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烏雲籠罩,紅日隱沒,一直過了辰時,天色依舊一片陰晦。


    靈寶郡一條東西小道,正有一輛兩輪馬車沿著這條小路向西而行。


    馬車上坐著一人,穿著一襲布衣,一頭華發,馱著背,正嫻熟地駕著車,跟個尋常馬夫一樣。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寶膳坊的掌櫃——李忠。


    他一邊駕著車,一邊說道:“大人,咱們去哪兒?”


    好一會兒,從馬車內傳出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


    “先去你那兒吧!”


    李忠聞言一喜,能接到這位大人已經是萬幸了,結果對方還主動要去他家,這真的是意外之喜。


    想起昨日這位大人不告而別,不僅留下了一些靈丹妙藥,更是把他們李家夢寐以求的《黃金鐧法》也留給他了,本來是一件值得興奮和激動的事,但這位大人總說是童家的仇人,這讓他非常困惑。


    於是,他昨日馬不停蹄地趕往迎賓樓,想當麵問個清楚。


    幸運的是,他還真的碰到了這位大人,當然,實際上是這位大人發現了他。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開口問的,但在見到這位大人身受重傷,他隻好暫時壓下。


    不過,他心裏麵還有一些其他的問題,於是趁機問道:“大人,李忠剛才在去迎賓樓的路上聽到一些傳言,迎賓樓有異寶現世,將迎賓樓夷為了平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迎賓樓確實不在了。”


    聽到這話,李忠頓時怔住了,原本他以為是旁人看錯了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作為樓外樓的老人,他當然清楚迎賓樓的重要意義,那是樓外樓總堂與外界的聯絡點,又有大陣守護,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化為廢墟呢?


    至於什麽異寶現世他自然是不信的,那地方如果真有異寶,早就被傳送至總堂了,發生大戰還差不多。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跟大人您有關嗎?”


    這話剛說出去,他就後悔了,像這樣的事怎麽可能會告訴他這樣的小嘍嘍。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也沒有得到回應,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耳邊響起那道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並非樓外樓的人。”


    這話聽上去模棱兩可,但是李忠卻聽出了言外之意了。


    不是樓外樓的人,從迎賓樓方向過來的,又受了那麽重的傷,迎賓樓被夷為平地,十有八九與此人有關了。


    這下李忠心裏麵更好奇了,於是又問:“大人,迎賓樓怎麽會成為一片廢墟?”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等來答案,車裏麵的人似乎睡著了一樣,沒有一點動靜。


    他也知道自己問多了,便閉上嘴巴,老老實實地駕車。


    然而,馬車沒走多遠,從東麵衝過來幾道身影。


    都是中年男子,清一色的穿著黑色長袍,手上拿著兵器,身上帶著血,神色慌慌張張地狂奔而來。


    在見到有馬車迎麵向他們駛來後,一個個臉上全都露出了喜色。


    “太好了!有馬車過來了!”


    “快!奪了他馬車,咱們有救了!”


    ……


    幾個中年男子全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發瘋一樣地向馬車衝了過來。


    李忠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勒住韁繩,停下馬車,大聲說道:“你們是什麽人?”


    “你管我們是什麽人?識相的話,趕緊滾下馬車!”


    “不滾就死!”


    “都別跟他廢話了,趕緊宰了他,逃命要緊!”


    ……


    說話的瞬間,幾人已經提著刀劍衝到了跟前。


    速度極快!


    李忠幾乎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些人不是自己能抗衡的,換做他年輕時候,肯定會跟這幾個武師鬥上一場,但他如今已經年老體衰,同樣都是武師境界,他絕對打不過這些人的。


    於是,他趕緊回頭朝車廂裏喊道:“大人!!”


    “大人?”


    幾個中年男子一聽到這個稱呼,下意識地放緩了動作。


    “大人”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叫的,一般都是對當官的稱呼。


    “管他娘的大人還是小人!越是大人他越該死!”


    “不錯!大人都該死!”


