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肖慕的形象在鳳棲心目中變得高大起來。


    這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肖慕這樣,將自己的汙點挖出來示人,隻為了證實一具死屍的身份?


    又要多強悍寬廣的心胸,當著墨白的麵,敘述當年自己對青靈的冒犯?


    輕歎一聲,他拍了拍肖慕的肩膀,“兄弟!好樣的!”


    紀青靈重重鬆了一口氣,肖慕就是肖慕,不愧為天邊流雲、蘭之君子。


    這份坦蕩和從容,便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她,都做不到。


    眼下,他能這般淡定地說出來,便是已經放下了啊!


    莫名地,紀青靈的鼻子就有點發酸。


    沈墨白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肖慕的臉,當鳳棲說出那句“兄弟!好樣的”時,他的眼眸閃了一下,情緒莫辨,卻一言不發。


    雖然不說話,但他的行動卻很直接,一下子就將思想跑毛的三人重新拉回到了案情中。


    根本不管女屍會不會受到損壞,他猛地伸手將女屍頭下腳上地翻了個個。


    然後,扯住女屍的右腳腕將女屍的右腳拎了起來。


    仔仔細細看了十幾秒鍾,他才掃了一眼肖慕:“你確定它是天箏長公主?


    這世上有六趾的人很多,興許它不是呢?”


    “嗯!”肖慕點點頭,目光落在女屍的六根腳趾上,“你說得對,這世上有六趾的人很多。


    但和玉蘭樹扯上關係的,又被殺死在公主府的,除了天箏長公主外,不應該再有其他人。”


    “這一點毋庸置疑。”紀青靈點頭接嘴道:“所以,女屍的身份可以初步肯定,她就是天箏長公主。


    那麽,新的問題出現了。


    天箏長公主本身就是k的信徒,她也是八名便態殺手之一。


    馮天佑等人,為什麽要殺死自己的同夥?”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誰都知道天箏長公主乃是馮天佑之流的廢棋,但即便是廢棋,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她是同夥,是k的信徒。


    如果要殺她,重瞳者當年就不會費那麽大的心思,冒著暴露的危險將她帶走。


    這些年來,重瞳者始終帶著她在外漂泊,便是形如喪家之犬,也沒有拋開過她。


    他們二人之間,勢必存在著某種極有淵源的紐帶。


    這種紐帶對於普通人來說,可以是親情、可以是友情,也可以是愛情。


    可是,對於心理病態的人來說,這種紐帶隻能是一種責任。


    紀青靈現在暫時弄不明白重瞳者為什麽要對天箏長公主負責,但她能感覺得到,重瞳者對天箏長公主的這種責任一旦產生,終生都不會動搖,就像強迫症一樣。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突然變卦,要和馮天佑、外科醫生一起殺死天箏長公主?


    而且,還專門選擇了如此血腥、殘忍的殺人手法?


    “他受刺激了!”沈墨白麵色一凜,道:“青兒?你曾經說過,心理病態者隻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打破多年固有的生活方式,那就是刺激。


    這種刺激在我們正常人眼睛裏或許很微不足道,但在他的眼睛裏,甚至心裏,卻是顛覆性的。


    所以,他需要一種手段宣泄。


    用他們的話來說,是救贖他們的靈魂。


    還有什麽是比殺死自己身邊最重要的人更好的破舊迎新之法的嗎?


    沒有,除去不可能的因素,留下的不管多麽不合情理,但那一定就是事實的真相。”


    紀青靈的眼睛一亮。


    沒錯,沈墨白分析的沒錯。


    重瞳者乃是八名便態殺手中地位僅次於k的一個,如果說k是精神教父的話,那麽,他就是那個執行者。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在組織中的威信,甚至不亞於k。


    所以,他的思想就是其他人的思想,他的行為,也代表著其他人的行為。


    那麽,這一係列連環剝皮案,他勢必是那個統籌全局的設計者。


    在鴿子房剝皮案中,他已經明顯地傳遞出了他的渴望。


    他把自己暗喻成折斷了羽翼的鴿子,他想要自由,想要像鴿子那樣自由自在地翱翔。


    枯井底剝皮案給人的感覺更加直觀,他迷失了方向,被囚禁了靈魂。


    他渴望被人發現,渴望被人救贖。


    與其說他在召喚k的回歸,還不如說他在渴望k的救贖。


    他迷路了,這是瀕死之前的最後掙紮,是他內心深處隱藏著的最深刻、最無法麵對的秘密,他希望k能突然出現,將他從中這種無望的泥潭中拉出來。


    那麽,他想透露的訊息,那些不為人知的,無法麵對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孩子?孩子?”喃喃自語兩聲,紀青靈的視線猛地落在了稻草嬰兒身上。


    一個稻草嬰兒還在天箏長公主的懷裏,即便是被沈墨白隨手丟在地上,天箏長公主的一隻手仍死死卡著稻草嬰兒的脖子。


    而另一個稻草嬰兒,被沈墨白從玉蘭樹上取下來後,就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


    近距離地觀察,紀青靈才發現這兩個稻草嬰兒居然是有表情的。


    天箏長公主懷裏的稻草嬰兒(稻草嬰兒甲)嘴巴大張著,像是在用力呼吸,又像是在呼救。


    它的雙目暴突,封了熒光粉的黑色玻璃球眼珠隻微微鑲嵌在稻草眼眶裏,像是不堪承受天箏長公主手上的力道,仿佛一不小心,這兩顆玻璃眼球就會被擠得掉下來。


    而它的稻草眼眶外眼角處,有幾個凸起的草皮泡。


    陽光照在上麵,漾出點點水光,竟像是稻草嬰兒的眼淚。


    這樣生動逼真的表情,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個瀕死前,驚恐到了極點,傷心到了極點的小孩。


    而另一個,就是手腳並用抓住繩子試圖往上爬的稻草嬰兒(稻草嬰兒乙)。


    它的表情和那個被天箏長公主狠狠掐著脖子的完全不一樣,它的動作明明在逃離,但表情卻很奇怪。


    它的眉目舒展,黑色玻璃球牢牢地鑲嵌在狹長的眼窩內,不慍不火,異常平靜。


    而它的嘴巴,正輕輕抿著,與尋常表情無異。


    凶手為了表現出逼真的效果,甚至給它的嘴角設計成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因此,稻草嬰兒乙給人最直觀的感覺就是鎮定!


    是的,它的表情實在是太鎮定了,鎮定到了從容的程度。


    就好像它已經經曆了無數滄桑,看透了世間萬物,達到了一種空靈的境界。


    一個小小的,稚嫩的,剛剛出生的嬰兒,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


    腦海裏有什麽東西閃現,紀青靈想要抓住它。


    隻可惜,那念頭閃得太快。


    但她還是下意識地脫口道:“她掐死了自己的孩子,卻心心念念想得到別人的孩子。那個孩子如此與眾不同,仿佛佛祖轉世,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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