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們明明謀劃好了,想讓謝三下不來台。可誰成想,最後卻是費文淵把臉都丟光了。


    費文淵幾乎可以料想得到,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會成為京城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回去後,費文淵因為這事跟麻二大吵了一架。


    想當初說好了,他來京城幫麻二騙了那碗。可沒說,要搭上費家幾代的清譽。


    雖然那都是一些老黃曆的事情,費文淵嘴裏也一直說那是封建糟粕,可是,到底在他心裏還是很在乎費家的名譽的。所以,費文淵越想越氣。


    麻二這時候還用得上他,隻得繼續容忍他這大少爺的脾氣。又耐著性子,哄勸了他一番。兩人這才談起了在大街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費文淵一提起這事,就是一肚子火氣。


    “麻二,你倒是了解不了解謝三呀?你說謝三出身世家,愛麵子,重視名聲。咱們在大街上弄他一回。在大庭廣眾之下,他一定會隱忍下來。我再適當一挑撥,他也就進套了。


    可事實上,無論我怎麽挑撥,怎麽往謝三身上潑髒水,他都能四兩撥千斤地當場駁回來。而且,句句話都戳在我軟肋上。


    鬧到最後,我倒成了占他便宜不成,還過去找謝三鬧事的斯文敗類了。大街上那些人可沒少看我笑話。我費家老祖宗的臉都被我這不孝子丟光了。”


    聽了這話,麻二心裏也是一驚。“不對呀,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莫非謝三早就有心理準備。這也不可能吧?”費文淵憤怒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這就要問你麻二爺了。這不都是您一手策劃的麽?結果您躲在幕後逍遙自在。我在大街上被罵得狗血噴頭。這跟咱們一開始商量好的唱雙簧戲可不一樣,都變成了我的


    獨角戲了。”


    麻二也自知理虧,隻得賠笑道:“這不是咱們誰也沒想到麽?這都要怪謝三。我真不知道他為人這麽陰險狡猾。費爺,您再跟我細說說,咱們先捋出個頭緒來,再想辦法對付他才是。”費文淵冷哼了一聲,繼續說道。“說來也真奇怪。明明我跟謝三說話,卻突然跑出幾個人來給謝三作證。他們一句一句的,連起來剛好驗證了謝三那隻乾隆瓷碗已經賣了。依我看,不然麻二爺你還是再去打


    聽打聽,說不定那碗真的不在謝三手裏的呢。咱們可別瞎忙一場,為他人做嫁衣。”


    麻二皺著眉想了想,才開口問道:“那幾個證人是親眼見到,謝三賣碗了麽?”


    費文淵說:“那倒沒有。他們隻是見到跟謝三買碗的客人了。至於做買賣的過程,他們卻沒看見。”


    聽到這裏,麻二一拍桌子,很有信心地說:“這麽說來,謝三肯定是故布疑陣,迷惑咱們,那碗他肯定沒有賣!”


    費文淵一臉不信地看著他:“這不太可能吧?謝三又不知道我今天會上門去找他。”


    麻二卻說:“這你就不知道了,謝三那人能算計得很。指不定他找了多少人,就為了這事鋪墊呢。搞不好你今天去是這幾個證人,明天去又變成了那幾個證人了。”


    “這,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那你打算下一步怎麽辦呀?”費文淵開口問道。


    實際上,他心裏有些便扭,總覺得事情並不像麻二說得這樣簡單輕易。


    麻二眼珠一轉,又開口說道:“反正,那碗肯定還在謝三手裏。你先應付著陸洪英。做足了樣子,讓他們覺得你已經相信碗不在謝三手裏了,不跟他們糾纏這事了。


    到時候,謝三等風聲稍微小點,肯定會把那碗拿出來,想方設法處理掉。我麻二爺在京城裏倒也有些人脈,注意著點。等到恰當時間,咱們再截下那隻碗,順便讓謝三顏麵掃地。”


    麻二這話的時候,那雙小眼睛裏布滿了惡毒。


    費文淵被他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其實覺得這事未必能成。事實上,兩次跟謝三打交道,他都吃了不少的虧。


    到了現在,費文淵已經心生退意,不想再淌這攤渾水了。


    隻是麻二就是個心黑手狠的小人。此時,費文淵若是提出退出,白辛苦一場不說,麻二肯定會調轉槍頭,先整死他毀屍滅跡。


    費文淵思來想去,就對麻二說:“麻二爺,我也不瞞你了,我來京城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帶多少錢。也沒想到花錢的地方這麽多,實在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二爺,你看能不能先把說好的定金支付給我一些。也好讓我繼續在京城裏呆著。


    再說,應付陸洪英總要花錢吧?不管怎麽樣,我也得做出點意思來。不然,怎麽求人家在五羊城幫我打聽消息呀?”


