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看著正當空圓盤似的月亮,謝三心裏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滋味。


    以往看月牙,隻覺得它孤高清冷。今日方覺得,原來這一輪圓月,是象征著闔家團圓的。


    後來老太太也累了,早早回去睡了。隻有謝三一人賞月到了半宿,桂花釀也一杯杯喝進肚裏,他隻覺得說不出的舒爽自在。


    一直到了接近午夜,謝三才從桌前站起身來,邁著緩緩的腳步,向著房裏走去。


    進屋後打開燈,一眼就看見書桌上擺著一個一盤月餅。走近細看,清雅的藍邊白瓷盤,裏麵放著兩塊月餅。卻並不是花好月圓,而是那龍飛鳳舞圖案的。這明明就是可以作喜餅的餅印,董香香卻偷偷做了兩塊兒月餅給他。雖然是不合時宜的,卻看得他心中又


    開始發軟。


    仔細想來董香香那丫頭一向是老成慣了,繃著小臉,總是作出一些常人不敢做得事來。她甚至有幾分男孩子氣,脾氣也覺得很。


    偏偏,她一柔和起來,卻屢屢作出一些戳他心窩子的事來。他暖心的同時,又不得不對她又憐又愛,忍不住想著多待她好一些。


    今天下午也是,倘若不是他及時去了。那丫頭指不定遭多大罪呢?今後,他還真是要多為她謀算了。不然那丫頭似乎就不知道怎麽心疼自己。


    想到這裏,謝三捧著月餅,麵色如水。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臉有些半明半昧。


    夜靜悄悄的,整個世界似乎也安靜下來。反而隻有窗外那輪圓月,仍是高高掛在天上,像是悄悄見證了他許在心裏的誓言一般。


    良久,謝三拿起桌上已經放涼的沉茶喝了一口,酒意漸漸退了。他才拿起了桌上的月餅,一口一口咬下去。董香香做得點心自然是極合他的口味,明明是豆沙餡卻帶著一股桂花香味。吃在嘴裏也並不粘膩,反倒有些軟弱爽口。他吃著吃著突然忍不住停了下來,定睛一看,原來那枚“圓月”也被他們家巧手的小媳


    婦藏進了餅裏。


    這蛋黃月餅也做得太精巧了,也算費勁心思。一時間,他心中生出了幾分喜愛。


    她送他的禮物他喜歡得緊,那麽他送她的禮物,她會喜歡麽?


    ……


    第二天早晨,董香香醒來時,頭有點昏昏沉沉的。


    昨天,她已經把自來紅都賣完了,今天,自然沒有餅可以賣。董香香想了想,幹脆懶在床上,多睡一會兒,就當過節放假了。


    不成想她這幾天累壞了,竟一覺睡了過去。


    還是老太太在外麵喊她吃早飯了。董香香這才急急忙忙地起來,用臉盆裏的水洗了把臉,又照著牆上的鏡子收拾了一番。


    在她換衣服的時候,突然有個紅繩從領子裏掉了出來。她自己一看是一塊兒古香古色的玉扣。那玉扣雖然很小巧,上麵的圖案卻雕得極其精巧。


    董香香細細一看,是一隻生肖羊。一時間,她就猜到這是謝三哥給她掛上去的。雖然沒有明說,卻也就相當於定情之物了。


    董香香今生既然已經決定非謝三哥不嫁。他給的這件東西,她自然也就收下了。隻是他把本命生肖玉扣送了她。她怎麽也該給他一個還禮,董香香思來想去,就想起自己那個玉戒指了。


    雖然那玉戒指一看成色,就比不得這個生肖羊玉扣。可那戒指就是她今生最珍惜的東西了。代表著她的家族本源,也算是她的一個念想。


    董香香想了想,還是決定把戒指送給謝三哥了。


    將來倘若有一天,真的有人憑著玉戒指找她來認親。到時候,她在讓謝三哥拿出來見證一下就好。


    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董香香就把掛在脖子上的玉戒指摘下來,隻帶著這個生肖羊玉扣出去了。隻等著吃完飯,在去書房裏,把戒指送給謝三哥。


    因為起晚了,董香香就有點不自在。好在老太太和謝三哥都心疼她,卻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圍著桌子坐著,等著她開飯。


    董香香加快步子,在謝三哥身邊坐了。


    反倒是謝三哥轉頭問她,昨晚睡得可好?是不是頭疼了?用不用給她準備解酒?


