宮裏現在都在忙碌君冥燁和季貞兒大婚的事,四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可在這一片喜氣之下,掩藏的卻是暗潮洶湧,殺氣滾滾。


    上官清越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盛開繁茂的海棠樹,心中一片淒惶。


    她比誰都清楚,君子玨不會讓君冥燁挾持她出逃的事,這般輕易過去。君冥燁的所作所為已經徹底激怒了君子玨,身為九五至尊豈能容忍膝下臣子一再挑戰他的皇權。


    福壽宮的宮門被人推開了,進來幾個端著托盤的宮女,正滿臉喜氣地對小玉說。


    “太後下嫁冥王,闔宮上下同慶,福壽宮也要掛上彩綢和喜對子。小玉姑娘快幫忙張羅一下,我們貼完就走,免得叨擾到月妃娘娘靜養。”


    小玉微微回頭看了一眼窗口的上官清越,趕緊讓幾個宮女小點聲,簡單地掛了彩綢和喜對子,便打發她們走了。


    上官清越望著院子裏在風中輕輕浮動的大紅綢子,忽然覺得掌心有點疼,低頭一看,這才發現,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抓破了自己的掌心,沁出殷紅的血來,像極了那一片喜慶的大紅。


    她還清楚記得,當年嫁給君冥燁的時候,也是普天同慶,四處張燈結彩,到處滿目大紅……


    隻是那場大婚,正是她全部噩夢的開始。


    想一想嫁給君冥燁的幾個女人,她自己,還有雲珠,都沒有好下場,也不知道季貞兒這一次,會是怎樣的光景。


    那個男人,真的還如當年一樣,深深愛著季貞兒,沒有絲毫轉變?


    是季貞兒太過自信了,還是太相信君冥燁了?


    感情的事,那麽複雜微妙,當事人都說不清楚,何況一意孤行的外人。


    上官清越緩緩勾起唇角,忽然很想看看,等季貞兒嫁給君冥燁,卻不得君冥燁寵愛的淒慘模樣。


    當年季貞兒和君子玨聯手,讓她這個本是和親大君國為皇後的人,忽然轉嫁給大君國的冥王,便是抱著君冥燁不會善待她的心思。


    一個女人,尤其善妒的女人,最喜歡看別的女人,沒有好日子的情景,然然填補她枯燥生活的空缺。


    上官清越轉身,不再去看院子裏的一片大紅,心下忽然又空蕩起來,腦海裏浮現了莫名的念頭。


    也不知道,君冥燁是不是真的在黎城別院,季貞兒已經去接君冥燁了,也不知道接到的是一個活人,還是已經被君子玨秘密刺殺後的一具死屍。


    君子玨來過兩次,雖然每次都笑得那麽柔和喜氣洋洋,但上官清越已經發現,君子玨身邊的魏公公不見了。


    那個武功高強,心狠手辣,隻忠心君子玨的老閹奴,隻怕已經去刺殺君冥燁了。


    上官清越的心口,一陣突突亂跳,總覺得不安。


    難道她已經開始擔心君冥燁了嗎?


    她趕緊搖頭,喊來了小玉。


    “你去查探一下,無極和無央現在在哪裏,過得怎樣!務必小心一些,別被人發現了。”


    小玉低著頭領命去了。


    上官清越打算趁著季貞兒不在宮裏,接無極和無央回到身邊。


    這件事,還要擺脫君子玨出麵,隻是君子玨每次都好像不願意提起那兩個孩子。


    不管如何,她的孩子,她都要保護好。


    晚膳的時候,君子玨過來了。


    上官清越聽小玉回來回稟,說無極和無央在太後宮裏很好,上官清越放下心裏的重石,臉上也多了一些笑容。


    上官清越和君子玨一起用膳,胃口也大開,這讓君子玨很高興。


    “月兒,你總算恢複了。”他握住上官清越的手,眼底一片欣慰。


    隻是他抓的有些用力,讓上官清越有些疼,她想抽出來,卻發現君子玨的眼底隱約流露出強烈的占有,隻好作罷。


    上官清越盈盈一笑,“還要多謝皇上的悉心關照。”


    她隱約聽說了,是君子玨用心頭血為藥引,調製了一味為她解毒的藥。


    這件事,在宮裏是秘密,她也是淺淺睡著的時候,聽見那個道士和君子玨的隱約談話,才知道的。


    沒想到,百裏不染調配的劇毒,不用百裏不染的血,也有解毒的方法。


    這讓上官清越更加好奇,這個道士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能解百裏不染的毒。


    隻是不知道,那個道士和君子玨提起過沒有,她的哮喘症,不是病,而是劇毒所致。


    “月兒,你我是夫妻,患難與共的夫妻,你說是不是?”