    麻二做了這麽多年古董,他又能算計,其實賺了不少錢。隻是這人一向吝嗇又小氣。


    他有心不想給費文淵這筆錢。可轉念一想,以後還得用得上費文淵呢。關鍵是他要堵住費文淵的嘴。


    沒辦法,麻二最後隻得拿了兩千,先給了費文淵。


    “得,這錢你先拿去用吧。陸洪英那邊,可不能再辦砸了。”


    費文淵接過錢,掃了一眼,心裏覺得這麻二實在有些太小氣了。嘴上卻說道:“那就謝謝您了,麻二爺,放心,這事我指定幫您辦好。”


    後來,費文淵還真被陸洪英約出去一次,兩人喝酒暢談了一番。


    費文淵隻覺得陸洪英這人什麽都好,就算吹牛皮都能招人待見。倘若不是麻二請他來京城算計謝三,在其他地方相遇,他們兩人說不定真能往深了交往。


    那費文淵也是帶著幾分小心的。他並沒有對陸洪英說什麽真話。隻是談了一些自己老家的事,比如他們費家的確曾經顯赫過,隻可惜費文淵並沒趕上那好時候。


    從他有記憶開始,家裏就遭了殃。祖宅被占了,父親下鄉改造。祖父當初也沒少受罪。說出來,這就是老費家的一部血淚史。


    陸洪英馬上敬他一杯酒,沉聲說道:“那時候,人都瘋了。還有兒子打父親,還有母親改嫁不帶孩子的,其實都是為了活下去。”


    “怎麽,你也經曆過?依我看,陸爺你是打人的吧?”費文淵斜睨著醉眼看他。


    陸洪英笑道:“哪兒呀,我有個朋友家裏可慘了。我也算陪著他一起經曆這些了。”費文淵撇著嘴說道:“經曆過呀,唉,大概你也知道吧。那事能把正常人逼瘋。你那朋友估計也算不上正常人吧?說是朋友,他肯定不敢跟你交心,也就是麵子上的情分。他不敢信任你,他誰也不敢信任。


    因為他早就嚇破膽了,生怕有人在背後再捅他一刀,置他於死地。”


    費文淵看似是在說陸洪英的朋友,實際上說的就是他自己。


    大概是今夜的酒喝得美了,也可能是自從父親死後,就再也沒人聽他說這些心裏話了。


    堆積得太久,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有些半醉的費文淵廢話格外多。甚至在話匣子打開之後,費文淵也不用陸洪英勸酒了,他自己開始一杯一杯的往下灌。


    “老陸呀,你到底不懂,我們這樣的人還算人麽?我親眼看著我爺爺斷了氣。那老頭一輩子沒有那麽憋屈過。他什麽麵子都沒了,沒了麵子比殺了他還難受,所以他自己就不活了。


    我一開始覺得謝三就是我爺爺那樣的人,傻,耿直,有舊時風骨。可到頭來,這人怎麽就這麽不珍惜羽毛呢?他怎麽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呢?還敢反擊,哼。”


    陸洪英聽了他這話,差點笑噴出來。心想就謝三那副做派還真把這人給唬住了。


    謝三那是迷信,他信命、信褂、信麵相,可不就不管別人怎麽說。在這方麵,頑固得很。


    陸洪英也沒接話,就一個勁給費文淵倒酒。聽他東拉西扯地說廢話。


    喝到最後,費文淵腳都發軟了。還不忘拍著陸洪英的背說道:“老陸,你幫我把那碗找回來吧。”


    陸洪英點頭道:“放心,我幫你找。”


    ……


    結果,沒過幾天,陸洪英就登門告訴謝三,費文淵的底細,他已經通過江淮那邊的朋友打聽清楚了。


    江淮那邊的確有費文淵這麽個人。他家裏也的確曾經是一方望族。


    兩年前,費文淵就把祖宅賣了,為了一隻碗。這事鬧得很大。


    隻是,後來,他到底買沒買回那隻碗就沒人知道了。甚至,最後連費文淵搬到哪兒去了,都沒人知道了。


    沒想到,他又跑來京城,找他那隻碗了。


    謝三聽了這番話,忍不住眯著眼睛,看向陸洪英。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道:“英子,你能不能再托你的朋友打聽一下,費文淵當初要買的碗,到底是什麽樣的?”


    陸洪英點頭答應下來。隔天,他就帶來關於費文淵那隻碗的回信。


    謝三一聽他的描述,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費文元要買的那隻是唐三彩的茶碗,他賣的那隻是乾隆年間的粉青飯碗。


    不管是麻二,還是麻二背後的人,竟然想出這樣的一個辦法來,張冠李戴就給他挖坑,等著他跳。既然這樣,他倒要好好謀算一番,陪著這些人一起玩個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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