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玉鐲一如既往地放出自己鋒利的鱗片,一路劃破秦蓁的皮膚,滲出點滴的血液。


    秦蓁皺了下眉,調動自身靈力,這些淺表的傷口很快就愈合了。


    “這裏麵有你想要的東西?”秦蓁試著跟它交談。


    黑霧彌漫出來,組成了黑蛇身軀的血肉。但它始終隻是發出“嘶嘶”的聲響,並沒有對秦蓁的問題作出什麽反應。


    秦蓁不再理會它,手指一晃,幾張起爆符就出現在看她的指尖,隨著她甩出的動作黏向圓弧形光圈。


    “破!”


    感受到了威脅,光圈劇烈地抖動著,原本消失在空氣中的熒光同時出現,充滿著整個房間,緊貼住秦蓁閃爍著。


    下一秒,光圈中傳出了遲緩的,但是卻異常熟悉的聲音:“……破——”


    隨著聲音的尾聲拖長的,還有熒光逐漸升高的溫度。


    這光圈實在模仿自己的行為!


    意識到了這一點,秦蓁瞥了牆角還在昏迷中的鄭雲婉,左手靈力凝聚,化成繩狀,將她緊緊困住,拽到了自己身邊。


    在熒光的溫度即將到達起爆極限前,秦蓁拉住鄭雲婉,從房子門口跳了下去。


    先前從風牆中飛上來,還沒能直觀地感受到這個房間的高度。但是現在從空中墜落,秦蓁才發現這房子的高度遠比她想象的要高。


    隻是黃沙遮蔽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無法準確判斷出距離地麵還有多高。


    秦蓁將鄭雲婉橫抱住,收回她身上的靈力繩索,轉而將柔軟的繩索變得堅硬,向下拋去。直到過去了五個呼吸,繩索的另一邊才傳來堅實的觸感。


    秦蓁估算著自己墜落的速度,以及中間相隔的距離,在離地麵還有五米的時候,以靈力放緩下墜的速度,將鄭雲婉抓緊,最後平穩地落在了地上。


    鄭雲婉其實早在秦蓁往下跳的時候就已經清醒過來,可是一發覺自己的處境,頓時又嚇得說不出話,隻能在心中祈求著秦蓁不要丟下自己。


    直到秦蓁帶著她重新回到了地麵,將她放下,她才蠕動著嘴唇,半天才從裏麵擠出了兩個字:“……謝謝。”


    秦蓁沒有回應她的感謝,轉身就要離開。


    鄭雲婉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原本就一團亂的腦海被茫然充斥著:“為什麽你還要救我?”


    秦蓁的腳步未停,走進了彌漫的黃沙中。


    小時候她隻是覺得愧對母親,對母親的離世感到自我厭惡,才會在做事情前不由自主地揣摩母親的做法,並進行模仿,仿佛隻要這樣她就能變成“母親”,重新在這個世界上塑造出母親的影子。


    可是隨著她慢慢長大,她開始逐漸分不清自己的行為,到底是出於自己的思考,還是對母親的模仿。


    每一個人剛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但是一張白紙,在成長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經曆對他人行為的觀察和學習。


    可是,她不明白,如果她是學習了母親的行為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那這中間到底有沒有獨屬於她自己的思考。她到底是在被母親影響,還是本身就能接受這種行為才主動去迎合?


    到如今,她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算作是她自己的選擇,而不是模仿母親行為所做出的選擇?


    秦蓁分不清。


    那一次次本能去救人的行為,到底有幾分是她純粹的真心呢?


    秦蓁的手下意識地撫摸上懷中的傳訊玉柄——


    阿生還是沒有回複消息。


    如果阿生在,一定會堅定地說,不管她怎麽想、怎麽做,她都永遠會是他最仰慕的師姐。


    真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能這麽信任自己……


    秦蓁自嘲地笑了笑,將傳訊玉柄收好。


    隻是阿生確實相信錯了人。他不該相信她這個明明傷害了他,卻還不敢告訴他真相的懦弱者。


    或許隻有這份懦弱,才是真真實實地屬於自己的吧。


    周圍的黃沙陡然停滯了流動。


    模糊的身影從層層黃沙中走了出來,就像是掀開簾子一樣,將停在空中的黃沙揮開。那張溫和的、友善的臉,又出現在了秦蓁麵前。


    “來了掩日城,怎麽都不跟我打聲招呼就走?”


    是崔予。


    秦蓁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我們並不熟吧。”


    崔予笑了:“上次我主動告訴了你那麽多信息,我還以為你能領會到我的善意呢。”


    “想必這裏的人會比我更需要你的善意。”


    崔予聽出了秦蓁話中的諷刺。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撫摸著肩膀上小紅鳥的羽毛:“我有什麽辦法呢?他們的罪孽,如果我不來幫他們消除,他們就隻能在無盡的痛苦中度過淒慘的餘生。”


    “沒想到你還有當救世主的夢想,我是不是該照顧下你閉眼許了願,就覺得願望一定要成真的小固執?”秦蓁歪頭看著崔予。


    崔予低低地笑了兩聲:“我想幫助他們這些罪人贖罪是天真的夢想,那你呢?你救了想殺你的人是什麽?單純的愚蠢嗎?”


