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到城市邊緣,視野開始變得開闊。


    梁璀錯將車窗打開一半,將小臂伸了出去。


    “我特別喜歡從冷氣房站到陽光裏的那一刻,感覺被冰封的細胞一下全部都複蘇了,特別溫暖。”


    林滉也將手臂探出窗外,側臉,梁璀錯也在朝他這邊看,於是兩人相視一笑。


    是炙熱的夏天,要做溫暖的事,要肆意的笑。


    *


    途中,林滉哈欠連天,梁璀錯堅持跟他換了位置,坐上了駕駛座。


    而林滉,很快便坐在副駕駛座上睡著了。


    *


    陽光隨車輪一路飛馳著,投射進車窗,打在林滉的臉上。


    而他本人,此刻乖巧地如嬰孩一般,歪著腦袋,睡得香甜,偶爾還會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梁璀錯忍不住笑,又覺得他最近一定疲憊非常,所承受的壓力也是成倍的吧?


    *


    三百公裏的路程,梁璀錯沒開太快,用了差不多四個小時,到達賽湖時剛好是傍晚。而林滉,還沒睡醒。


    梁璀錯將車停在了觀景區,把空調溫度調低,把自己的披肩拿了出來,給林滉蓋上。


    *


    梁璀錯一直學習理科,每每看到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美景時,都會暗自惋惜自己文學修養太有限,感歎半天也隻說得出“真是美啊”。


    *


    今天的雲很密,陽光透過縫隙打在草地上,而羊群則追溯著光束悠悠地散著步。


    賽湖的湖水無比清澈,散發著寶石藍般的波光,和湛藍的天空交相呼應。


    梁璀錯將座椅移後,撐了個懶腰,看著眼前的一片蔚藍,疲憊感開始一點點被撫平。


    *


    又過了一陣,林滉終於醒來。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賴床般地在座椅上掙紮了一陣,才想起來梁璀錯就在旁邊。


    糗大了!


    他趕忙坐直了身子,看到身上的披肩時,一愣,而後心中湧出無限的竊喜,開口,話都說不利索了,“到……到了啊。”


    “嗯。”


    “怎麽沒叫我?”


    “想著你最近比較累,就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說時很自然,但話音落,梁璀錯臉上卻一陣泛紅。


    車內狹小的空間忽然之間變得更加密閉了,梁璀錯趕忙將車門打開,跳下了車。


    林滉也急忙跟著下了車,順手拎起了披肩,給梁璀錯披上。


    “湖邊風大。”他說,看似淡定,但心裏直打鼓,目光隻敢注視著前方的湖麵。


    “謝謝。”梁璀錯小聲說。


    *


    接著,兩人麵向清澈透亮的湖水,沒再說話。


    像是一場隆重的儀式,林滉跟梁璀錯沉默地去等一場日落。


    “真美啊!”林滉也是標準的理科生,半晌,隻這一句感歎。


    說完,他又忽然想起四年前離別前的玫瑰湖旁,不由笑稱:“我們跟湖泊好像很有緣。”


    天邊積雲逐漸散去,太陽露出它的全貌,搖曳著身姿,墜入湖心,將湖麵染成溫暖的金色。


    梁璀錯露出雀躍的神情,手指向前方,“你看!”


    “真美啊!”林滉又說,隻覺得梁璀錯此時此刻的神情生動又好看。


    而他心底的漣漪開始蕩漾成浩瀚的波瀾,“phoebe……”他輕聲喚,“以後,每一年,我們都去一個湖泊看看,散散心吧。”


    可以說是唯美又深情的告白了,說完後,林滉止不住的洋洋自得起來。


    應該一鼓作氣,乘熱打鐵,在今天表白,可梁璀錯卻忽然正聲叫他。


    “林滉。”


    “嗯?”林滉嚇了跳,感覺心率飆升。


    梁璀錯的聲音則是淡淡的,“你今天那句話說的真好。如果大眾始終不能認識到環保的重要性,他們便始終不會為環保買單。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如果大眾始終不能認識到環保的重要性,那麽他們遲早會為環保買單,而那賬單,估計要用很大的代價支付。”


    短短幾句話,便又將話題轉回到了工作上。


    林滉一下如泄了氣的氣球。


    他想,他的心意她應該早就了解了,而這算拒絕嗎?


    湖邊的晚風吹得林滉心灰意冷,各種情緒在心中翻騰。


    而最終,他選擇順著梁璀錯的話繼續往下說,說了說今天麵對優pay時的問題,又討論了下明天帶他們參觀的具體行程……


    和諧又不冷場的對話,可林滉卻不能完全地進入狀態。


    *


    太陽終於完全地沉入湖底,星辰開始探出頭。


    回程的路上,林滉開車。一上車他便打開了收音機,音樂聲如月光般緩緩地流淌進了車廂,車裏的氣氛有些冷清。


    梁璀錯蜷在副駕駛座上,窗外是靜謐的夜,她沉默,思緒萬千。


    她明白林滉的心意,但卻還不能完全弄清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兩人之後可能會有的轉折。


    “你累嗎?”梁璀錯開口,提出下個休息站換她開。


    林滉搖了搖頭,回:“你先睡會兒吧,回到木城還要一陣。”


    夜裏,為保障安全,他有意放慢了車速。


    “嗯。”梁璀錯應允,沒再言語。


    過了幾秒,她手機作響,拿起一看,是蔡碩磊。


    梁璀錯剛接通電話,便聽他在那頭叫苦連天,“你快回來吧!”


