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有些分辯不清,那到底是一句隨口的玩笑,還是將她也視作了攀龍附鳳之類。這樣的女人,公司裏大有前赴後繼之勢,每天看向紀君陽的目光,如狼似虎,又欲語還羞。


    她幹幹地笑了一聲,“伴君如伴虎,對老板多幾分了解,犯錯的機率應該會少點吧,我有時候笨手笨腳的,怕被老板罵,挺丟臉的。”


    這樣的解釋,連自己都覺得有幾分心虛,人家未必也會相信。


    林風笑道,“哪有那麽誇張,紀總是不苟言笑了點,那是一些特殊的經曆造成了他現在沉冷的性子,可也不至於是那種冷麵無情的老板,對下屬其實挺關照,以後你就會發現其實他還挺好相處的。”


    千尋到底不敢去追問那些特殊經曆的背後到底有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怕惹來不必要的懷疑。


    深夜回到酒店,她朝那扇緊閉的房門望了一眼,又迅速閃開來,不敢逗留太久,怕被誤會有所企圖。


    林風在門口與她道晚安,她的幾度欲言又止皆落在他的眼裏。


    三亞之行,並非非她來不可,老板如此安排,自有深意,就如同當初到洛市,本意在與耿氏洽談,卻順手買下了恒都,以高出市場兩倍的價。自然,這些商業秘密,不會有不相幹的人知道,她更加不會。


    第二天清晨,千尋在手機鬧鈴聲裏醒來,她不敢睡得太晚,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樣的工作在等著她,紀君陽就像臨時興起,拉她來作陪。


    所謂助理,做到她這個份上,也挺丟人的,總覺得這次三亞之行會發生點她不能控製的事情,內心忐忑不安。


    七點半的時候,紀君陽敲開她的房門。


    入眼的是她清新的裝扮,褪去在洛市臃腫的衣服,此刻她一襲及膝白裙飄逸,像畫裏走出來的丁香姑娘。


    明明過了以貌取人的年紀,紀君陽還不自持地感覺一陣心神蕩漾,或許,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心神愉悅地。


    “紀總。”千尋感覺到他的眼神奇怪,卻說不上怪在哪裏。


    紀君陽回過神來,並不掩飾自己的目光,“很漂亮。”


    “啊?”千尋愣了一下,隨即在他肆無忌憚的打量裏莫名地紅了耳根,“謝謝,那個,是不是要開始工作了?”


    “工作之前總得填飽肚子,既然你已經收拾妥當了,那就去餐廳吧。”


    他是來叫她吃早餐的?倒是挺細心的,千尋如此想著,人已在餐廳。


    酒店有自助早餐,他們去的時候,幾個隨行的人早已經在那裏用餐。


    “給我去打一份來。”紀君陽丟下這麽一句話,便朝那幾個人走去,包括林風。


    千尋撇了撇嘴,他還真把她當傭人在使,可是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走向食物區。琳琅滿目的食物挑花了她的眼,難怪有人說,自助餐是:不吃心痛,吃了胃痛。


    像她這種不是常吃自助餐的人,每樣都想嚐一點,可人的胃終歸有限,她也不想讓自己在別人的眼裏看起來像王姥姥進大觀園。


    給自己挑了杯芒果汁和幾樣愛吃的,然後給他挑了煎蛋卷,全麥麵包,果脯,還有一些培根和三文魚,外加一杯溫牛奶。遞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已經離開。


    紀君陽輕輕地皺了下眉,“牛奶是女人喝的東西。”


    他伸手,就將她的那杯果汁給對調了過去。


    千尋瞪眼,“照紀總這麽說,果汁更應該是適合女人喝的東西,因為可以美容。”


    “所以,下次,記得給我一杯咖啡。”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似是打定主意不讓她換回去。


    千尋悻悻收手,還有下次?


    “咖啡喝多了傷身體。”


    “溫小姐,我能理解為,這是你對我的關心嗎?”紀君陽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墨眸如淵,隱晦了光芒。


    千尋恨急了他這副雲淡風輕的調戲模樣,而她的心裏早已亂作一團,麵上卻還要強裝鎮定,“紀總經常與女職員開這樣的玩笑嗎?會不會覺得有失身份了一點。”


    “你是第一個。”他用一種沉靜地,充滿著磁性的緩慢聲調,盅惑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毫無預警地落在她的臉頰上,迫使著她的目光迎上他,毫無躲閃的可能,“溫千尋,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千尋猝不及防,一顆心髒差點要跳出胸腔,麵前男人深邃的眸子如同巨大旋渦的力量,幾乎叫她沉溺,他掌心的溫度熨貼著她的肌膚像火在燃燒。


    她很想回答是,告訴他安安的存在。


    可是,她不能。


    所有酸甜苦澀最後化作嗤聲一笑。


    紀君陽微蹙眉,“你笑什麽?”