    他這般殷勤,弄得董香香臉都紅了,忙開口道:“不用,我好得很。隻是今天休息一天,不去賣點心了。”


    謝三點頭道:“那正好,我今天也沒事情。已經很久沒看你寫字了,等吃完早飯,你來我書房吧!”


    董香香點頭應了。之後,飯桌上很快安靜下來。


    董香香接過粥碗,就開始吃早飯。謝三哥把她喜歡的小菜,往她麵前推了推,又給她加了豬耳朵。董香香也都一臉自若地接受了。


    一直到吃完飯,董香香收拾了一下。就拿著玉戒指來到謝三哥書房裏。


    此時,謝三剛好寫完了一副字,把筆架在一旁。董香香進來,把一個小東西交給他,謝三很自然地接了過來。


    謝三還以為董香香是要找她品鑒這個古戒指呢。於是,就拿著那玉戒指仔細端詳。這一看,就覺得這玉戒指比較普通,並不值多少錢。玉質就一般,算不得美玉。雕工也很糙,一看就不是出自行家之手。他猜測這戒指也就是門外漢,自己雕出來玩得。而且,這戒指很大,一看就是男人


    的指骨帶的。董香香那指頭根本就戴不上去。


    謝三決定還是盡快幫董香香尋一個上好的玉戒指,這個玩意就不要帶出去了。


    他又仔細看了看,發現戒指上,雕得居然是饕餮。


    舊時在玉飾上雕得瑞獸,多是貔貅。貔貅又名天祿、辟邪,有招財、送福、送官之寓意。很少有人往玉飾上雕饕餮的。雕了饕餮代表著什麽?說不好聽了就是吃貨,往好了說算是精於品鑒美食。


    謝三還在細細地琢磨著這個戒指,就聽董香香說道:


    “謝三哥,既然你送了我玉扣。我自然也想送你一樣東西。這個戒指是我外公留下來的,雖然算不上有多好,可卻是我一個念想。我就把它送給謝三哥了。”


    謝三聽了她的話,當場就懵了。剛剛他還嫌棄玉質不好,雕工不夠驚喜。可是此刻,觀感卻完全變了。他是怎麽看這戒指怎麽喜歡,就連那隻剛才還被他嘲笑的饕餮,都變得可愛起來。他把戒指拿在手裏,又忍不住帶在手指上試了試。原來董香香帶不上,他卻帶著正合適。“這戒指怎麽就不好了,這也是個老物件。據我推測大概是明末清初的東西。我給你那個生肖羊隻是民國的。論年代


    自然是你這戒指比較珍貴了。這枚戒指指不定有多少故事呢。”


    董香香聽了他的話,就是一驚,很快她眉宇間就染上了一抹喜色。


    “真的有那麽老了?原來我的家族也有那麽長的曆史謝三哥,你說會不會從那個時代開始,我家就一直是做廚師的?這戒指上那個張著的大嘴,就是在吃飯吧?”


    看著她這麽興奮,謝三也跟著開心起來。他點頭道:“還真說不定呢,這戒指上雕得獸就是饕餮,最是能鑒賞美味的。”董香香又笑眯眯地開口道:“那可真好。從前我還以為,這世間就獨獨我一個了呢。想不到,我的家族竟也流傳了這麽久。對了,謝三哥,我外公還留下了一本食譜。那本子看起來也很老了。等我有空回了


    家,定要拿來,請你幫忙看看。”


    謝三自然是懂得她的心事。於是,他也點頭道。


    “好呀,到時候,我再幫你好好看。你要不先把你家裏的事跟我說說,我也試試能不能幫你打聽到一下。”