    “殺!宰了這狗官!替咱們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


    幾名中年男子全都義憤填膺,嚷嚷著再次衝向馬車。


    一名壯漢手提大刀躍至半空,迎著馬車的車廂一刀劈了過來。


    兩名中年男子從左右兩邊殺向馬車,防止車裏的人從兩邊逃走。


    第四名男子手持一柄利劍,如龍卷風一般向車上的李忠刺去。


    李忠瞳孔一縮,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不敢動。


    這殺過來的四人明顯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配合的非常好,根本不給他動的機會,唯一能動的方位還是車廂裏麵。


    對了!


    這四人已經殺到跟前了,車內的那位大人怎麽還是不出手?


    難道真的睡著了?


    還是昏迷不醒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豈不是死定了?


    正當他打算拚命時,那衝過來的四人忽然定住不動了。


    那名壯漢停在半空,雙手緊握大刀,舉的高高的,但就是沒有劈下來。


    另外兩名中年男子已經衝到了馬車左右側,手持兵器欲刺進去,刀劍都抵到車廂了,可就是沒有刺進去。


    第四名男子手持利劍,保持著刺出的姿勢,人卻停在了馬的上方。


    四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心裏麵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是什麽手段?


    竟然把他們定在了半空,這是神話中的“定身術”嗎?


    正當他們心生恐慌的時候,一股力量打在他們身上。


    “砰!!”


    四人重重地砸在地上,齊齊地噴出一口血箭,精神快速萎靡下來。


    就在這時,他們耳邊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你們是什麽人?”


    這道像是擁有著可怕的魔力,穿透他們的鼓膜,在他們腦海中響起。


    那位中年壯漢趕緊說道:“在下樓外樓駐靈寶郡行者朱青鬆。”


    另外三人也是毫不猶豫地自報家門,他們跟中年壯漢一樣,都是樓外樓安插在靈寶郡的行者。


    “你們是被什麽人追殺的?”


    冰冷的聲音再次在他們腦海中響起,四人趕緊回話。


    “是靈寶郡的郡兵!”


    “不止是郡兵!還有一部分甲士,實力都很強。”


    “除了那些甲士,還有一些蒙麵人,雖然沒有露臉,但他們行動井然有序,配合默契,分明也是官方的人。”


    ……


    聽著四人你一言我一語,李忠臉上露出驚色,脫口說道:“怎麽可能?”


    樓外樓存在了近千年,與朝廷始終維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雖有摩擦,但很少大打出手,像這般直接出動軍隊的,更是罕見。


    車廂內一陣無言。


    王誠雙腿盤坐在裏麵,若有所思,道:“知道官方的人為何對你們組織動手嗎?”


    朱青鬆四人彼此相視一眼,全都搖頭表示不清楚。


    “哼!!”


    忽然一道冷哼聲在四人耳邊炸響,宛若一聲驚雷。


    四人頓時渾身一震,汗毛都炸起來了,像被電擊中了一樣。


    朱青鬆哆嗦著說道:“小人猜測,可能跟迎賓樓被夷為平地有關。這隻是小人自己打聽到的,其他的真不知道。”


    雖然隻是一些猜測,但王誠卻聽出了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旁人不清楚,他可是非常清楚,迎賓樓的那道大陣被摧毀了,直接斷了樓外樓總堂與外界的聯係。


    毫不誇張地說,逃到靈境中的樓剴子等一眾高層等於被耳目被堵住了。


    這個時候可以說是清除樓外樓在地方上勢力的最佳時機!


    “朝廷的動作似乎有些快了!”王誠凝眉暗暗思索。


    作為當事人,他能知道這第一手消息,可朝廷憑什麽那麽快就知道,並且真的在清除樓外樓的勢力。


    這給王誠的感覺就像是朝廷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驀地,他想到了什麽,驚道:“難道朝廷也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豈不是說,那位抓走徐光,引他與樓外樓大戰的神秘人很可能就是出自朝廷?


    其他的勢力也不可能!


    當世,如果說哪個勢力對他的底細非常清楚,一定是朝廷!