    梁璀錯嚇了一跳,“出什麽事了嗎?”


    蔡碩磊:“出大事了!總之你快回來,我需要你!”


    接著他便掛斷了電話,梁璀錯聽著‘嘟嘟’聲,不由皺眉。


    林滉在旁,聽得模糊,不由問:“怎麽了?”


    梁璀錯攤手,表示無奈,“具體的不肯說,就叫我們快點回去。”


    此時路程剛進行到一半,林滉想了想,提高了碼數。


    *


    等到他們匆忙地趕到盎然時,卻發現辦公室裏靜謐地就像一個無人區。


    梁璀錯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不滿,“搞什麽鬼?”而後撥通了蔡碩磊的電話。


    蔡碩磊在那邊細弱蚊聲,報了附近的一家餐廳名給她,叫她快點來救場。


    梁璀錯扶額,“走吧,去吃點東西,順便看看他到底在裝什麽瘋。”她說,拉了拉林滉,向餐廳那頭出發。


    *


    蔡碩磊一向沒正形,所以梁璀錯認定這不過是他的惡作劇。


    可到達餐廳後,眼前的一幕卻叫她和林滉大吃一驚。


    他們怎樣都沒想到,蔡父竟然會來木城。


    怪不得蔡碩磊叫她來救場,這一見麵便劍拔弩張的父子兩,是得有人在旁邊拉著。


    而上一秒還板著臉的蔡父,在看見梁璀錯走進包廂的那一刻,立馬喜笑顏開。


    “瘦了!”他評價梁璀錯說,又有些埋怨,“沒好好吃飯吧?”然後立馬叫來服務員,又加了好些菜。


    梁璀錯在桌邊坐定好久,還有些恍惚。


    “您怎麽來了?”她問。


    蔡父則用幾句話帶過,“知道你們在做的事情,想過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梁璀錯感激,也讀得出他那些未說出口的話。


    蔡碩磊意誌消沉,下落不明的那幾年,蔡父沒少操心。


    雖然他們父子二人每每見麵都鬧得不歡而散,但蔡父對蔡碩磊的關心,卻從未褪減過半分。


    “這小子,沒給你添麻煩吧?”蔡父問,蔡碩磊在旁則是一臉的不情願。


    梁璀錯笑,“沒有,他來減輕了我不少負擔。”


    林滉內心的台詞則是——麻煩?當然麻煩了,他本人就是個麻煩!


    *


    蔡父作為塞罕壩林場的林二代,自小在林場長大,學成後又在那裏繼續工作。


    對林場本身,和對造林墾荒這件事,都有著無限的熱忱。


    他經驗豐富,在業內可謂是頗有資曆的專家。而他提出要在木城小住一段時間,直至秋季造林的工作完成,這讓梁璀錯頗為感動,同時對接下來的工作,又添了幾分底氣。


    蔡碩磊對此卻不算樂意,在他看來,父親不過是信不過他。


    武斷,自大,這是他對父親根深蒂固的看法了。


    *


    這頓飯一直吃到餐廳打烊,蔡父聽著梁璀錯、林滉說盎然這小半年來的成長和進步,以及即將建立的盎然能源,欣慰又感慨。


    “你們這群年輕人,可比我們當時有想法多了。”


    年輕嗎?梁璀錯聽到這個詞,卻是微微一笑。


    或許是因為她在這條路上走得太久了,所以常把自己當做是老驥伏櫪的鬥士。


    她想,將荒漠變成綠洲,大概會是她從年少到遲暮,永遠不會改變的雄心壯誌。


    *


    夜裏,林滉灰溜溜地敲響了汪宇凡的家門。


    蔡父來了,梁璀錯的家本就不大,他隻能先另找地方借宿了。


    汪宇凡聽完林滉今天在賽湖的遭遇,不由地再次怒其不爭。


    “管她怎麽轉移話題,你隻管一把抱住她不就行了?”


    林滉沉默半秒,“不如我爆了你的頭。”


    而在聽說蔡碩磊的父親來後,汪宇凡叫喚的更厲害了,“你到底是有多傻啊?這麽大個情敵在身邊你都視而不見?”


    林滉卻覺得荒謬,“你說蔡碩磊?不可能!”


    汪宇凡,“信凡哥,沒有錯,總之你相信我,他對梁璀錯,絕對不一般!”


    林滉今天本來就受了挫,當心更覺得心煩意亂了,汪宇凡則繼續在旁給他敲警鍾,“總之你加緊吧,人家助攻都來了,你到時候啊,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嘍!”


    林滉:“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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