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精心調養,花閉月已經能下地走路,也不會再有氣喘籲籲的不適。


    君子玨日日都來探望她,每天的晚膳也在花閉月的小院子裏,卻從不留在這裏過夜。


    君子玨喜歡“月妃,月妃”地喚她,她就歪著頭問他。


    “什麽是妃?以後我的名字就叫花月妃了嗎?”


    她的純真無邪逗得君子玨大笑起來,寵溺地點了一下她的鼻頭,望著她純淨毫無雜質的一雙水眸,聲音忽然有些低沉。


    “月妃不知成為妃子後,就是朕的女人?”


    “皇上的女人?”


    “叫我子玨。”


    話一出口,君子玨的心口倏然一顫。


    曾經和上官清越在一起的場景,依稀浮現在眼前,眼角眉梢莫名多了一些淒涼。


    他清楚記得,曾經不止一次要求上官清越喚他“子玨”,可上官清越從來都隻稱呼他“皇上”。


    “子玨?”花閉月呢喃一聲,“子玨,子玨……好好聽的名字。”


    君子玨忘情地望著花閉月,忽然覺得她呼喚自己的名字很不順耳。


    “你還是叫我皇上吧。”他笑笑說。


    “皇上說什麽就是什麽。”


    君子玨失神地看著花閉月,手指輕輕撫摸她絕美的容顏,似看著花閉月,也似透過花閉月看著別人。


    “從今以後,你就是朕的女人了。在民間,就是娘子的意思,隻屬於朕的女人。”


    “那你就是我的相公嘍?”花閉月笑彎了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


    “相公……”


    君子玨心口又是一顫,看到花閉月純淨無害的一雙眸子,君子玨的心口漸漸舒展開來,似有什麽暖暖的東西,緩緩流了進去。


    相公一詞,對他來說,是那麽的陌生,卻又有一種莫名的親切。


    君子玨笑著將花閉月擁入懷中……


    “月兒,月兒……”


    他一遍遍呼喚她的名字,漸漸地恍惚了懷裏的人到底是誰,也模糊了口中呼喚的,到底是“月兒”,還是“越兒”。


    越兒……


    君子玨更緊擁抱住懷裏的花閉月,心口傳來一絲針紮的痛意。


    君子玨對花閉月更好了,一切吃穿用度,已經趕上了皇後的級別。


    宮裏的妃子都議論紛紛,不知這個新來的“月妃”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莫名其妙入宮,得到皇上這般深濃的寵愛,一度蓋過這幾年最得皇上寵愛的皇後。


    大家心裏都清楚,若不是皇後當年前來大君國和親,帶來無數的珍寶,又有十座城池的聘禮,也不見得能得皇上重視。


    然而這些,都是外在的因素,最主要的是因為,上官清彤的長相,有那麽幾分與上官清越相似。


    隻要君子玨在宮裏,但凡見到有那麽一兩分相似上官清越的人,都會駐足看上許久。


    大家心照不宣,誰都不會親自說出口,但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皇上這些年對冥王的態度不是很透徹,便是因為上官清越那個女子。


    皇上當年雖然沒明確表現出來,但明眼人還是知道,皇上拋棄家國和上官清越私出皇宮,出走許久才歸,在上官清越死後,皇上明顯變得比之前沉默,且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極為稀少。


    大家知道,皇上的心思,多半已經都在那個女子身上了。


    如今忽然出現一個“月妃”,即便眾人都沒見過月妃的麵,心下也猜測著,這個新入宮的女子,多半和上官清越很相像了。


    妃嬪們使勁渾身解數,試圖打聽到更多的消息,怎奈皇上將花閉月的小院子守的密不透風,任誰都不得靠近。


    包括太後和皇後,多日來連那月妃的影子,都沒見到一麵。


    上官清彤無法忍受,自己的榮寵竟然敗給一個剛剛入宮的民女,而皇上對那民女用的心思,不知勝過她多少倍。


    上官清彤擦著眼淚珠子,跪在君子玨的麵前,嚶嚶泣泣的好生可憐。


    君子玨還是放下奏折,親自起身,攙扶上官清彤起身。


    “皇後這是怎麽了?哭得這般傷心。”


    “皇上,在您眼裏,到底有沒有臣妾這個皇後?”


    “這話從何說起?”


    “一介草民入宮便被封為妃子,如此特殊,史無前例!皇上難道就不怕落人口實?”


    君子玨有些慍惱,但還是似笑非笑地說,“不過一個妃子,哪有那麽嚴重。”


    “皇上,臣妾是掌管後宮之主!難道皇上封妃子,那新來的妃子,都不該來臣妾的宮裏請安?讓臣妾認識一下這位深得皇上歡心的女子?”


    “她身體不好,還在調養。”


    上官清彤有些心痛,“皇上還真是疼愛她!”