    秦蓁略微思索:“這麽說的話也不錯。”


    崔予苦惱地托住下巴:“真奇怪,我有哪裏得罪過你嗎?為什麽你對我的敵意這麽大呢?”


    停滯的黃沙又開始流動,一開始的六個處刑人混在黃沙中現出身形,將秦蓁圍住。


    “我隻是覺得,跟你說話太累了。”秦蓁瞥了處刑人一眼,“果然還是直接動手比較好。”


    崔予擺擺手:“你可是我的朋友,哪有對朋友下手的道理。”


    “我知道你在找辦法來解你師弟體內的毒。你是不是還在想,如果掩日宗的寶物沒有拿到,也可以再繼續去找流光草?但是很遺憾,流光草對他的毒不管用,這件寶物也同樣不管用。”


    秦蓁沉默下來。


    崔予臉上的表情很真誠,說話的聲音也很誠懇,聽起來似乎十分有可信度。


    她睫毛顫了顫:“那件寶物在你手上嗎?”


    “怎麽會呢。”崔予攤開手,“它的封印隻有掩日宗的宗主和少宗主可以解開。”


    “我聽說,掩日宗的少宗主叫青杏。”秦蓁緩緩道。


    本來在自己梳理羽毛的小紅鳥,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嘰嘰喳喳地抬起頭,在崔予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等看見秦蓁,發現是熟悉的麵孔,就要往秦蓁身邊飛去,卻被崔予按住。


    “鄭雲婉都跟你說了?”崔予依然微笑著。


    “是我在那個房間裏看到的。”


    等從鄭雲婉口中確定了少宗主就是青杏後,秦蓁再次觀察了那圓弧形的光圈,從那看似隨機散出的熒光中找到了規律。


    而按照順序將那些熒光連起來,拚出來的形狀正好就是“青杏”兩個字。


    聽到秦蓁的回答,崔予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


    竟然是真話。


    他不動聲色:“是嗎,看來我們師兄妹跟你果然很有緣分。”


    秦蓁注意到崔予的神色有一瞬間十分不自然,是什麽讓他做出了這樣的反應?


    “看來我們對緣分的看法有些分歧。”秦蓁掃了眼處刑人手上一直沒有放下的長劍。


    崔予拍拍手,那些處刑人又整齊劃一地將長劍放下。


    剛才被突然襲擊的時候,秦蓁沒來得及看仔細,現在則清楚地看見了他們臉上黑色的標誌。就像是有生命力一樣,時而跳動,時而流淌,跟鄭雲敏說得分毫不差。


    “好看嗎?”崔予見她在看處刑人的臉,神情顯得有些愉悅。


    秦蓁沒有回答。


    崔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第一次看見這個標誌的時候,就覺得它真是美極了。隻可惜……”


    他意味深長地拖慢尾音,沒有把話說完。


    秦蓁溫和道:“我覺得你很喜歡表達自己,或許你需要一個夥伴能陪你說說話。”


    崔予哼笑了一聲:“但是我很喜歡跟你說話。你簡直太完美了,一邊能不計前嫌地救下仇人,一邊又能因為別人傷害自己而想去複仇。這樣扭曲的完美,正是我最想看到的。”


    秦蓁覺得他的說話方式似乎跟一個人很像。


    隻是她現在沒有心情再繼續跟他耗下去,見他還有處刑人都沒有再攻擊的意思,便從崔予身邊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黃沙很快就遮住了視線。


    “叮”的一聲輕響從黃沙中傳來。


    秦蓁側身躲過。而盤踞在她身上,用黑霧遮住自己身形的黑蛇探出頭來,一口將那飛刀咬住,咀嚼了幾下後就嫌棄地吐到了地上。


    “看來你還有個可愛的小寵物。”崔予的聲音響起,但是卻看不見他的身影。


    “它如果知道你這麽誇它,一定會很高興的。”秦蓁一邊接話,一邊躍起躲過了同時刺來的六柄長劍。


    見那六個處刑人還要再攻過來,秦蓁手指交錯,形如網狀,青色的陣法自她的腳下顯現,向四周擴散壓在了處刑人的頭上,壓迫著他們不能站立。


    這些處刑人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修士,自然不是秦蓁的對手,很快就痛苦地倒在地上,被陣法死死壓製住,動彈不得。


    秦蓁沒有去尋找崔予的身影,果斷地就飛速離開。


    她能感覺到崔予暫時沒有殺她的想法,似乎隻是想試探下她的實力。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是目前來說,能避開他還是盡量避開他。


    直到秦蓁消失不見,崔予才從黃沙中緩緩顯出身形。


    青色的陣法已經消失,處刑人互相攙扶著,狼狽地站起身,在崔予的目光中低垂下頭。


    “你們都回去。”崔予沒有想跟搭理他們的意思,隨意吩咐了一句後就往秦蓁消失的方向緩步走去。


    處刑人們麵麵相覷,身體不知道是因為疼痛而顫抖,還是因為什麽可怕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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