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玉忍不住側頭一看,隻見謝三正推著自行車,站在一旁。


    這還是張美玉第一次見到謝家人,在此之前,她聽過太多關於謝家的傳說,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


    那時候,她曾經想過,就算謝家祖上再輝煌又能怎樣?現在還不是破落了。謝時歡再怎麽優秀,也得不到她婆婆的肯定,終究是進不得王家的大門。


    直到看見謝三這一刻,張美玉才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徹底。


    或許,人家謝時歡從來就沒稀罕過王家背後的權勢。就像她婆婆看不上謝家一樣,謝家人也未必就把王家看在眼裏了。這就是來自曾經顯赫一時的氏族底蘊。


    謝時歡會不會也像她麵前的青年這般模樣,眉眼如畫,瀟灑從容,骨子裏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清貴孤傲。就算經風厲雨,就算受盡磨難,可身為謝家人的骨氣卻從來都沒有被磨損。


    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對王家,對她那個無理的婆婆低三下四呢?或許,這就是王恒對謝時歡念念不忘的原因。


    張美玉突然變得自己其實很傻。她早就屈服於現實了,拋棄了書香門第的氣節,變成了卑微的軟骨頭。


    張美玉突然就想明白了,或許婆婆選中她的理由,隻不過是能把她書香門第的骨氣和尊嚴都踩在腳下罷了。


    張美玉這個兒媳婦總要低著頭,像個奴才一樣討好那個沒有多少文化的婆婆。她婆婆看見她這樣子,指不定心中有多快意呢。


    想到這裏,張美玉身上最後一點派頭也消失殆盡了。


    那一刻,她心底著實是有些慌亂,生怕謝三再說出什麽讓她難堪的話來。


    然而謝三看都沒看她一眼,側頭對董香香說道:“媳婦,快上車,咱回家去了,跟這種人計較個什麽勁呀?”


    他的話很冷淡,並沒有太多諷刺的意味。然而,張美玉卻覺得自己已經被完全看穿了,不禁顫抖了一下。


    另一邊,董香香聽了她男人的話,快步走了過去,坐上了自行車後座,抱緊了她男人的腰。


    謝三見她坐穩了,也不在廢話,立馬登上車就走了。


    張美玉遠遠地看著那兩人靠在一起的身影,在放下心的同時,又打心底升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董香香不肯上她的小汽車,卻開開心心地坐上了謝三的自行車。或許,這才是真正聰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麽。而不會去傻傻地奢求一份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


    這件事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了,看起來似乎沒有給謝家人帶來任何影響。


    謝三仍是該幹嘛幹嘛。他甚至沒像前幾天那樣情緒低落。


    然而,張美玉的出現到底讓謝三下了決心。他終是給王恒打了電話,叫他管好自己的媳婦和小舅子,不要讓他們再來騷擾董香香了。


    董香香也不知道王恒最後是怎麽回應的,反正三哥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或許在這之前,三哥是有心認了王恒這個姐夫。可是經過這麽一鬧,他卻是徹底寒了心,恐怕再也不會跟王恒有任何糾纏了。


