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似乎看懂了太後眼底的絕冷。


    他緩緩垂下眼瞼,神色蒼涼,透著一種任由太後處置的無謂和順從。


    太後閉上眼睛,掙紮許久,最後對秦嬤嬤說。


    “找個醫術好的郎中,給他醫治。”


    秦嬤嬤趕緊讓人將李公公從地上抬起來,送回房間。


    太後的目光,看向院子中高大的桃花樹。


    一陣暖意融融的春風卷過,花瓣又洋洋灑灑地飛落下來,迷亂了她噙滿恨意的雙眸。


    再找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毫無異心的人,真的很難。


    所以,李公公現在還不能死。


    當下這種情況,她需要這個得力的助手。


    雙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緩緩抓握成拳。


    這個孩子……


    到底是留?還是不留?


    “娘娘,那是最毒的墮胎藥,那個賤人流了那麽多的血,她腹中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太後用力吞咽下所有的不甘和怨氣,唇角緩緩勾勒出一道狠絕的弧度。


    “我想,她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


    君冥燁抱著上官清越,大步走出行宮的宮門。


    上官清越腹部絞痛的厲害,身下也總有溫熱不住湧出。


    她雙手抓緊君冥燁的衣襟,一雙絕美的水眸之中噙滿了盈盈的淚光。


    君冥燁的懷抱,沒有一點溫度,他也沒有對她說一句話,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隻是加快腳步不住向前走。


    上官清越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裏,耳邊隻有拂麵而過的風聲。


    她真的很痛,也真的不知道應該求誰了。


    她也真的很害怕,在她的孩子,不能保住之際,君冥燁會順其自然,讓她已經接近七個月的身孕,就這樣胎死腹中。


    “求你……”


    上官清越吃力地發出哽咽的聲音。


    “求你……求你……”


    她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無助,低低地嗚咽了起來。


    君冥燁沒有出聲,隻是懷抱驀地一緊,更用力地抱住了她,腳步也更加飛快。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眼淚大顆大顆滾落,濕了君冥燁的衣襟。


    當感覺到她滾熱的眼淚時,他的肌膚好像被火燒一樣的劇痛。


    “救救他……我的孩子……”


    上官清越哭了起來,模糊的淚眸,再也看不清楚君冥燁一張俊逸的臉龐,也看不到他現在的臉上,是什麽神色。


    她隻知道,他走的飛快,胸口的心跳也變得飛快。


    “這是……就看在和書裕……你們多年的情分上……救救我的孩子……”


    君冥燁的雙臂,好像鐵臂一般,更加用力的圈緊她。


    她覺得骨頭有點疼,卻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正在湧入她冰冷疼痛的身體。


    之前司徒建忠有將體內的內力輸送給她,她知道這種熱量回歸的感覺,君冥燁正在將體內的內力,輸送給她護體。


    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激他,在這樣的時刻,會如此幫自己。


    可感激的話,堵塞在喉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們之間,一直都是仇敵的關係,又有那麽深的仇恨,怎麽可能一夕之間泯滅。


    君冥燁帶著上官清越飛奔到了冷將軍府。


    他直接衝進去。


    上官清越一襲血衣,在一片殘陽似血中,紅的可怕駭人。


    將軍府裏正處在一片喜氣洋洋中的賓客,這一刻都嚇壞了。


    眾人紛紛站起身,向著那一身冷意,神情蕭殺的高大霸氣男人看來。


    一身大紅喜服的冷玉函,見來人是冥王,一張英俊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冷玉函似乎知道,君冥燁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趕緊迎上來,直接帶君冥燁去了內堂,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屬下參見冥王。”


    冷玉函趕緊屈膝跪地。


    “傾城公子在不在!”君冥燁急切地出聲。


    “傾城公子?”冷玉函劍眉一緊,“之前確實有說會來參加屬下的婚禮,但還沒見到人。”


    “快點派人去找……”


    君冥燁一聲低吼,嚇得冷玉函渾身一繃,再不敢懈怠,猶如服從軍令一般,抱拳之後,就快步往外走。


    就在冷玉函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被君冥燁大聲喚住。


    “先將府裏醫術最好的軍醫找來!”


    “是!”


    冷玉函再顧不上招待賓客,趕緊命人去找傾城公子,又找來將軍府裏醫術最好的軍醫,為上官清越診脈救治。


    軍醫把過脈後,連連搖頭。


    “恕老夫無能,不能救這位夫人了。”


    “廢物!”


    君冥燁抬起一腳,直接將那軍醫一腳踹飛。


    他在行宮裏,就有了殺人的衝動,但一直忍耐著,現在終於有了發泄的出口。


    那軍醫倒在一片血泊中,當即奄奄一息。


    冷玉函跟了君冥燁多年,最了解君冥燁的脾氣。


    他趕緊站在那軍醫麵前,“冥王,很快就能找到傾城公子,先不要急!隻要找到傾城公子,隻要他肯出手,就一定能救。”


    君冥燁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看著床上臉色灰白一片的上官清越,心口又傳來那種說不清楚的陣陣絞痛。


    上官清越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卻還在堅持著,不讓自己昏厥過去。


    她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有事,絕對不要!


