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天恒走出院子,並沒有直接離開孤兒院,而是順著那條彎延的水泥路將敞篷車子開得很慢,試圖找回一些流失的記憶。隻是四周的樹木都長高了,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是二十年前的樣子。


    禦天恒的目光透過樹稍,看到左手邊有一棵大榕樹,記憶中最清晰的場景就是這棵大榕樹了。他不自覺得將車子停在路邊,推開車門下了車子。


    已是秋風掃落葉的季節,金黃色的梧桐葉子飄揚而下,有一些已經被曬幹,腳踩上去,發出喳喳的聲音。遠遠地,禦天恒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秋千架上發呆。


    他的腳步突地一停,抬手將臉上的墨鏡摘了下來,他沒有看錯,前方坐在秋千架上發呆的確實是他的妻子——簡千凝。此刻的她身穿一襲雪白的洋裝裙子,露出白皙的雙臂和雙腿,栗色的發絲隨風輕舞。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坐在秋千架上輕輕地隨著秋千架子搖晃著,那樣子……不定神的看,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巧遇仙子下凡的感覺。


    平時的簡千凝都喜歡穿牛仔庫,休閑裝,很少會穿裙子,特別是這種洋裝裙。


    禦天恒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且還穿得這麽漂亮,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子很勾人麽?如果不是因為恨她,他會欣賞她,欣賞她這一刻的美麗。


    可是這一刻他立在不遠處的地方,卻不知道自己該走上去還是該轉身離開,遲疑了好一陣,才邁開腳步走了上去,在她的麵前站定。


    走過來才發現,簡千凝居然靠在秋千架上睡著了,長長的睫毛蓋在眼瞼上,額角的發絲垂在一側,昨天被哲哲打出來的傷口依舊紅腫,麵目祥和,呼吸勻稱。那樣子好像隻是閉上眼睛在感受清風暖陽,很快就會睜開眼睛衝著大自然微笑。


    禦天恒有些無語,很是佩服她居然這樣也能睡得著,估計再睡個幾分鍾,就該從秋千架上栽下來了。他在心裏暗罵這個笨女人做事像小孩子一樣不顧後果,再怎麽樣也不該在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在這荒郊野外的秋千架上睡著啊,而且還穿成這樣……。


    禦天恒正不知道該如何喚醒她的時候,簡千凝卻在這個時候幽幽地睜開雙眼,目光在接觸到他的身影時。唇角一彎,露出一個迷蒙的微笑,軟軟地喚道:“天恒……。”


    自從禦天恒站在她麵前的那一刻起,她突然有種心悸的感覺在夢裏回蕩了,如是她清醒過來了。而清醒後果然看到了他,這個可以隨時隨處挑拔她心弦的男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禦天恒的語氣有些平淡,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柔情也在她睜開雙眼的那一瞬間瞬間隱了下去,他還是不習慣在她麵前表現得溫和。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家裏陪哲哲上課的嗎?”他的雙眉輕挑,帶著絲微的嘲弄。


    簡千凝慌忙從秋千架上站起身子,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和身上的裙子,有些不自在地說:“我一位剛回國,我過來看看她,不小心在這裏睡著了。嗯……哲哲他早上就上完課了,我打算過兩天給他加課時,等他適應了上我的課後再慢慢加……。”


    解釋完畢,簡千凝立在秋千架旁邊看著他,兩人一時間陷入無言的境地。


    簡千凝掃視一眼四周,好奇地打破沉默問:“你怎麽也會在這裏?”


    他怎麽會在這裏?這個問題確實很奇怪,他以前可是從來不到這裏的。難道他還會回來看孩子們?或者回來陪院長她們聊天解悶,他不是那麽有愛心的人啊!


    禦天恒被她盯得目光閃爍,微微轉過身去,道:“我來這裏勘察地帶。”


    他沒有說實話,因為覺得沒有必要跟她解釋太多,三言兩語概括事情一向是他的辦事風格,特別是在她的麵前!


    簡千凝哦了一聲,心裏有些失落,她以為他會像自己一樣,是因為懷念從前,所以才走到這裏來的,很顯然,他並不懷念過去,兩人又是一翻沉默後,為了打破尷尬,簡千凝搖晃著一側的秋千架,笑嗬嗬道:“天恒,這裏的秋千很舒服的,你坐一下!我來推你。”


    小時候歡歡最喜歡蕩秋千了,長大後他還會喜歡嗎?肯定不會喜歡了吧?像他這樣成熟穩重的,又是做大事業的人,怎麽可能像自己一樣幼稚呢?


    明知道他不可能會喜歡,簡千凝還是很熱情地將他拉到秋千架上,然後用盡全力地將他推了出去,一邊開心地說道:“你坐穩一點,我把你推到樹葉上去!”


