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薛陽為了說服他,讓他放棄支邊的念頭,所以上午特地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聚。的確,這個師兄的變化,讓江帆大吃一驚。


    這個師兄叫付國華,比江帆他們高兩屆,是當年風靡校園的學生領袖、政治明星,六年前支邊去了邊疆,由於身體原因,提前回來了。當江帆看到他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他人非常消瘦,頭發稀少,當年那雙極具熱情的眼睛,此刻也了無光彩,手上的青筋暴漏,當江帆跟他握手的時候,都不忍心用力。後來江帆才知道,他熱血沸騰的去支邊,的確為他撈到了一些政治資本,不但級別上調了一格,而且還收獲了愛情。


    說起來這個付國華支邊很有意思,當時畢業後,他被留校,兼做學生工作。有一年,教育部分配給學校一個支邊名額,當時決定由另一名幹部去,但是這名幹部死活都不去,校領導說如果不服從組織分配,就要被雙開。哪知那個幹部說雙開也不去。結果就被雙開了。付國華知道後,主動找到組織,提出自己願意到最艱苦的地方去。校領導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問他有什麽困難,他說我沒有什麽困難,就是還沒有對象。校領導說你看上誰了,盡管告訴組織。他說我看上女教師吳國華了。校領導一聽,兩個人都叫國華,說不定真有緣分呢?於是立刻召開全校教職員工大會,在大會上宣布了一項黨組決定:付國華、吳國華赴藏支邊。


    女教師吳國華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冷不丁聽說支邊人有她,當時就癱坐在椅子上哭了。旁邊的人把她攙回辦公室。回到辦公室後她繼續哭,同事們就勸她,說,你要是不同意去,就去跟組織說明原因,組織會考慮你的困難的。哭了半天,吳國華說:西藏我去。同事說你去幹嘛還哭?她說:我就是想哭,我委屈得慌!同事說你委屈就不要去了?吳國華說:我去,一定要去,我爸爸是縣委組織部部長,從小就告誡我們,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要服從組織的分配,我就是想哭,想把委屈哭出來……據說,那天吳國華一直在辦公室哭到了下班。她當時根本不知道,學校隻有一個支邊名額,多出她這個名額,完全是陪襯,更不知道付國華暗戀她的事。


    接下來的事根本不用付國華費心思,完全按照他的所願發展。周圍熱心的人們就開始撮合付國華和吳國華,說,你們到那麽遙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幹脆結婚領證算了,這樣互相照應也方便一些。吳國華的家長也特地趕來北京,見了付國華,感覺小夥子人也精神,思想政治覺悟也高,就同意了他們的婚事。二十多天後,當他們踏上支邊的火車時,倆人已經登記結婚了。


    但是,邊疆的艱苦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付國華的激情和理想,很快就被消磨殆盡,他的身體也毀了,更為嚴重的事,由於某種政治原因,他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信仰也毀了,就是這次申請調回來的過程,都讓他飽受打擊,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受到了重創,整個人都變了。


    他別開口說話,隻要說話,就是牢騷滿腹,這和當初那個激情四射,充滿政治抱負的學生領袖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聚會也因為他的激烈情緒而很快結束了。


    送走付國華後,薛陽問他:“還想去嗎?”


    江帆說:“付國華是個例,我跟他不一樣。”


    薛陽笑了,說道:“哀莫大於心死,盡管你們情況不一樣,甚至目的都不一樣,但是眼前的心境是一樣的。”


    江帆歎了一口氣。


    薛陽說:“你不應該逃避,應該積極解決。”


    江帆痛苦的說道:“我解決不了,死活不離,我又不敢鬧的動靜太大。”


    薛陽笑了,說道:“你還是有所顧忌。”


    “我能沒有顧忌嗎?男人,誰不希望自己的仕途一帆風順?”


    “是啊,你現在是一方諸侯,家庭問題向來是官員最為敏感的問題,也許,時間長了,你就會原諒她……”


    沒等他說完,江帆就抬手製止了薛陽,說道:“薛陽,我做不到。每當想到女兒……我這心就跟被剜一樣的疼……”


    薛陽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點頭,他是理解這個同學的,他也有過妻子出軌的經曆,但是江帆顯然比他多了喪女之痛。


    把薛陽送到單位後,江帆想去亢州駐京辦的賓館休息一下,他中午喝了酒,頭有些發暈。那個時候,條件好的縣市,在北京都有駐京辦。亢州是錦安地區在北京最早建立辦事處的,建造了一棟28層的賓館,這個辦事處當時為亢州招商引資工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駐京辦主任是樊文良的前任市委書記的秘書,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好多年了,江帆跟他接觸過幾次,感覺他是個很有魄力很懂政治的一個人,說話辦事極其講究。他剛剛駛進後院停車場,猛然就看見象征亢州至高權力特征的牌號車,赫然停在那裏。


    他知道,如今,這輛新皇冠已歸了鍾鳴義,樊文良沒有把車帶走,他隻帶走了趙秘書。江帆沒有減速,而是繼續往前開,從前麵繞出,悄悄駛離了駐京辦的大樓。


    江帆很是納悶,這個鍾鳴義剛到亢州僅僅三天時間,他一不到各部門,二不到各企業,卻先來到駐京辦?


    駐京辦是亢州在北京的前沿陣地,是聯係京城各個部委的紐帶和橋梁,是亢州政府部門的一個重要機構。難道鍾鳴義的工作要從北京做起?


    鍾鳴義來駐京辦江帆不知道,他是為公事而來還是為私事而來江帆就更不知道了,他不能在這裏碰上鍾鳴義,所以隻好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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