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塵依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上官清越收緊美麗的眉心,眸光幽然地望著輕塵在風雨中被淋透的背影。


    “我讓你進來。”她口氣命令起來。


    “主子,請進去。”


    輕塵淡漠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上官清越的心口,卻猶如被重石撞擊,掀起一片滾滾波濤。


    主子……


    她嗤笑起來,“既然我是主子,為何我的話,你不聽?”


    說完這話,上官清越就悔了。


    在輕塵的眼裏,他真正的主人隻有君冥燁一人。


    輕塵沒有回答,隻是抓緊雨傘的手,倏然一抖。


    上官清越依舊傾身望著車外的輕塵。


    忽然,覺得後頸處襲來一股陰風,隨即腰際一緊,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環住。那雙大手,稍微用力一帶,她便已回到無風無雨的車廂之內。


    耳邊傳來陰惻惻,怒意繚繞的聲音。


    “本王的隨從,不需要你來關心。”


    “……”


    看到她關心別的男人,不管對方是誰,君冥燁的心裏都有火焰燃燒起來。


    風,卷起厚重的車簾。


    朦朧的雨線之中,輕塵一襲青色的身影,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車外,在風雨中渾身濕透,恍如一座雕塑……


    “讓他進來。”


    上官清越輕輕開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執拗什麽。


    “不讓他進來又如何。”君冥燁忽然貼近她的臉頰,聲音陰涼,透著幾分用力。


    上官清越不閃不避,目光靜靜地望著他怒意縈繞的一張俊臉。


    “那我便出去和他一起淋雨。”


    看到他生氣,她心裏真的很痛快。


    君冥燁身上的寒意變得更加濃烈,一雙黑眸之中也迸射出刺目的火焰來。


    “出去?”他悶笑一聲,隨即憤怒低吼起來。


    “出去就別回來!”


    正中上官清越下懷,豈有不聽話之理。


    她一把將君冥燁推開,起身就往外走,一把掀開車簾。


    她纖瘦的身影,立在風雨交加的車外,好似隨時都能被那一陣狂風卷走。


    君冥燁陰沉的眼角,越收越緊,鐵拳也緊緊握了起來。


    這個女人,偏偏喜歡跟他做對!


    怒火在胸腔內橫衝直撞,氣得君冥燁的胸口一陣劇烈起伏,帶動身上的傷口一直隱隱作痛。


    忽然,君冥燁笑了。


    這個女人一定是故意的,知道他身上有傷,故意氣得他耗盡力氣,好趁機逃走。


    果然。


    上官清越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車廂內的君冥燁,隨後又看向遙遠的漫天大雨一眼。


    輕塵寂靜地坐在那裏,雨傘上的雨柱不住往下滾。


    “主子,還是進去吧。”


    輕塵飄忽的聲音,從嘩嘩嘩的大雨中傳來。


    輕塵一直沒有回頭,卻也看向遠方,正是上官清越所看的,可以逃走的唯一一條路的方向……


    上官清越咬住嘴唇,袖子中的一雙手驀地抓緊。


    輕塵倒是很了解她。


    上官清越勾唇一笑,走到輕塵的身後,“我見你一個人淋雨,實在不忍心。”


    “主子,輕塵隻是賤命一條。”


    “輕塵,你怎麽能這樣說你自己,在我眼裏,你從來不是賤命一條。”


    不管現在的話是真是假,在上官清越的心裏,輕塵一直都是一個別樣的存在,也是這個世上,唯一對她毫無要求好過的人。


    這份恩情,不管何時,上官清越都不會忘記。


    雨水淋濕上官清越長長的秀發,臉頰愈顯白皙瑩透,紅唇也愈加嬌豔。


    雨中的風吹來,可以吹透貼身的濕衣,直接透骨骨子裏。


    上官清越笑著,緩緩對著輕塵的後頸抬手……


    隻要她下手夠狠,夠快,想來輕塵不會有躲閃的機會。


    而君冥燁在車廂內,身負重傷,未必有機會追得上她。


    他們還不知道吧,她已經用內力衝破了封住內力的穴道,隻要搞定輕塵,她完全有把握逃出去。


    就在上官清越出手之際,輕塵已經轉過身來,目光淡淡地望著她。


    上官清越的手,隻能僵硬在半空中。


    輕塵假裝自己沒有看到上官清越要對自己出手,依舊神色堅定地對她說。


    “主子,進去吧!外麵風雨太涼,小心身體。”


    上官清越隻好悻悻放下自己的手,惱怒地狠狠瞪了輕塵一眼。


    她現在確實很冷,簡直冷透了身體,轉身走回車廂內。


    君冥燁正在悠閑地閉目養神,一副慵懶無謂的樣子。


    上官清越又狠狠瞪了君冥燁一眼。


    這對主仆,還真是有默契!


    上官清越冷得有些微顫,忽然一件外袍丟了過來,君冥燁緩緩薄唇開啟。


    “換上,別著涼,沿路沒有醫館。”


    “你在這裏,我怎麽換!”