    禦天恒被她強行拉到秋千架上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幼稚到白癡,七尺男兒,穿著一身死板的西裝,擦得錚亮的皮鞋,居然幼稚到坐在秋千架上蕩秋千?!被他的下屬和客戶抑或是朋在們看到,不笑倒人家的大牙才怪了。


    這麽多年來,也就是有記憶以來,他就從來沒有蕩過秋千,頂多也就是是小時候在遊樂場裏麵玩過那些機器控製的,跟秋千差不多的娛樂了。


    而被簡千凝推出去的那一刻,他原本是打算跳下去的,聽到她最後那句話後,心裏微微一怔。打算鬆開的手掌反而抓緊繩子,任憑自己的身子飛得老高。


    把你推到樹葉上去……。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為何他的心裏會有種似曾聽過的感覺呢?難道剛剛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因為心急著想要找回記憶所以大腦混亂?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麵,一個綁著蝴蝶結的小女孩,一邊推著秋千上的小男孩一邊興奮地嚷嚷道:“歡歡哥哥,你坐穩一點,我把你推到樹葉上去,你給我摘好多好多榕樹籽下來……。”


    小男孩被推得老高,但還是夠不著樹上的榕樹籽,隻好很吃力地嚷著:“你再大力一點!再大力一點……夠不著啦……!搞不到怎麽辦啊……!”


    可是後麵呢?後麵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他想不起來的事情,簡千凝的腦海中卻清晰不已,那一句話觸碰了禦天恒收藏在心底的記憶,又何嚐不是觸碰了她的記憶?她的憂傷?


    最終,小男孩也隻是摘了幾片葉子下來,看著小女孩苦兮兮的小臉,他突然跳了起來,一邊抱著樹杆往上爬一邊大聲安慰道:“沒關係啦!我爬上去給你摘很多很多下來!”


    榕樹籽可以吃,甜甜的,小朋友們都喜歡,可是院長怕危險不讓大夥上去摘。歡歡那一次爬到樹上給她摘了兩大口袋下來,她開心了一個下午。歡歡卻被老院長拽在角落裏跪了一個小時的搓衣板,她隻能歉疚地站在旁邊看著他自責。


    又是一個榕樹籽成熟的季節,樹上結了厚厚的一層,當然,現在的小孩子們也不會再去吃這些東西了。這一刻,簡千凝卻有種想吃的欲望,那抹久違的味道,一定很澀!


    隻顧著想心事的她,望了手邊的動作,秋千慚慚地停了下來。禦天恒從架子上站起,簡千凝才突然回過神來,嘴角再次揚起笑容:“怎麽樣?好玩麽?”


    “幼稚!”禦天恒扔給他這兩個字。


    簡千凝臉上的笑容一僵,仿佛被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不過很快又揚開了,因為禦天恒手裏捧著一束結滿了榕樹籽的葉子,他居然采了榕樹籽下來……。


    禦天恒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折這麽一束榕樹枝下來,不自覺地就這麽做了。這會看到簡千凝一臉驚喜地盯著瞧,如是將它一骨腦兒地塞進她的懷裏,平靜道:“該回去了”


    說完便轉身邁開腳步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簡千凝一怔,下意識地抱住他塞過來的榕樹籽,夕陽餘輝下,他的背影掀長而夢幻,慚慚地走往夕陽深處走去。而她站在原地,笑得像個孩子。


    她不知道此刻該怎麽形容自己萬分雀躍的心情,那感覺……就好像二十年前歡歡把兩大口袋的榕樹籽交到她手裏,她興奮得在樹底下蹦蹦跳跳。


    禦天恒上了車子,發現簡千凝仍然呆站在原地不動,換成是以往,他早就一腳油門離開了。可是今天他卻沒有走,而是極不耐煩地摁了一下車喇叭。


    聽到車鳴聲,簡千凝才突然回過禮來,捧著榕樹籽快步走了上來。然後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子啟動,順著彎曲的小道緩緩地往山下行去。


    看到禦天恒對路況的陌生,簡千凝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了,也相信了他是為了看地而來的。兩邊的梧桐葉子沙沙作響,簡千凝看著慚慚地被推後的樹林,扭頭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這麽多年來,為什麽你一直沒有回來這裏?”


    沒有回來看看自己生活過的地方,看看自己曾經一起相處過的人,看看那個……一直在等著他的小女孩!她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麽,因為他的性格改變?可再怎麽改變,也不該對曾經收養過自己的福利院和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孩丟棄啊!


    她問得很小心,可是禦天恒還是一腳刹車將車子停在路邊,扭頭訝然地打量著她,淡然道:“什麽叫回來這裏?難道你知道我以前在這裏呆過?”


    就連他自己都是今天才敢確定自己當初是在這裏呆的,她又怎麽會知道?


    簡千凝看著他略顯訝然的小臉,心裏不禁劃過一絲傷感,他果然是將自己忘得一幹二淨了!她淡淡地笑,說:“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她隻回答了這麽一句,樂樂這個人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賭氣不再提起。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賭這口氣,也許是被傷透了吧?


    車子重新啟動,禦天恒沒有再說什麽,簡千凝的這句回答詮釋了他心底的疑問。自從帶她回海邊別墅,讓她有機會和容秀舒接觸後,他的老底都被她摸透了,想想就覺得氣憤。


    特別是看到她總是用那種帶著同情和心疼的眼光看自己的時候,是他最氣憤的時候,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也看不慣別人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心疼,他不需要!


