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反正你看著你弟弟,不要讓他在外麵亂玩。”唐季倡提到唐勁也是一臉無奈的模樣,但是隻要一想到文雪瑤那可憐兮兮的小臉,又不得不提醒兒子。


    唐靳禹聽著唐季倡絮絮叨叨的說著唐勁的事情,更加的煩躁起來。


    但是卻還是壓抑著脾氣回答道:“嗯,知道了。”


    唐季倡點了點頭:“好,掛電話吧。”


    從頭至尾,唐季倡一點都沒有詢問關於唐靳禹是否受傷。


    當然,唐靳禹也從來沒有想過他來關心他。


    父子感情淡薄,也許在唐季倡的心目中,唐靳禹也不過是個能夠打理集團,最忠誠的員工罷了。


    掛斷了電話,唐靳禹譏誚的看了眼手機,隨意的扔到茶幾上麵,麵色沉沉的靠在沙發上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暮色四合。


    沈星羽醒來的時候,眼前出現的就死那奇異的暈黃色。


    她……這是到了地獄了麽?


    不……


    她沒死。


    側著腦袋,看著站在窗口背對著她,那挺拔偉岸的背影,一手插在褲袋,一手舉著手機,正在說些什麽,暈黃的夕陽照射在他的臉上,微卷的睫羽微微下垂著,英俊的過分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安詳和清雋。


    恍惚將,仿佛看見了六年前,他也是這樣,靜靜的站著,眉眼間盡是矜貴優雅。


    淡漠的仿佛是貴公子一般的神情下麵,卻有著別樣的溫柔。


    手腕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的呻吟了一聲,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


    仿佛聽到了身後的響聲,唐靳禹不慌不忙和電話那頭的人打了聲招呼,便將手機給掛斷了,轉過身來就看見沈星羽眯著眼睛,正一臉蒼白的看著他。


    隨手將手機放在旁邊的桌麵上。


    邁開長腿就走到了她的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麵無表情,看不出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反倒是沈星羽,原本淡漠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驚慌起來。


    “現在知道害怕了?”唐靳禹淡淡的看著她,眼神裏麵冷冷的。


    那冰冷刺的沈星羽忍不住的顫了顫。


    “你紮自己手的時候不是挺勇敢的麽?怎麽,現在就知道怕了?”


    “我——”沈星羽想要開口解釋,聲音從嗓子裏出來,才發現那聲音沙啞極了,就連嗓子眼都疼痛極了。


    男人抿了抿唇,雖然臉上寫著不悅,卻還是倒了一杯溫水,將她扶起來,將水遞到她的唇邊。


    看著她將一杯水給喝幹淨了,這才起身將抱枕塞在她的身後。


    沈星羽靠在枕頭上,想要伸手接過杯子,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已經被包成了豬蹄的形狀了。


    “你的手廢了,古箏的工作是做不了了。”


    沈星羽的身子猛地一僵。


    當時就想著死了,也沒想到如果沒死成的話,以後可怎麽活。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早知道不紮手了,紮腿紮胸口,哪裏不能紮啊,非要紮手腕。”


    “砰——”


    沈星羽猛地回過神來,驚恐的看著眼前暴怒的男人。


    這才發現她剛剛到底說了什麽愚蠢的話。


    不由得伸手捂住嘴巴。


    “怎麽,你就這麽想死?這麽說,我還救你救錯了?”唐靳禹陰測測的看著她,聲音裏宛如含著冰針一般,恨不得要將眼前這個女人給掐死,心底一股鬱氣湧上心頭來。


    而沈星羽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殺氣,頓時不自覺的顫了顫。


    靜默了幾秒,苦笑一聲,眼瞼垂了下來:“我隻是……不知道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嗯?”唐靳禹詫異的看著她,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靳禹,也許你以為我從小在沈家長大,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搶走了沈紫靈的父愛,我現在為沈家奉獻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可是你又有沒有想過,我這些年是怎麽過過來的。”


    她沒有看唐靳禹的臉色,突然間,她有種想要傾訴的衝動。


    想要將這麽多年來的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部都傾訴出來。


    苦笑著咧開唇:“如果可以的話,我恨不得這輩子都沒有來過京市,我另可在小小的楊城,考上楊城的大學,平凡的度過四年,然後,戀愛,嫁人,生子,過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過的最平凡的生活。”


    譏誚的目光落到那繃帶上麵,嚐試著想要動一動手指,卻隻感覺到鑽心的疼痛。


    那痛楚讓她的淚水忍不住的就流了出來:“我爸爸,在我出生後沒多久,就失蹤了……後來,在我十四歲那年,他又回來了,他是個家暴的很厲害的男人,不停的打我,不停的打我媽媽……然後,終於再一次他快要將我媽媽打死的時候,我拿起家裏的煙灰缸砸了他的頭……血流如注,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一個人能夠流出那麽多的血。”


    唐靳禹漸漸的臉色嚴肅起來,就連眼神中也帶上些許凝重。


    “後來,我和媽媽將他送到醫院裏麵去,第二天,我們去見他的時候,醫生卻說他死了,屍體已經送走了,多麽可笑,那個男人死了,我卻連他的屍體都沒有見到過,隻有一張捐獻遺體的捐贈書,是那個男人之前自己簽的。”