    董香香想了想,就把魯師傅跟她說過的那些話,都跟謝三哥說了。


    “我也是聽我幹爹說得,據說我外公在幾十年前,曾經是京城裏的貴香樓,當過白案師傅。不過那時候,我還沒出生,自然什麽都不知道。


    我就隻記得小時候,過年時,我外公和媽媽都會想辦法,做出一些精致的點心,一年隻有那麽一次。”


    謝三看著她那雙充滿懷念的眼睛,一時間,竟和她感同身受。他們說到底,其實都是一樣的人。年少時,都曾經擁有過短暫的幸福的家庭。可惜,還沒等到他們長得足夠大,命運卻改變了。他們小小年齡就承受了喪親之痛。歲月留給他的是一份榮光,一份曾經的輝


    煌。歲月留給她的卻不敢開口提起,卻銘記在心底的溫暖回憶。


    謝三給她倒了一杯茶,坐在一邊,靜靜地聽著她敘說著外公和母親的事。


    任由她漫無邊際地回憶著,毫無頭緒地說著複雜而又散碎的記憶。


    哪怕是母親曾經說過的話,外公寫得春聯,都能讓她激動不已。


    這麽多年來,原來,她不曾忘記過。


    謝三哥一邊聽著,偶爾也會搭一兩句話,或給她倒茶。在他似有似無的推動下,董香香想起的事情越來越多。董香香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拍手道:“對了,三哥,我記得我外公就會刻餅印。他雕刻的東西很好,還給我做了一個木頭的小馬呢。隻有巴掌那麽大,卻活靈活現得。我外公還說,食雕就是我們的基本功


    。可惜,我都不曾學過。那匹小馬後來也不見了。”


    說到這裏,董香香又生出了幾分傷感,眼圈就有些紅了。隻是,待她忍不住抬眼看去。那人正凝視著她,他的眼神那麽溫柔,又充滿了憐愛。


    一時間,董香香突然發現前後兩輩子,一直藏在心底的那塊兒瘡疤,在不經意間就袒露了出來。而他卻溫柔地給那瘡口上了藥。


    董香香忍不住上前,用力地握住了他的大手,沉聲說道:“這些年,媽媽帶我真的很好。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念外公和母親。”謝三哥也站起來,用雙手回握了她那雙帶著粗繭的小手,溫聲說道:“這不是錯。懷念親人並不代表不會感恩。你隻是童年時代有位很好的母親,在你長大的時候,又幸運地遇見了另一位很好的媽媽。兩者


    並不互相矛盾。香香,至少在我麵前,你不用壓抑這份懷念。”


    “謝三哥,謝謝你。”董香香淚如雨下。下一刻,她忍不住抱住了謝三的腰。


    謝三也沒想到她竟是這麽的衝動。不過,在最初的詫異和尷尬之後,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脊背。其實,不止是她的那個傷口,似乎就連他自己心底的那道傷,也開始愈合了。


    他垂下頭,輕輕地對她說:“我會幫你尋找家人的,哪怕隻是他們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謝謝你,三哥。”


    ……


    雖然主動抱了謝三哥,可董香香清醒過來後,頓時又羞又愧,拔腳就跑出了書房,連大字也不寫了。


    反而是謝三哥,透過窗子看著她那倉惶的背影,忍不住彎起嘴角,笑得一臉無奈。


    之後的一整天,董香香一見謝三哥就尷尬,臉紅得都快燒起來了。倒是謝三哥待她還是一如往常,也並沒有笑她,或者教訓她。


    董香香隻能安慰自己,這要是三十年後,女孩主動擁抱男朋友根本就不算什麽。至於,在這三十年前的七十年代末,至少,她那守禮的男朋友,並沒有說她的不少。


    就這樣躲了兩天,他們又都各忙各的。董香香這才慢慢好了起來。隻是她總覺得謝三哥在看著她的時候,眼神雖然溫柔,卻像帶著一把小勾子,總是勾得她心馳神往,想要親近她。與此同時,謝三那邊也覺得有些怪怪的,他們家小媳婦明明就是一個老實樸實的孩子。可


