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笙翻身,盤腿坐著,往火堆裏添了一根幹柴,臉上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不過你那時候可是超級紅的明星,怎麽可能會注意到我呢……”自嘲般笑了笑,安子笙看了舒元希一眼。


    她似乎是睡著了,一直都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一下,不過他也不在乎這些,隻是今天很像把在心裏憋了這麽多年的話都說出來。


    不管她聽沒聽見。


    “我開始很努力地學習,唱歌,演戲……我想在最短的時間裏麵,成為像慕白深一樣的人,能站在你身邊……”


    那段時間,是他最累的一段時間,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剩下的時間裏麵都在學習各種東西。


    他隻是想有一天能跟舒元希站在一起,出現在同一個畫麵中,跟她認識,讓她知道自己。


    讓自己有機會,跟接近舒元希。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有能力跟她站在一起的時候,卻得知她已經消失多年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他那個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像是心裏被挖走了一塊,空蕩蕩的。


    “我見到你第一眼,其實就已經認出你了……”


    隻是他有些不敢置信,那個女人,竟然就站在他眼前。


    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種打招呼的方式,最後卻用了最不利於他們以後相處的方式。


    其實是有怨恨的,雖然明知道不關她的事,可那種怨恨,就是源於她的一無所知。


    所以一味地惡語相向,想把憋在心裏這麽久的怨氣都吐出來,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即使已經知道,她連孩子都有了……


    舒元希其實並沒有睡著,她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所以幹脆裝作已經睡著了。


    安子笙說的那些,她一點都不知道,她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那麽一個少年出現過,更不知道曾經有一個人,那樣關注過她。


    “我中午說的話,不是一時衝動,是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說的,我想……”話到嘴邊,安子笙卻又停了下來,最後化作一聲深深的歎息。


    對著已經什麽都聽不見的舒元希,他就算說出來,又能怎麽樣呢?


    屋裏突然就安靜下來,舒元希聽著屋外的風吹雨打,慢慢閉上眼。


    她也不關心“我想”後麵是什麽樣的內容,因為不管他想說什麽,對於她來說,都是不可能有回應的。


    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她跟古月陽已經成為兩股被擰成一股的線,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不可能分得開了,所以她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應付任何人。


    不管是慕白深,左澄,還是左尹。


    而安子笙,她更不可能有所回應。


    舒元希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是隱約覺得身上涼颼颼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等意識清醒,舒元希才猛地坐起來,下意識先往門口看了一眼。


    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吹開了,外麵的雨已經小了很多,但是感覺卻更加冷了。


    火堆也快燒沒了,隻留下一點火星,被風吹得一明一暗的。


    舒元希爬起來,單腳跳著,去把門關上,然後從到角落裏,挑出沒有被淋濕的幹柴,放到火星上,折騰了好一會,才終於把火重新點燃。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安子笙縮成一團躺在另一邊,背對著她,似乎還在睡著。


    “安子笙,天已經亮了,我們是不是要想辦法出去了?”舒元希用木棍撥了撥慢慢開始燃起來的火,對安子笙說。


    不過安子笙卻沒有理會她,還是以那個姿勢躺著。


    心裏有些不安,舒元希扔下木棍,爬到安子笙身邊,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安子笙?”


    入手處一片火熱,舒元希一驚,把手伸到他額頭上摸了摸,臉色大變。


    安子笙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發燒了,溫度還不低。


    “安子笙,安子笙,你醒醒!”舒元希喊了幾聲,終於看到安子笙微微睜開了眼睛。


    “舒元希?”安子笙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影,下意識叫出了舒元希的名字。


    “嗯,是我,你怎麽樣了?”舒元希緊緊皺著眉,擔心地問他。


    安子笙慢慢把眼睛閉上,就在舒元希以為他又睡過去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好冷……”


    舒元希想了想,小心地把安子笙的頭放到自己腿上,然後把自己蓋的那張毯子一塊蓋在他身上,把自己冰涼的手蓋在他額頭上。


    “安子笙,你別睡,你醒來跟我說說話。”舒元希看著安子笙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大。


    像是聽到了舒元希的聲音,安子笙微微動了動幹裂的嘴唇,卻根本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


    舒元希著急得都快哭了,現在他們被困在這裏,手機什麽的都在小魚和安子笙的助理身上,這樣也不知道外麵的人什麽時候才會找到他們。


    最麻煩的是,安子笙頭上受了這麽重的傷,現在還開始發高燒,如果不及時治療……


    不敢想象會有什麽樣的後果,舒元希臉色一肅,看了看破舊的小木屋,瞥見角落裏一根比較粗的長木棍,心裏已經有了想法。


    把安子笙身上蓋著的毯子對折,鋪在離火堆比較近也比較安全的地方,然後一點一點把安子笙挪到毯子上,再把另外一張毯子把他嚴嚴實實包起來。


    看了一眼昏迷不行的安子笙,舒元希往火堆裏再扔放了兩根木柴,然後到角落裏拿起那根粗木棍,當做拐杖,走到木屋門前。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她出去找人,然後回來救安子笙。


    假如她沒有找到人……不會有這種假如!