    “然後,我和媽媽相依為命,用家裏的積蓄開了個咖啡廳,日子也越過越好,就在我們以為幸福的生活終於要來臨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媽媽跟我說,她要結婚了,對象是京市的有錢人。”


    唐靳禹知道,那個男人就是沈宏德,那年沈宏德突然說找到了腎源,就去楊城一趟,誰知道回來以後,沒有帶回來腎,卻給自己娶了一個新婚妻子回來了,一起回來的據說是他們以前一起生的女兒。


    所有人都為沈紫靈感覺到不值得。


    都覺得沈宏德有了一個健康的女兒後,對這個不健康的女兒自然就沒有那麽看重了。


    現在想想,卻覺得很奇怪,因為沈星羽和沈家人真的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反倒是和容雅蘭長得很像,典型的江南女子的溫軟模樣。


    “媽媽覺得這個男人會是她的幸運,卻不想,到了京市才知道,這一切才是不幸的開始,也許我媽這輩子就招這種家暴的男人吧,沒過多久,沈宏德就開始打我媽媽,若不是我看見媽媽用粉底都蓋不住的青紫的時候,我甚至都不知道,沈宏德居然是這麽一個人麵獸心的人。”


    說到這裏,蒼白的臉上染上無限的仇恨。


    眼淚也忍不住的湧上眼眶,完好的那隻手狠狠的攥起,尖銳的指甲紮入掌心,才仿佛能克製住內心的暴虐。


    “後來,過了幾年,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原來當初沈宏德去楊城找到的腎源,就是我,他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的將腎轉給沈紫靈,另可娶我媽媽……可是,若是他對我媽媽好一點,說不定我早就同意了,但是,他打她,我怎麽能冒著生命危險將我媽媽交到那個人渣的手裏。”


    “緊接著,我謊稱自己生病,其實也確實身體越來越差了,可誰知道,他見我不願意,也開始朝我動手了,你以為我為什麽以嫁給你為理由才願意將腎給沈紫靈……”


    猩紅的雙眸猛地看向唐靳禹。


    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嗚咽出聲,壓抑的哭聲在這寂靜的病房顯得格外的陰森。


    那可以壓低的嗓音宛如一隻受傷的小獸,痛楚極了。


    “那是因為我要活著,我必須要活著,我要活著將我媽從沈家帶出來……”


    唐靳禹美目陰沉的看著她,麵色淡淡,沒有絲毫的波瀾,隻是那微微攥緊的手指,卻也昭示著,他並沒有表露出來的那般無動於衷。


    他不知道沈星羽說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很多事,在聽過這樣的解釋後,才真正的串聯了起來。


    為什麽當初沈宏德明明是去楊城找腎源的,結果卻找了個老婆回來了。


    原來不是沒找到腎源,而是直接將腎源給帶回來了。


    活體移植是犯法的,但若是捐獻者同意的話就是合法的。


    所以沈宏德才會對外宣稱沈星羽是他的親生女兒,然後對外偽裝出一副對沈紫靈放棄,專心寵愛這個健康女兒的假象,然後在一步一步的逼迫沈星羽將自己的腎髒捐獻給沈紫靈。


    別人也隻會說,不愧是一個爸爸的孩子,腎髒天生就合適。


    而不會懷疑沈星羽是否是當年那個所謂的腎源。


    猝不及防知道了真相的唐靳禹隻覺得整個人都仿佛泡在了冰水裏一般。


    冷透了心底。


    “所以……你要我娶你……是害怕沈宏德將你害死?”


    沈星羽猛地抬眸看向他的眼睛,眼睛紅紅,含著淚水:“很顯而易見不是麽?隻是移植個腎髒而已,真的能夠讓我的身體這麽虛弱麽?”


    唐靳禹一下子沒有了言語。


    他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因為事實就是,唐海淵從沈星羽的身體裏麵查到了導致人五髒衰竭的藥劑。


    而沈星羽的心髒,現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唐海淵也確實的證明了,沈星羽的生命,除非找到心源,否則,頂多也隻剩下三年的時間。


    大約沈宏德最沒有想到的就是,沈星羽竟然會以腎髒沒理由,直接約了唐靳禹出來交易,用婚姻交易一條人命,還是自己心愛女人的生命,沈星羽有百分之百的能力保證,唐靳禹不會拒絕。


    說白了,也不過是三年而已。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愛我才想要嫁給我?”


    唐靳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底仿佛沉著一個重重的石頭,壓抑的他幾乎呼吸不過來。


    手指緊張的攥著,後槽牙微微的用力。


    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緊張這個答案。


    沈星羽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專注而充滿了感情,其中濃厚的愛意,宛如要將他給徹底的淹沒了一般。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聲音裏帶著哽咽:“不,我愛你,比任何人都愛你。”


    心,一下子鬆弛了下來。


    唐靳禹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整個人都緊繃成了一張弓的模樣。


    他,在乎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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