    是在她盯著他看的時候,他總覺得她下一刻就會化身小獸,向著他撲過來。


    男女之間的事,果然是個無解的難題。縱使謝三看書再多,再怎麽早熟睿智沉穩,也無法在愛人麵前處之泰然。相反,他們兩之間的關係,倒像是董香香在主導的。


    謝三並豪不懷疑,隻要董香香跟他撒個嬌,鬧上一鬧。下一刻,他就會不管不顧地拉著她去結婚了。


    想到要結婚,謝三對工作就更傷心了。中秋過後,他一邊忙於幫人家品鑒藏品,做著中間人。一邊也開始著手看鋪麵。自從那天董香香被人圍了之後,謝三就想著一定要給她置辦個鋪子。


    那種街麵上的大鋪麵,他是不敢想。卻可以看看胡同裏當街的那些鋪麵。謝三經常光顧的那家做鹵肉的就是這樣。在牆上打出一個門來,開門做生意了。店主人憑著那手過硬的廚藝,鹵肉生意倒也做得風生水起。謝三一點都不懷疑,董香香在胡同裏開個八珍齋,就憑著她拿手


    好手藝,也能做得起來。


    謝三那些古董行當的人脈,到底不如陸洪英這個滿街跑的男人。所以,找鋪子這事,謝三就托給陸洪英這兄弟了。


    陸洪英耐心地聽著他的那些要求。


    謝三要當街的鋪麵,不拘大小,便宜得就直接買下來,貴得話就先租著,等攢了錢再買下來。隻一點,那主人家一定要好相處好說話。千萬別有不識相的壞小子,欺負董香香脾氣軟。林林總總一大堆條款,聽得陸洪英直皺眉。最後,陸洪英幹脆一擺手,沉聲說道:“三兒,你事兒也太多了。照你這麽說,隻能是孤寡老頭老太太把房子租給小董了。可誰家孤寡老頭老太太肯在自家院子上


    ,打個門出來做買賣呀?


    要我說,倒不如這樣,你家西邊院牆不是有個兩米寬的空地麽?咱們找人在那裏打個小門,在改個棚子,不就成了鋪麵麽?小董還不用出去了,你也放心了。”謝三聽了他這話,氣得兩條眉毛都立起來了,他破口罵道:“好你個陸洪英,你是誠心要把我院裏的景致糟改個徹底是吧?就那麽兩米寬的一塊兒地,砌個頂棚子,又夠幹嘛的。而且,我那院子本來就小又


    滿,加了這棚子,就真是一點空地都沒了。住著多憋屈呀!”


    陸洪英聽了他這話,反而嗤笑了一聲。“謝三呀謝三,你也不想想,誰家不是蓋得滿滿當當的?多一間兩米的房子,就多一個可以住人的地方。也就你謝三仗著家裏人少,總是窮講究。再說了,你不是已經給小董蓋了一個爐灶了麽?再多蓋一間小房子又能怎地?你還非要去找鋪麵租房子。就算你租到了,房主是個臉軟的好人。可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不是你自家的地盤。有人欺負小董


    ,你謝三可幫不上手。”


    謝三被陸洪英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隻留下一句,“你先幫我在附近尋尋吧?”說完,就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陸洪英蹬著車趕過去,還衝著他喊了一句。“三兒,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你不是也懂一些風水麽?自己布置就完了,就別在擺你少爺的搭架子了。”


    謝三悶哼了一聲,也沒再言語。


    要真像陸洪英說的這樣,他那小院子裏的雅趣可真就沒了。一想起小小一個院子,四周滿滿當當的,謝三心裏就覺得別扭。倒還真不如,再攢點錢給他們家小媳婦再買個小院子呢。


    自此,謝三對那些送上門來的活,就更上心了。他態度好了點,不拒絕別人了。反倒是讓他圈裏的名聲又更上了一層樓。甚至有人說,謝三家學淵源,雖然年輕,在金石學方麵卻有很高造詣,尤其擅長字畫。那些想買賣一些老物件的人,找謝三來幫忙鑒別是再好不過了。這人雖然脾氣有點怪,卻有一身本事,隻要他接手的