    君冥燁倏然睜開一雙冷眸,高大的身體猛地壓了過來,目光變得火熱,唇角勾起一抹壞笑。


    “你的身體,本王哪裏沒見過。”


    上官清越瞬時紅了雙頰,“你!”


    君冥燁低笑起來,手指緩緩沿著上官清越的臉頰,輕輕撫摸,“別擔心,我可以假裝看不見。”


    上官清越一把打開他的手,“放肆!我是皇妃!冥王自重。”


    君冥燁笑得更加大聲,“經過這一次,即便你有幸逃走,回到皇宮,你還會是皇妃的身份嗎?”


    “小月兒,你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跟著本王。”


    他修長的手指,再度攀附上來,緩緩沿著她臉頰的弧度,滑向她的脖頸處,流轉徘徊。


    “即便你此次我不碰你,在你的身上,也會掛上本王的標簽。”


    上官清越渾身收緊,臉色氣得都白了,“收回你的髒手。”


    君冥燁笑起來,拂了拂她濕漉漉的長發,“擦幹點,著涼了就真的麻煩了。”


    他低低笑著,坐回自己的座位。


    上官清越見他依舊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在這個狹小的車廂裏,又毫無遮擋,她也不能換衣服,隻好就這樣僵持著。


    “快點換吧。”君冥燁催促。


    “你出去!”


    “本王怕冷,身上有傷,不能出去。”


    “好!你不出去,我出去。”


    上官清越慪氣起身,手腕處一緊,被君冥燁一把拽住。


    他見她這麽倔強,隻好無奈妥協。


    “好,本王轉過身,不看。不過,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上官清越漠然瞥著他,見他轉過身,便一點一點退掉身上濕透的衣服,換上幹爽的衣服。


    忽然,上官清越抓緊手裏換下來的濕衣服,猛地糾纏住君冥燁的脖頸。


    君冥燁確實猝不及防,他有提防上官清越趁機跳窗而逃,卻唯獨沒想到,她居然還在冒險對自己下手。


    濕了的衣服,十分有韌度,糾纏在脖頸上,緊密的一點空隙都沒有。


    君冥燁當即感覺到呼吸困難,即便用力掙紮,還是掙紮不開。


    上官清越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傾城的臉孔也變得狂佞起來。


    “君冥燁,想不是到吧!”她啞忍著痛快地笑聲。


    君冥燁用力睜著眼睛,仰著頭,看著身後的上官清越,眼底漸漸蒙上一層泛紅的血絲。


    他張張嘴,想說話,卻已發不出聲音。


    “大君國的第一戰神王爺,可想過自己的命,最後死在一個女人手裏?”


    “說什麽拋棄一切,帶我離開皇城,那不過是你養尊處優慣了,想要換一種生活方式的遊戲!你以為,我會真的以為,你真的能拋開一切,帶我走?”


    “在你這個男人的眼裏,隻有權勢利益,任何人都是可以被你利用的棋子!”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將我哥哥退下斷崖,隻為了保護你們大君國的龍珠!也永遠不會忘記,你刺穿我心髒的那一劍。”


    “受死吧,君冥燁!”


    上官清越更加用力,眼睜睜看著君冥燁的臉色漸漸青紫,看著他的力氣一點一點耗盡,再沒有力氣與她僵持。


    君冥燁的手,緩緩垂落下去,一雙陰黑的眸子,也漸漸變得渙散無力,眼瞼逐漸闔上……


    上官清越忽然手上一抖,但還是用力地抓緊,不肯鬆懈分毫。


    不知道為何,眼底漸漸湧上一層水色,模糊了她全部的視線。


    心口之中,突突跳得厲害,似有什麽東西碎裂了開來,一陣陣艱巨地疼著。


    她咬緊自己的牙關,不讓那種感覺在心底蔓延,也不讓自己就這樣頹弱下去。


    雙手依舊緊緊抓著手裏的濕衣服,依舊緊緊纏著君冥燁的脖頸,依舊堅持最後的力氣,不讓自己就這樣無力倒下去。


    君冥燁整個高大的身體,都壓在上官清越的身上,但她還是堅持那樣半坐著,任由懷裏的君冥燁身體,重如泰山,她也不動一下。


    她似乎感覺到,君冥燁身體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流逝,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變得冰冷,再沒有任何溫度。


    眼淚終於沿著眼角緩緩滾落了下來,滑到唇角,味道鹹澀。


    胸口忽然一陣發悶,她開始喘息困難,趕緊鬆開了手裏的濕衣服,捂住不適的心口,大口大口地抽氣。


    她的哮喘症,居然又犯了。


    她艱難地抽氣著,卻還是感覺周遭的空氣十分稀薄,怎麽都不能流通到身體裏。


    依稀覺得,自己感覺到了方才君冥燁窒息的痛苦,她伏倒在座位上,看著倒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君冥燁,苦澀地笑了起來……


    “就算死,我們也一起死,一起下地獄,嗬嗬嗬……”


    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了打鬥聲,在風雨中格外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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