    君子玨不想解釋,也任由上官清彤默默垂淚,“不過多了個妃子,朕這點主,還是做得起的。”


    上官清彤咬住嘴唇,不再多說什麽。因為她看出來,君子玨已經有些薄怒。


    這幾年,她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被人嬌寵的公主,也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沉穩內斂,骨子裏也多了女子該有的柔媚。


    君子玨回到座位上,又拿起奏折,似歎非歎地說了一句。


    “朝中大權朕不能獨攬,難道就連後宮納妃之事朕也不能做主?那朕還做這個皇帝何用?”


    上官清彤趕緊又跪在地上,“臣妾絕無此意。臣妾隻是……隻是擔心月妃,生怕她初來宮中,住不習慣。”


    “她住的很習慣!朕代她多謝皇後。”


    君子玨的口氣雖然很輕柔,但還是讓上官清彤清楚感覺到了陌生與遙遠。


    “皇後可還有什麽別的事?”


    上官清彤一愣,搖搖頭。


    “既然沒了,皇後就回去吧!等到封妃大典的時候,皇後會見到她。”


    “封妃大典……”


    上官清彤不禁脫口而出,“那是隻有皇貴妃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就會是皇貴妃了。”


    “……”


    上官清彤再說不出來一句話。


    一個民女,晉升速度如此之快,難道在不久的將來,她這個皇後也要退位讓賢了?


    上官清彤的一雙眼底,泛起一層水色,低頭掩飾住,轉身離開大殿。


    她站在大殿門外,目光看向遠方,正是花閉月所在的小院子,那個位置雖然不豪華,也不富麗堂皇,卻是宮裏距離皇上寢宮最近的位置。


    上官清彤的眼底,漸漸浮現了一抹嗔恨之色。


    她的東西,從來不允許任何人強奪。


    封妃大典如期舉行。


    按照律例,朝中大臣也應一並參加。


    乾陽宮。


    當年皇上舉辦壽宴,上官清越獻舞,君冥燁剜肉的那個宮殿。


    五年的時間,乾陽宮未變,亦如當年那般巍峨華麗。


    花閉月一身偏紅色華麗宮裝,頭戴金釵明珠為簾,遮住她那絕美的容顏。


    宮女攙著她跪在殿中,先拜皇上皇後,再拜太後。依禮一一拜完,皇上賜妃印、宮殿、布匹、珍寶……


    再依禮,月妃要拜見比自己封位高的皇妃,宮中現在隻有一位德皇妃比花閉月位分高,另外一位雲妃,雖然入宮五年之久,卻是和花閉月同級。


    那個雲妃,正是當年君冥燁為君子玨選的妃子,雲候王的女兒雲千千。


    花閉月也不懂規矩,覺得宮裏的嬪妃都比自己高貴厲害,趕緊向雲妃也行禮。


    雲妃趕緊攙扶住花閉月。


    “妹妹千萬不要這麽客氣!你我同級,不必行如此大禮,姐姐可承受不起!”


    雲妃笑意盈人,聲音柔婉。


    花閉月不敢說話,吐吐舌頭淺淺一笑。


    雲妃送了一隻翡翠玉鐲給花閉月回禮,大家也紛紛獻禮。


    繁複的禮節算是完畢,花閉月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上主座,與皇上同坐。


    群臣起身恭喜皇上與新冊的月妃。


    接下來,皇上便是挑開花閉月臉前的珠簾,讓所有人都看一看,新晉升的月妃,到底擁有怎樣的一張容顏。


    就在君子玨抬起手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君子玨的眸光,悄然掃向正坐在下麵首位的君冥燁。


    本來君冥燁一直昏迷不醒,說是前幾日醒來了,精神狀態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糟糕,君子玨還以為今日封妃大典的熱鬧,君冥燁不會來,可沒想到,竟然又來了。


    君子玨捏著喜稱的手猶豫稍許,望著眼前的花閉月,躊躇不定。


    他……


    到底是挑開花閉月的珠簾,還是不挑開?


    若被君冥燁看到花閉月的一張臉,會不會……


    君子玨的掌心之中,竟然滲出一層潮濕的細汗。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等待,想要看一看,這位新入宮倍得聖寵的女人,到底長什麽樣子,居然將皇上迷得神魂顛倒。


    但大家的心裏,隱約清楚,多半和上官清越很相像了。


    皇上遲遲不肯挑開珠簾,大家都等得不耐煩。


    太後瞥了君子玨一眼,低聲問。


    “皇上這是怎麽了?”


    君子玨不說話,眼角的餘光依舊瞥向座位上的君冥燁。


    君冥燁並未看高台一眼,隻是坐在坐席上安靜飲酒。


    君子玨的手,又抓緊手中的喜稱幾分。


    “皇上,皇上……”魏公公也等不急了,低聲催促幾聲。


    德妃倒是顯得很平常,對此不堪在意。


    雲妃和皇後卻是眼巴巴地一直盯著。


    君子玨終於抬起手腕,緩緩挑開了花閉月容顏前麵的一層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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