    事情,沒有不盡心盡力的。


    所以,很多人都找謝三幫忙。也有那想投機取巧的,把一副假畫拿到了謝三的麵前,試圖混淆是非,借著謝三的名聲,發一筆橫財。結果卻被謝三一眼就看穿了。不但把他趕了出去,而且說話極為刻薄。


    “假了東西真不了,何況你做得這玩意根本就上不得台麵,又何必拿到人前來丟人現眼?從此以後,你別登門找我,你手裏最好的東西,我謝三也不屑看!”


    那人最後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自此這行當裏的人,也就都願意接待他了。每個行業都有著自己的準則,像這種隻為了一己私利,就造假坑人的家夥,自然是沒人待見。反倒是因為這件事,謝三在圈子裏的聲望就更高了。


    一些行家拿不準的東西,也會送上門去找謝三幫忙給掌掌眼。


    謝三也賺了不少錢。可這些酬勞在旁人眼裏就算多了,在謝三看來無非也就是小打小鬧。他倒是真有心在往昌平、河北這邊跑跑。隻是一時間,又放不下董香香,總怕那丫頭會吃虧。


    另一邊,董香香的生意也特別好。


    那位牛大媽從一開始就對老年間的點心很感興趣,特別是京八件。她很喜歡找董香香聊天,話裏話外都在央求董香香,做那京八件或者是做一些傳統的點心。


    董香香拗不過她,做不了京八件,倒是做了一回驢打滾。


    董香香做那驢打滾,最高興的其實還要算是謝三哥了。巧合的是,那天下午剛好也沒什麽事。謝三哥就坐在書房裏,看著董香香寫打字。名義上說是指導他,實際上,他一直在吃點心。董香香都寫了兩頁紙,謝三哥那嘴就沒停下來過。他就著茶水,一路吃,


    把小半籃子驢打滾都吃下去了。董香香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撂下毛筆瞪著他。“謝三哥,我是覺得咱倆這輩子是因為驢打滾才結下的緣分。所以,才特意拿了25個驢打滾,放在籃子裏拿給你,也讓你有個念想。可沒讓一口氣,把25個驢打


    滾都吃下去!這麽粘的東西,你這麽吃,能克化得了麽?連今天晚飯也不用吃了吧?”


    謝三聽了她的話,自然是有點尷尬。隻是他這人好麵子,又不想在媳婦麵前示弱。


    他連忙喝了口茶水,把嘴裏的驢打滾咽下去,才緊繃著麵皮,開口道。


    “唉,香香,你誤會了。其實我也沒有那麽愛吃這玩意。隻是你送來的點心,我總不好白放著糟蹋了它。”


    董香香瞥了一眼他那緊繃著的麵皮,哼笑一聲。“那正好,剩下的半籃子點心,我明天還是拿去賣了吧?牛大媽可是盼傳統點心盼很久了,我幹脆就送她個筐了。”


    董香香上前就要拿籃子,謝三連忙攔道:“別呀,既然送了我謝時燕,哪有再賣給別人的道理。香香,你又在胡鬧了!”


    董香香見他是把她的話當真了,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一笑,謝三反倒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收回了手,站在了一邊不說話,隻是用那雙幽幽的眸子盯著她的手不放。


    董香香卻還是拿起了那點心籃子。謝三的眼睛眯了眯,心中竟是說不出的失落和惆悵,卻聽董香香笑道:


    “反正,三哥你今天是不能再吃了。我幫你拿起來,留著明天在吃,這東西又放不壞。”


    謝三斜了她一眼,埋怨道。“好呀,你這丫頭居然戲耍起我來了?”兩人又笑鬧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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