    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舒元希走出去,把門關上,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


    昨天晚上因為太黑,什麽都看不清楚,現在卻能看到,其實小屋這裏是有一條守林人修出來的小道的,很明顯是經常走的樣子。


    可是舒元希根本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往林子深處走,哪個方向是走出林子的……


    認了一下方向,舒元希咬咬牙,選了往右邊走。


    雨水很快把她全身都淋濕,寒意從表麵慢慢滲入四肢,她的嘴唇很快就變成青紫色。


    舒元希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多遠,一開始腦子裏還會想一些事情,走到最後,就已經變得一片空白,隻是麻木地沿著小道一直往前,眼中除了那條路,就再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元希!”


    隱約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舒元希停了下來,睜大眼睛看著四周,卻根本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是她幻聽了嗎?


    舒元希想苦笑一下,但是臉上已經被凍僵,她根本就已經笑不出來了。


    打算繼續往前走,舒元希一腳踩在青苔上,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小道上。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沒有吃一點東西,她又走了這麽遠,現在已經根本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仰麵躺在地上,任由冰冷的雨落在臉上,舒元希慢慢閉上眼。


    很累,很冷,很困……


    “元希!”


    舒元希猛地睜開眼,努力地坐起身子。


    她確實是聽見了,有人在叫她,而且越來似乎是離她更近了一些。


    “我在這裏,有人嗎?”


    舒元希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然後卻沒有回應了。


    臉上的希望一點一點黯淡下來,最後變成無力的絕望,舒元希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右手手心翻卷著發白的肉,怔怔出神。


    “元希!”


    舒元希愣了一下,然後回頭,還什麽都沒看清,就突然被衝過來的人緊緊抱住。


    熟悉的溫暖,熟悉的氣味,舒元希鼻子一酸,眼淚已經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元希,我終於找到你了……”古月陽抱著舒元希,聲音中帶著一些哽咽。


    接到舒元希在山林裏失足滑落山坡的消息的時候,他連呼吸都快忘記了,訂了最快的飛機到t市,想進山找她,卻被警察攔住。


    說有部分地區的山體發生滑坡,非要等到天亮才能進山。


    一個晚上,他在山腳下淋了一個晚上的雨,定定地看著黑魆魆的樹林。


    天才蒙蒙亮,他就已經忍不住要進來,那些警察拗不過他,隻好跟著一起來了。


    “月陽……”舒元希把自己的臉埋在他胸前,緊繃著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


    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瘋狂地想要見到他,等真的見到他了,聽見他強有力的心髒,她隻有一個念頭在心裏浮現出來。


    她想一輩子都不再跟他分開。


    “元希,你沒事吧?”古月陽推開舒元希,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然後才看到她幫著木棍的左腳,“你的腳……”


    “沒事,隻是扭到了……”舒元希突然停住,眼神變得慌亂,緊緊抓住古月陽的衣服,焦急地說,“安子笙,安子笙還在木屋裏,月陽,快去救他!”


    古月陽點了點頭,把她粘在臉上的頭發撥到一邊,輕聲說:“別擔心,警察會去救他的。”


    剛才聽到舒元希的聲音,古月陽不顧一切就跑了過來,把那些警察都拋在了身後,她的話音剛落,警察剛好出現在舒元希的視線內。


    把舒元希橫抱起,古月陽跟領頭的警察說了幾句話,警察立馬就分成兩隊,一隊兩人,負責護送古月陽和舒元希出山,另一隊則沿著舒元希來的方向去找安子笙。


    頭靠在古月陽胸前,舒元希呢喃般說:“你說,安子笙會沒事嗎?”


    “會的。”古月陽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卻把她抱得更緊。


    明明昨天下午分開的時候還好好的,不過是幾個小時,他就差一點失去了她……


    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幾乎讓他瘋掉,他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了。


    “他是因為我,才會滑落地……”如果那時候他放手了,他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舒元希閉上眼,心裏慢慢都是內疚感,不僅是因為昨天他為了救她卻反而被她拖累了,還有他說的那些事情……


    她無意中,竟然會這麽深刻地傷害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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