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低頭笑了,他撓著腦袋說道:“幸虧我沒幹別的,敢情碰上省領導微服私訪來了,這要是幹了別的,我頭上就冷了。”


    “哈哈。”江帆笑著說:“帽子沒了,還不冷?”


    樊文良慢慢坐下,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沉靜,不露聲色,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長宜,別聽江主任的,我們下高速路是想討杯水喝,你幹什麽都沒關係,早就過了下班時間了。”


    在彭長宜的印象中,樊文良自從調走後,還從來都沒回過市委市政府機關,這,應該是第一次。不但樊文良沒來過這個機關大院,江帆也沒回來過。


    他趕緊和秘書一起給他們沏水,當他雙手把水杯恭恭敬敬地放到樊文良的麵前時,說道:“真想您啊,您說您來了,好歹也得提前告訴長宜一聲啊,我今天是寫一個東西才沒有離開,不然真的不知道去哪兒了?”


    “那有什麽關係?你在我們就進來,你不在我們就走嘛?”樊文良看了江帆一眼說道。


    “那怎麽成,就是長宜不在,也要打電話叫回來,來了就沒有走的道理了。”彭長宜說道。


    江帆沒有坐下,他活動著雙臂,走到樊文良的那幅橫幅大字前,說道:“樊書記,您就是偏心,我求您的墨寶,求了多少次,您可是一次都沒有滿足過我啊,怎麽長宜這,又出現了您的一幅字了?”


    樊文良扭頭看著說:“哦,我還真沒注意,是我的嗎?”其實,樊文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隻是他沒吭聲。


    江帆說:“您的字即便沒有落款,我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方勁古樸,藏鋒逆入……”


    他說完這八個字後,自己怔了一下,隨後不自然地笑了。


    彭長宜當然知道江帆不自然的原因了。這八個字,想當初是丁一稱讚樊文良的書法時說道,他和江帆還為此討論過這八個字的內涵,覺得這八個字無論是對樊文良的書法還是樊文良的作風,都特別貼切。


    哪知,意識到這一點的不隻是彭長宜。


    樊文良看看彭長宜,彭長宜也看看樊文良,樊文良笑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聲慢氣地說道:“我看你啊,是用心記住這八個字了。”


    “哈哈哈。”


    彭長宜和江帆都不約而同地大聲笑了出來。


    江帆沒再說什麽,他又來踱到彭長宜的辦公桌前,拿起彭長宜剛剛寫的文字,煞有介事地念出了聲:“亢州幹部任免製度改革草案。得,樊部長,跟您的講話貼上題了。”


    前不久,樊文良在省委黨校授課時,有過一段關於選拔和任用基層幹部的標準,這篇講話被編輯後刊登在省報上。彭長宜當然是看到了報紙,並且有些想法不謀而合。


    樊文良看著江帆手裏的信箋紙,說道:“是嗎,撿重點念念。”


    於是,江帆就念了兩段,然後說:“長宜倒是秘書兼組織部出身,不但親自起草這些材料,而且對組織工作和樊部長的講話精神領會的非常透徹。”


    彭長宜笑了,說道:“是突然有了靈感,就先記下了,等成熟了再跟他們碰。”


    樊文良說:“說說你的想法?”


    彭長宜笑了,說道:“都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先在鄉鎮這一級別搞試點,先對22個鄉鎮、區辦事處、開發區的44名黨政一把手進行考核,我也想摸摸情況,然後輻射到市直各個單位,副科級以上的幹部都要進行述職、考核,進行民主測評,另外,以後提拔任用幹部要走領導推薦、民主提議、測評的程序,伯樂製和公選相結合。這隻是一個初級想法,具體怎麽搞我也沒有思路,請樊部長給點指示。”


    “嗬嗬,我要給指示,還是你們的思路嗎?長宜,什麽樣的改革都有一個共性,就是摸索、創新,所以,你們繼續摸索,我不幹擾。我們是喝水吃飯來了。”樊文良盡管沒有表態,但看得出,他是欣賞和默認的,他這個人,向來是這個作風,從不公開發表個人意見,喜怒無形於色,別人是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情緒的。


    不過,處久了,也能從他接下來的表情中揣摩出一二。


    彭長宜已經從他接下來的表情中,揣摩出了他對自己的想法是認同的,就搓著手,說道:“太好了。您想吃什麽?我立馬去安排。”


    “越簡單越好,越快越好,吃完飯後去老王家看一眼,我就得回北京了。”


    彭長宜站了起來,說道:“您是先吃飯還是先去他家?”


    “先吃飯,去他家看看我就走了。”


    “好,咱們還是老地方,金盾怎麽樣?”彭長宜說道。


    樊文良說:“隨你安排好了。”


    “別呀,我征求領導們的意見,想吃什麽?”


    “隨你安排。”樊文良還是這話。


    彭長宜笑了,這的確是樊文良的性格,從來都不拍板兒吃什麽到哪裏去吃。即便你安排的不合乎他的口味,他也從不挑剔,頂多就的少吃或者不吃。


    沒有明確指向的領導是最難揣摩的,彭長宜為難地看了看江帆。


    江帆笑了說:“長宜,別為難了,就金盾吧,隨意吃點,老領導還得趕回北京。”


    “梅阿姨沒跟您去省城嗎?”彭長宜說道。


    樊文良站了起來,說道:“我們說好了,以後無論我去哪兒,她都呆在北京不動了,再說了,北京一大家子事,她也離不開。”


    彭長宜知道,他說的一大家子,指的是他和老胡共同養著的那些老戰友們留下的孩子們。以前,從樊文良的口裏,是從來都不會透露出這個信息的,也許,他認為彭長宜和江帆是值得信任的人,也許,他認為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如今,這些孩子們大部分都已畢業參加工作了,隻有兩個還在上大學。可能,北京是這些孩子們共同的家,所以,樊文良也就把家安在了北京。


    江帆仍然上了樊文良的車,他自己的車跟在後麵,彭長宜打頭,三輛車就來到了金盾酒店。老顧招呼樊文良和江帆的司機,單開了一個雅間。彭長宜則陪著樊文良和江帆,來到另一個雅間。由於金盾承包給了別人,裏麵的格局也有些變化,他們便來到一個比較豪華的房間。


    坐下後,在等菜的時候,樊文良問道:“長宜,王夫人怎麽樣?”


    彭長宜說:“我看著還好,前些日子跟雯雯著急著,雯雯要帶孩子去深圳看王圓,老太太擔心孩子小,怕把他們的寶貝孫子倒騰壞了,就把我叫去了,我說了說雯雯,這才不去了。部長出事後,她一直表現的都很堅強,但是那次我看著她是真急了。”


    樊文良點點頭。


    “別的看著還好,精神和氣色都不錯。尤其是知道王部長出來了,又是您安排住的醫院,就更安心了。”


    “哦,她的表現比我們想象的要好。”樊文良說道。


    “嗯,前期我感覺雯雯表現的很好,後來部長出事,雯雯有些頂不住了,但是老太太表現的很堅強,勸雯雯,給雯雯做工作。”彭長宜邊倒水邊說道。


    樊文良表情很凝重,他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彭長宜坐下後問道:“王部長的情況怎麽樣?”


    樊文良半天才說:“基本穩定了。”


    彭長宜不知道他說的基本穩定是指什麽,是情緒還是健康?他本想再進一步問問,這時,服務員端著菜上來了,樊文良不喝酒,說一會得去王家棟家裏,江帆見樊文良不喝他也不喝,彭長宜就是多想喝也不能喝了,就點了幾樣餃子,其中有樊文良最愛吃的鮮蝦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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