    君子玨的一聲反問,有些小心翼翼,又透著點希冀,讓上官清越愣住了。


    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顯而易見有更深的意思在其中。


    上官清越莞爾一笑,“那是自然,月兒和皇上必定是患難與共的夫妻。”


    跳躍的燭火安靜地燃燒著,昏黃的燈火下,君子玨一雙眸子星亮黝黑,隱約泛起一股曖昧的氣息。


    上官清越微紅了腮頰,低下頭,躲避開他滾熱的視線。


    這個時候,門外響起淩亂的腳步聲,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皇上,皇上……”


    到門檻的時候,小太監直接跌個狗啃屎。


    君子玨蹙眉,臉色不悅起來,“出了什麽事!這麽不懂規矩!”


    小太監嚇得渾身哆嗦,趕緊匍匐身子跪在地上,“皇上,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


    “皇上……”小太監仰起頭,一臉的著急,吞咽了好幾口氣,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冥王,冥王……”


    “冥王怎麽了?”君子玨眼角掠過一道深沉的幽光。


    上官清越的手,倏然一抖。


    君子玨敏感發現上官清越的微小動作,更緊抓住上官清越的手,力氣之大似要將上官清越的骨頭捏碎。


    上官清越蒼白著臉色,望著君子玨,心中卻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在浮動。


    君子玨微微勾起唇角,一眼不眨看著上官清越,話卻對小太監說。


    “冥王到底怎麽了?吞吞吐吐的,話都說不清楚。”


    小太監狼嚎起來,十分悲痛,重重磕頭,“皇上,冥王……冥王病逝了!”


    “……”


    “轟”的一聲。


    上官清越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嬌弱的身體也猛然一顫,臉色更加慘白無色。


    君子玨卻沒有表現的那麽吃驚,目光依舊緊緊盯著上官清越,緩緩開口。


    “什麽?皇叔病逝了?”


    “是啊皇上,冥王病逝了!”小太監悲慟地嗚咽起來。


    君子玨的唇角,隱約揚起一抹無法遮掩的欣喜,隨即覆滅在他悲傷不已的表情之下。


    “冥王不是去黎城別院修養?怎麽會忽然病逝?”


    “這,這……奴才也不知,趕到黎城別院的時候,冥王已經不行了,沒過一個時辰,就病逝了。”小太監顫聲說。


    這個小太監,正是隨行季貞兒鑾駕的小太監,快馬加鞭趕回皇城報喪。


    君子玨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上官清越身上,看到她無法遮掩的不好臉色,還有驚怔的沒有反應的表情,頓時覺得有一股火焰正在他的胸膛內燃燒。


    這個女人……


    終究還是關心冥王!


    上官清越感受到君子玨略帶火焰的眸子,趕緊收拾自己的表情,蹙緊的心房中,依舊冷意湛湛,可也隻能收斂住所有心思。


    “冥王……果真病逝了?”她訥訥出聲,聲音細弱蚊蠅。


    君子玨的目光漸漸淡了下去,略帶受傷,無奈一歎,抬起手輕輕撫摸上官清越的長發,將她擁入懷中。


    “冥王是月兒義父,傷心在所難免,還是要節哀啊。”


    君子玨低沉的尾音,害得上官清越莫名心慌起來。


    這個男人,不用去確認,直接斷定君冥燁就已經病逝了,可見此事君子玨一定有所參與,才會這般相信,那個叱吒風雲的男人,就這樣死去了。


    上官清越抓緊袖口,忍住心中澀澀的疼。


    她不是應該高興嗎?


    仇人終於自己了,最最恨著的仇人,終於死了!


    君子玨緊緊抱著上官清越,“月兒,一定心裏難受至極,好生休息,朕先走了。”


    君子玨再沒多看上官清越一眼,明黃色的衣袖翻飛間,已經大步離開福壽宮。


    就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宮門口的時候,上官清越身體一軟,直接倒了下來。


    小玉眼明手快,趕緊衝上來,攙扶住上官清越。


    “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上官清越再沒有任何力氣,隻能憑借小玉的支撐,才能勉強站穩。


    小玉趕緊攙扶她坐在軟榻上,又在她的身後墊上柔軟的墊子。


    “娘娘還要節哀啊!這冥王就要大婚了,喜事卻成了喪事,真是讓人心酸。”小玉也不禁紅了眼眶。


    上官清越唇角輕輕嚅動了一下,本想說點什麽,卻沒有力氣開口。


    他真的死了嗎?


    她頭腦昏眩的厲害,總覺得是在做夢,否則怎麽會聽到他的死訊。


    期盼了那麽久,他真的就這樣輕易死了?


    她思緒淩亂起來,迷茫地望著昏黑的窗外,總覺得應該能看到君冥燁一身冷冽地站在窗外,正目光晦暗不明地深深望著她。


    小玉發現上官清越的手很冷,趕緊倒來一杯熱茶。


    上官清越捧著熱茶,卻不覺得滾燙的杯子燙手,就那樣緊緊抱著,希望滾熱的刺痛,可以讓她頭腦清醒。


    他……


    真的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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