    “紀總,你這些台詞,已經過時了。”


    “嗯?”他微揚了聲調,連同他那道好看的眉頭都飛揚起來。


    千尋將他的手拿開,“以前,二世祖,就是老高總的兒子,高天明總經理,用這樣的話,騙了公司裏不少女人芳心。紀總,我敬重你年輕有為,可別讓我看低了。您慢用,我已經吃飽了,先回房。”


    其實,她盤子裏的食物,幾乎未動。


    千尋聽得見自己落荒而逃的聲音,雖然她盡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從容淡定,可是心已經紊亂不堪。


    而他,幾乎是在她離桌的那一瞬間,抓住了她的手腕,“這麽急著離開,是怕我吃了你,還是心中有虛?”


    他似是話裏有話。


    千尋僵硬著身體,不敢看他幽深的眼眸,怕自己真的被一眼望穿。


    “坐下,把早餐吃完。”幾乎是沒有商量的命令口吻。


    千尋咬了咬嘴唇,吃就吃,誰怕誰呢。隻是這頓早餐,到底吃得她膽顫心驚,回到房裏好半天都平息不過來。


    她用冷水洗了把臉,鏡子裏的臉雖仍顯清秀,可到底沾染了歲月的滄桑。她不停地提醒自己,肖雅楠,肖雅楠……


    唯有記著這個名字,才會讓自己瞻前顧後,而不是自私地為愛情盲目衝動。而海芋失敗的婚姻,更是提醒著她,豪門的等級觀念,有三六九等,根深蒂固。


    紀肖兩家聯姻,無異於天作之合,而她溫千尋,不過是個市井平民之女。即便是他還記得當年的丫頭,也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的冷暖,唯自知。


    紀君陽給她的工作,是將一份合同譯成荷蘭語。


    大學裏,千尋閑來無事時,輔修了一門外語。別人都衝著熱門的日、韓、法、德、俄去,她卻是選擇了冷門的小語種,學得津津有味。


    那時年少,逃不開小女生的浪漫情懷,想有朝一日,能踏足那個美麗的風車國度,看鬱金香鋪滿大地時的景色。


    也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因為流利地掌握了這一語種,畢業時曾有份前程似錦的工作向她招手,隻是,到底無緣……


    而五年不曾與人交流過的語言,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勝任,也就在這時,千尋忽然悚然一驚。


    紀君陽她神色有異,“怎麽,有問題?”


    “紀總怎麽知道我懂荷蘭語。”千尋問得很小心。


    回到洛市後,除了當年為了找工作給自己增加一點籌碼,在求職資料中寫過,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懂母語與英語之外還有第三語言。


    紀君陽更不可能知道,突然之間叫她翻譯這個,再加上剛才在餐廳裏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千尋總覺得他是在試探她。


    因為,當年的紀君陽,是知曉她會荷蘭話的。


    “我從人事部調閱過你的入職資料,溫小姐,物盡其用,人盡其能,何必掩藏自己的光芒。你可別告訴我,那隻是你擺在紙麵上的花樣,騙取當時麵試考官眼球的。”


    原來隻是這樣。


    千尋說不出那是石頭落地,還是隱隱失望,反正心裏複雜得很。又或者說,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矛盾,怕他認出自己,又不希望他忘了自己。


    女人的心思,到底層層疊疊,就連她自己,都有點看不懂自己的心思來。


    “老實說,這幾年我很少再碰這個,紀總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兒給耽擱了嗎?”用她偶爾來調侃安安的一句話就,怕的是,將學到的,又還給老師了。


    “沒試過,下結論為時尚早。”就像對她,不追根到底,又怎麽能確定她到底是不是他的丫頭,餐廳裏,她四兩撥千金般地擋回了他的試探,讓他總覺得她有所回避。


    千尋輕輕一笑,“既然紀總對我這麽信任,怎麽地,我也得有點自信,是不?”


    “中午十二點前交給我。”


    “好。”


    除了好,她還能說什麽呢?紀君陽是打定了主意讓她來做這樣一件事。


    隻是千尋沒有想到,這合同是紀氏的,而不是恒都的。想來也是,恒都雖然與國外有生意往來,但那也隻是在鄰國日韓之間,遠沒有達到歐洲去。


    這紀君陽讓她現在接觸紀氏的業務,八億的合同,不是小數目,難不成是想將她帶入紀氏?


    千尋摸不準他的心思,但也不敢怠慢了工作,總覺得自己現在是走一步算一步,又得步步小心為營。隻是,入紀氏,她沒有想過,也不敢想。那地方,有如龍潭虎穴,她不敢輕易去涉險闖蕩。


    “不錯,提前了半個小時。”紀君顯然很是滿意她的工作效率,然後對隨行的工作人員道,“接下來的幾天會很忙,如果能順利並提前完成工作,我請大家在海南玩兩天。”


    果然,是個懂得恩威並施的家夥,挺會收買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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