    那段時間裏,晚上睡覺的時候,董香香總是喜歡自動滾到謝三的懷抱裏,有時候甚至與他四肢交纏,或是緊緊地抱著他的腰。


    陸洪英和老太太還擔心過一陣子,生怕謝三在失眠。可出人意料地是,謝三的睡眠一直很好。人也挺有精神的。


    陸洪英連著幾天來找謝三喝酒聊天,最後反倒是謝三不耐煩,把他打發回去了。老太太也擔心了一段時間,到最後到底是放下心來。


    他們哪裏知道,謝三抱著軟呼呼,帶著一股糕點香甜的小媳婦,感受著懷裏溫熱的呼吸,總是能很輕易就入睡。


    在夢裏,那些痛苦的悲傷的記憶也不斷地遠離他。


    謝三曾經以為,他是在傷痛中成長,太多的悲傷和無奈早已使得他心硬如寒石。同時,他也早就習慣了獨自守著謝家門楣,頂門立戶。


    可是,到了現在,他才明白,他心底的傷口在痛苦中,不會愈合過,隻會傷上加傷。是他家小媳婦用自己的方式溫暖了他,也治愈了他。


    到現在,他真正要守護的,並不是以謝氏為名的舊族,而是一個重建立起來的嶄新的謝家。他媳婦,兩個可愛的孩子,才是他需要守護的對象。


    想到這裏,謝三突然就充滿了勇氣。


    他突然就不怕麵對王恒了,而是決定找機會把話跟他說清楚,順便也把姐姐給接回來。


    這就是謝三的最後決定。


    ……


    與此同時,董香香在學校裏聽說,張翰林從請假變成了休學。由於之前張翰林以自由戀愛為名,行糾纏女生之實,這事鬧得實在太大。


    一時間,學校裏多了不少關於張翰林的傳說。


    有人說,張翰林病得很重,需要住進療養院。也有人說,張翰林根本就是得了精神病,估計短期內是出不來了。


    聽到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董香香倒是沒太往心裏去。


    她日複一日地上學回家,心思早就被丈夫,孩子,糕點鋪子占據了,生活也過得有滋有味。自然就沒有閑功夫去同情傷害過她的人,更加沒心思去揣摩王恒的狠辣手段。


    隻是她心裏隱隱覺得,或許不該跟王恒這樣“危險”的家夥徹底撕破臉。隻是這話她一直深埋在心底,從沒跟三哥說起過。作為一個妻子,她需要做得就是無論發生什麽事,都站在三哥身邊陪著他。倘若三哥真的決定與王恒為敵。那她也會利用自己所有優勢,不顧一切地算計


    到底。


    在張翰林徹底消失之後,董香香幹脆就不讓三哥再來接送她了。到底她坐公共汽車上下學也挺方便的,就不願意讓自己男人在受累了。


    可謝三卻在接送她的過程中,得到了不少樂趣。所以,偶爾,董香香放學的時候,還是會在校門口聽見一陣熟悉地車鈴聲。


    她忍不住側臉望過去,總是看見那人像個小混混一樣,咧著嘴衝著她壞笑,甚至有時候會不太規矩地露出牙齒來。


    他那調皮又有趣的樣子,總是逗得董香香臉紅心跳的。她總會邁著輕快的步子,飛快地走到他身邊,坐上他那輛不太新,卻很好騎的自行車。


    很快,兩人就像約會的學生情侶一樣,一路向著家的方向奔去。當然,偶爾,他也會把她拐跑,帶著她去看電影,吃好吃的東西。當然,老太太是不會責怪他們貪玩的。


    到底他們還很年輕。老太太、師父、師母,家裏的長輩們都樂得慣著他們些。


    生活似乎恢複了本來的樣子,然而卻又變得多姿多彩起來。董香香忙著享受她的小家小幸福,自然也就沒閑心去想別人怎麽樣。


    隻是她不去想別人,別人卻不一定會忘了她。


    初冬的一個下午,天黑得本來就早。董香香攏起領子,把圍巾圍得嚴嚴實實的,埋著頭向著公共汽車站台走去。


    隻是,她穿過巷子的時候,突然就被一個從胡同中跳出來的人堵了個正著。


    張美玉早已華服不在,也沒有小汽車接送。她身上隻是裹著一件舊軍大衣,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嘴皮幹裂,看起來就像是出來逃難的。


    加上天色黑,董香香差點沒認出來。


    直到她拉著董香香的袖子,低聲下氣地懇求道。“董香香,我有事要跟你談。”


    董香香簡直有點難以置信。這才多久,張美玉怎麽就被折騰成這樣了?


    隻是她心裏也明白,張美玉所求肯定是一件非常辣手的事。她們本就是敵對關係,董香香犯不著去幫她做什麽,或者被她所利用。於是,淡淡地說道:“我們兩家不是舊友,我們也沒什麽可談的。”


    聽到董香香的拒絕,張美玉瘋了似的,拉住了董香香的袖子,嘶吼道:


    “我不會讓你白白做事,我會報答你的。隻要你讓謝三幫我們去說句好話,讓王恒把我弟弟送到國外,我就把王恒和他後媽的那些秘密統統都告訴你。那個人簡直就是個瘋子。我是眼睛瞎了才去算計他。隻是我錯了,我弟弟翰林又有什麽錯?憑什麽他也要卷入這些人的內鬥裏,成為一個犧牲品?我張美玉癡心妄想介入別人的感情,遭到報應我活該。憑什麽連我弟弟都要被毀掉?他才剛滿18歲,還隻是個


    孩子而已。董香香,求求你,就讓謝三幫他說句話吧。”


    董香香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明白張美玉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


    張美玉已經瘋瘋癲癲的,說起話來東一句西一句的,夾雜著不少秘密。隻是她所說的後媽,內鬥,王恒的秘密,董香香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本能地覺得這事很危險,所以,一點都不想讓三哥被牽扯進去。


    於是,董香香一咬牙就撕開了張美玉的手。


    “其他人說什麽都沒用,不如你好好跟王恒說說,你怎麽都是他妻子。”


    可張美玉的手指就像雞爪子一樣,死死地攀扯著她。董香香剛把自己袖子抽出來,張美玉幹脆順勢跪下來,抱住了董香香的腿。


    董香香心裏暗罵:這還真是求人,直接就強逼著人家答應。隻是這次張美玉恐怕是難以如願了。董香香不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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