    她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就要見麵了,絕對不會讓她的孩子,就這樣死去。


    但腹部的陣陣絞痛,無不說明,她的孩子,正在一步一步離自己而去。


    冷玉函見君冥燁這麽擔心,很想知道,這個滿身是血,雖然臉色極差,形容狼狽,依舊難掩絕色傾城的女人是誰。


    忽然,冷玉函睜大一雙眼睛。


    他已經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


    差一點就脫口而出,趕緊忍住,硬是沒讓一個字從嘴裏透出來。


    冷玉函趕緊讓人將受了重傷的軍醫抬出去。


    這可是將軍府裏,醫術最好的軍醫,可不能就這麽死了,日後行軍打仗,還用得著。


    冷玉函又趕緊讓閑雜人等遠離這個院子,隻留下幾個信得過的心腹。


    免得君冥燁和公主在這裏的消息,被傳揚出去,引發不必要的風波。


    忽然一道白影,一閃而過,直接破門而入。


    一股暖風從門口湧了進來,帶著夕陽殘血的光芒,在那一襲勝雪的白衣上,落下一片光輝。


    風中,卷著片片桃花瓣,盤旋著,灑落進來。


    “什麽人!”


    冷玉函斷喝一聲,趕緊拔出長劍。


    然而,他眼前隻是白影一閃,那一道白影就已經出現在上官清越的床前。


    冷玉函見君冥燁並未阻撓,便也知道是自己人,趕緊放下長劍。


    來人正是百裏不染。


    他看著床上氣息嬴弱的上官清越,一雙邪氣的眸子裏,疼痛滿溢。


    “我隻是,隻是離開你一會,怎麽會……怎麽會……”


    百裏不染的聲音竟然哽咽了,妖媚的一張臉上,都是疼痛。


    “是誰?是誰?”


    百裏不染的眼底,已經縈繞起濃烈的殺氣,森然如驚悚的鬼魅。


    上官清越忽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抓住百裏不染修長白嫩的手指,直接一口咬住,頓時鮮血湧出。


    上官清越就像個饑渴難耐的人,大口大口吞咽屬於百裏不染的血。


    百裏不染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疼,紮一根刺都會嚎叫半天。


    但在此刻,他已經沒有任何痛感,絕美的一張臉上,也沒有任何痛色,就那樣心疼入骨地望著上官清越。


    任由上官清越,不知饜足地吸允他的血。


    君冥燁吃驚地看著這一幕,很想將百裏不染的手,從上官清越的口中奪出來。


    他不喜歡這個女人,碰觸任何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但想到,百裏不染的血,有解百毒的作用,便也硬生生忍住了。


    最毒的墮胎藥裏,顯然有劇毒。


    如果能緩解毒性,在這個關鍵時刻,也是好的。


    上官清越的眼角,噙著晶瑩的淚珠。她這輩子,最痛恨血液的味道,但為了腹中的孩子,忍住惡心,大口大口吞咽下一口口的鮮紅。


    “我真恨我自己,為何當初,沒有學醫術。”百裏不染目光黯然,口吻沉痛。


    如果當初知道,醫術可以派得上用場,說什麽也要為了這個女人,學那最不喜歡的治病救人的醫術。


    可現在,一切都為時已晚。


    百裏不染從來沒有這麽希望過,自己的血可以救人。


    那樣他就可以為這個女人,做一點什麽了,但他自己比誰都清楚,他的血才是天下最毒的東西。


    若以毒攻毒這種事,若是真的,現在也不惟是一種希望。


    傾城公子終於找到了。


    輕塵帶著一個一身藍衫翩翩的男子進門。


    他模樣清雋俊雅,眸色溫潤,紅唇如畫,是一個猶如一縷春風般的俊美男子。


    冷玉函和傾城公子早年有一些交情,但也許多年沒見了,趕緊抱拳迎上去。


    “傾城公子能來南陽城參加冷某的婚禮,甚為榮幸!現在還要麻煩傾城公子,能夠救一個人。”


    傾城公子的目光,直接落在床上虛弱得隻剩下一口氣堅持的上官清越。


    在她蒼白的唇角上,還帶著一抹殷紅的血痕。


    傾城公子隻是淡淡一瞥,便問冷玉函。


    “我可不會什麽醫術,更不會什麽治病救人!你們也知道,我隻是一個賣胭脂水粉的商人。”


    “傾城公子這麽說,是不打算救人了!”


    君冥燁的長劍,直接出鞘,又冷又狠地指向傾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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