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北京的大街上轉悠,既然琢磨不透鍾鳴義到駐京辦有何貴幹,也就不琢磨了,他知道,任何事情都不是沒有緣由的,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知道鍾鳴義此次北京之行的真實目的。


    不琢磨鍾鳴義了,他就反複咀嚼薛陽的話,哀莫大於心死,反複問自己,心死了嗎?


    的確,自從女兒離開後,他的心死了,是對婚姻的死,對妻子的死,但是他對自己的人生沒有死,大不了從頭再來。他要求出去掛職,是為了逃避,他想去支邊,同樣是為了逃避,他想靠自己的實力,真刀真槍的開辟出屬於自己的天地,不受任何人的蔭惠,他相信會有這麽一天的,所以也就有了支邊的念頭,當然,那是迫不得已的選擇,是走投無路的選擇,眼下,還遠沒到這個地步。


    來到自己當年的大學校門口,遠遠的望了一眼,眼前就浮現出許多校園裏的青春記憶……當然,這個記憶裏有袁小姶的影子。他顯然不願想起這些往事,就沒有走進校園,而是繼續往前走,不由的就拐上了東四環。


    當他終於弄清前麵的方向時,他又想到了一座校園,一個正在那裏接受電視業務培訓的女孩子。原來,自己的漫無目的,還是有所目的的。他不由的暗笑了一下,誰說自己的心死了,在這個女孩子麵前,他始終都是溫情蕩漾,盡管大多時間是被壓抑的蕩漾。


    在遠離亢州的地方,他的心慢慢複蘇了……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對這個女孩子的疏遠,想起她的悄悄離開,盡管他目前還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離開機關去電視台的真實原因,但是從她不跟自己的打招呼來看,似乎有自己的原因。這個小鹿,太敏感了,他想起選舉的頭天晚上,那個小小的吻……


    想到這裏,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笑了。


    江帆把車停在樹蔭下,坐在車裏,帶著一種輕鬆愉快的心情,呼了她,沒想到,她既沒出來,也沒回電,又連續呼了她三次,她都沒有一點消息。看來,她是成心不理自己,因為對於這個校園,江帆並不陌生,無論是教學樓還是宿舍,接到傳呼後,最多也就是十分出來,但是眼下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鍾了。


    他必須嚴肅對待了,於是,再一次的呼了她,不見她的人影,又再一次呼了她,這次,如果她不出來,他決定等下去。


    第五遍過後,不一會,就見從校園門口,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淺綠色的細花紗裙,短發、裙袂向後飄動著,邊走邊低頭尋找著路邊的車輛。


    江帆的心釋然了,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知道她沒有見過自己的新車,就坐在車裏,直到她走到自己車的前麵,她剛要低頭看車牌,江帆突然就摁了一下喇叭,嚇的她一激靈。


    江帆哈哈大笑,打開了車門,從裏麵走了出來。


    丁一驚魂未定,捂住胸口,半天才說道:“江市長好。”


    江帆一愣,心想,幹嘛正經的問好,要知道她稱呼自己的時候,可是從來都不帶姓的,他感到了她對自己的疏遠,就說道:“熱吧?”


    她點點頭。


    “上車吧,車裏涼快。”


    丁一沒動,她不知道他找他有什麽事。


    “怎麽了?”江帆問道。


    丁一想了想說道:“您……找我,有什麽事?”


    江帆故意一愣,說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我……還有作業沒做完呢?”丁一說道。


    江帆說道:“今天不是周末嗎?”


    丁一點點頭。


    “進來說吧,外麵太熱。”說著,就給丁一把後麵的車門拉開,丁一隻好坐了進去。


    江帆重新坐在駕駛座位上,說道:“在這裏學習的怎麽樣?”


    “嗯,挺好的。”坐進車裏,尤其是江帆一說話,丁一就聞到了很明顯的酒味,她知道市長中午肯定喝酒了。


    “住宿條件怎麽樣?”江帆又問。


    “挺好的。”


    “吃的呢?”


    “挺好的。”


    “我說,除去這三個字外,你還會說別的嗎?”


    丁一笑笑,沒說話。


    江帆明顯感到丁一和自己生疏了,這不怪她,都是自己前一段冷落了她,於是他沒話找話的說道:“樊書記調走了,王部長升任市委副書記,咱們那裏新來了一個市委書記,名叫……”


    “我知道了。”


    “嗬嗬,誰告訴你的?”


    “林秘書。”


    “對了,這是我換的新車。”


    “嗯。”丁一淡淡的應了一聲。


    江帆感到丁一對自己都不是生疏了,簡直就是冷淡,他有些不高興,說道:“丁一,你變了。”


    聽了這話,丁一心裏很不是滋味,她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江帆突然扭過身子,看著丁一說道:“是不是變了?”


    丁一看著前麵,漫不經心的說道:“江市長說變了就變了唄。”


    江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道:“我不希望小鹿變得這麽冷淡。”


    丁一心想,再也不能有任何表示了,不然會被市長看不起的。除去默不作聲低下頭之外,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


    江帆回過身,鬆開手刹,掉頭,就把車開了出去。


    丁一說道:“市長,去哪兒?”


    江帆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道:“你叫我的時候前麵應該加上姓。”他的口氣裏有了明顯的怒氣。


    丁一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說道:“不能走太遠,天氣預報說傍晚有陣雨,我沒有帶雨傘。”


    江帆說:“你在車裏,用雨傘幹嘛?”


    “可是您也送不到我宿舍的門口啊?”


    江帆沒有理她,而是繼續往前開。


    丁一不好說什麽了,從前麵的後視鏡裏,她看到市長臉色不好,知道他生氣了。


    天上的雲越聚越厚,眼看雨就要來了。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江帆把車開到了二環以裏的一個幽靜的胡同,這個胡同離路邊很近,有一百米的樣子,路上鋪著青石板,盡頭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門樓,門楣上寫著三個鎏金大字:“茗香泰”,一扇雙開的朱紅色大門敞開著,兩邊是高大的國槐,許多車停在了國槐下。原來,這裏既是一個通道,又是一個停車場。


    這時,天上掉下了雨點,江帆隻想把車盡可能的停在跟前,但是裏麵排滿了車,他隻好把車停在了離門口稍遠的位置。


    早就有服務人員手裏拿著傘,等在車旁邊。


    江帆下了車,接過服務人員的傘,撐開,就罩在丁一頭上。丁一抬頭看了看,說道:“不用,這樣的小雨,正好可以淋著玩。”說著,借故躲開了江帆的雨傘。


    江帆笑笑,就把傘還給了服務員,說道:“那好,我們就在雨中散步。”


    丁一淋著小雨,走在濕淋淋的青石板路上,進了朱紅大門,她用手摸著大門上的銅環和銅釘,江帆沒話找話的說道:“看什麽哪?”


    丁一說:“這是不是就是京城的朱門?”


    江帆笑了,說道:“是朱紅色的門,不是朱門酒肉臭的朱門。”


    “您怎麽知道我說的是這個意思?”


    江帆用手遮在腦門上擋雨,說:“憑你的閱曆和書本上的知識,你知道的朱門就應該是這個意思。”


    丁一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這是這次見麵以來第一次看他。見他陪自己淋著小雨,她有些不忍,但是沒有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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