    車子在車流著慚緩前行,車廂內習慣性地陷入一陣死靜中,隻要是車上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就會顯得特別安靜,所以他們很少獨處一部車子。


    經過這一翻安靜後,禦天恒躁亂的心情反而慚慚地平靜下來,目光有意無意地在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此刻正倚靠在角落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往嘴裏塞長得黑乎乎的榕樹籽,小臉平靜,目光呆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禦天恒眉頭微鎖,望著她忍不住地問道:“你中午沒吃飯麽?吃這些東西。”


    原本處在神遊中的簡千凝被他這麽一問立刻驚醒過來,低頭一看才發現捧在手裏的榕樹籽幾乎被她摘去了一半,她自己居然一點知覺都沒有!有的,隻是滿嘴甜甜的,甘甘的味道。正是當年的那個味道,完全一模一樣!


    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人和事,卻改變不了這些一不小心就能勾引出她心底記憶的榕樹籽。


    她摘了一粒遞到他的嘴邊,笑眯眯地說:“很好吃的,你試試看。”


    “不吃。”禦天恒眉頭皺得更緊,擺出一副嫌惡的樣子。


    “院裏的小孩子都喜歡吃的,也許你以前也經常吃呢。”簡千凝堅持等他張嘴,並且很耐心地連哄帶騙,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哪來的膽子這樣招惹他。


    禦天恒被她逼得後腦抵在椅背上,瞪著眼前這隻纖細白皙的小手,不得不張開嘴。接住她強塞過來的榕樹籽,甜中帶甘的味道在瞬間在他的唇齒間漫開,這下他不僅連眉頭是皺緊的了,連那張帥氣的臉也皺成一團。


    他不喜歡這個味道,第一下就已經感覺出來了。


    簡千凝看著他那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想起當年她第一次騙歡歡吃的情景,也是和現在的禦天恒一樣,好像吃了毒藥一般整張臉皺成一團。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是這樣,還是討厭這個很多小朋友都喜歡的味道。


    “有那麽難吃麽?”簡千凝看著他笑,問出心中的疑惑。


    禦天恒扭頭看了她一眼,說:“我以前不可能經常吃。”他說得很確定,任何事情都沒有這麽確定過,他不相信自己會喜歡吃這個東西,不管任何時候。


    他以前確實沒有經常吃,應該是第一次被她騙著吃過一次後,後來就再也沒有吃過了。這一點簡千凝比他更清楚,她點點頭,表示相信。


    回到禦家大宅,禦天恒將車子停在主屋門前,兩人一起下了車子。


    安少碰巧在這個時候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兩人一起回家,目光在簡千凝的身上逗留了一秒,隨即收回,快步往已經等候在一側的賓利車子走去。


    “大伯!你要去哪裏?”哲哲迅速地從屋裏竄了出來,因為衝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簡千凝的肚子上。簡千凝痛得驚呼一聲,身子直直地往後栽去。


    簡千凝所站的位子離賓利車子很近,安少聽到她的痛呼,眼明手快地轉身接住她往地上栽的身子。簡千凝因此避免了一場尷尬的意外,隻是……看到禦天恒瞬間冷下來的帥臉,她寧願自己這一栽是栽在地麵上,也不要栽進安少的懷裏。


    這個懷抱已經不是她可以隨便亂靠的了!她迅速地站直身子,跟安少道了聲謝謝後,為了緩和尷尬的場麵,如是佯怒地板地小臉,衝著哲哲訓斥道:“禦哲!今天早上不是跟你說過撞到人要說對不起的嗎?怎麽這麽快就忘了?”


    “是你自己擋在路中間的!應該你跟我說對不起!”哲哲擺出一副有理的樣子。


    簡千凝一口氣梗在喉中,恨也不是愛也不是地瞪著他,而哲哲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她,跑到賓利車子旁邊,趴在車窗上衝駕駛室內的安少嚷嚷:“大伯,你要去哪?我要跟你去!”


    車窗緩緩搖下,安少伸出手,拍拍他的小腦袋道:“我去接機場接姑姑,你在家等姑姑給你帶回來的禮物,乖,跟你媽咪進去屋裏玩。”


    說完,重新搖上車窗,啟動車子往禦家大門口開去,賓利車子迅速地失去蹤影。


    入了屋子,哲哲仍然像昨晚一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向禦天恒告狀,說簡千凝在這一天的時間裏是怎麽怎麽虐待他的。在他投訴得繪聲繪色的時候,禦老爺不失時機地插嘴:“算了,還是讓哲哲去學校念書吧,別讓他一天到晚呆在家裏了,怪悶的。”


    禦天恒用輕柔地用紙巾地拭去哲哲臉上的淚水,含著笑意對他說:“誰讓你不乖呢?你乖乖上課,乖乖吃飯,爸爸下個星期就可以送你去學校和小朋友們一起上學。”


    哲哲一聽禦天恒這麽說,立刻委屈巴巴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的爸爸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偏心了!以前可都是很維護他的啊!


    簡千凝的心裏湧起一抹安慰,盡管禦老爺的表情很難看,哲哲的眼淚也很讓人心疼,可是隻要禦天恒支持她的做法,她就有信心一直這樣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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