    樓外樓號稱天下最強的勢力,這是要加上“江湖”這個前綴的,若是沒有“江湖”二字,誰能比的過朝廷?


    朝廷一直掌握著一隻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就是影衛,這支隊伍非常龐大,滲透到天下各個角落,即便是樓外樓也比不上。


    “真的是朝廷在出手嗎?”


    一想到是朝廷在給自己設局,王誠心裏麵就不是滋味。


    因為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這件事情的背後主導者就是那位便宜嶽父周昭武,也就是當今天子。


    他已經當過周昭武的刀了,那次他差點死掉,也可以說是已經死了,如果沒有人救他,他確實已經死了,周昭武如果繼續利用他,那真的就說不過去了。


    “連死人都不放過嗎?”


    王誠暗暗苦笑,但除了苦笑,他又能說什麽?


    人家的寶貝女兒都跟了他,就算真的利用他又能咋滴?


    不過,他心裏還是希望自己想多了,因為他最討厭被人算計,哪怕算計他的人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快!他們在那兒!”


    “抓住他們!一顆腦袋一千兩銀子,一個不留!”


    ……


    就在這時,一隊黑衣蒙麵人衝了過來,手裏也都拿著兵器。


    一見到這些人殺來,朱青鬆四人頓時神色大變。


    “是他們!”


    “快跑!”


    四人也顧不得什麽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跑。


    跑在最前麵的那位黑衣蒙麵人大聲喊道:“那幾人是死刑犯,車裏的人攔住他們!”


    李忠聽到這話,立刻回頭看向車廂內,下意識地想開口替朱青鬆幾人求情,忽然想起車裏的人不是樓外樓的法王。


    況且,他已經打算歸隱了,樓外樓的事不想再摻和進去了。


    他張了張嘴,又閉了上去。


    須臾,那隊蒙麵黑衣人衝至近前,領頭的那人手持長刀指著李忠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他娘的耳朵聾了嗎?老子讓你攔住他們,你竟然無動於衷!”


    李忠被罵的不敢吭聲,作為江湖中人,麵對當官的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哪裏敢多說一個字。


    領頭那人看他這般慫樣,也就沒再苛責他,繼續領著人追那四人去了。


    可是,沒跑出幾步,他又跑回來了,手持長刀指著李忠,質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何剛才樓外樓的四人會跪在你麵前?”


    說話的同時,他對手下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將馬車圍起來。


    李忠見他們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更是怕的直哆嗦。


    “馮老大,跟他廢什麽話,他鐵定跟朱青鬆是一夥兒的,要不然他們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跪在這裏?”


    “不錯!他鐵定是在給朱青鬆他們幾個打掩護!”


    “這是條大魚!抓了他,比抓朱輕鬆那幾個小嘍嘍有用多了!”


    ……


    幾個蒙麵黑衣人嚷嚷著要動手。


    領頭的馮老大也覺得他們說的有理,立刻下令“動手”!


    於是,幾名蒙麵黑衣人拿著刀劍要將車廂強行劈開。


    然而,幾人剛靠近車廂半米內,突然間橫飛了出去。


    “嗖嗖嗖!”


    一直倒飛了幾十米,跟稻草人一般砸落在地上。


    幾人雖然修為都達到了武師境界,但是從這麽遠的距離砸下來,摔的七葷八素,一口氣過了好久才上來。


    馮老大見到這一幕,立刻意識到自己踩到釘子了,轉身就逃。


    可他腳步才抬起來,人就動不了了,被一股力量禁錮在原地。


    “怎麽可能?”


    他心裏無比震驚,因為這股力量很是陌生,既不是真氣,也不是真元,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神秘力量。


    就在他震驚之時,腦海裏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你們是什麽人?不要跟我打馬虎眼,否則,讓你生不如死!”


    話音落下,他雙腳突然脫離地麵,脖頸兒像是被一隻大手掐住了,將他拎到了半空。


    “念力!這是念力!”


    他終於想起來了,但心裏更加的驚駭了,因為能用念力將他完全禁錮,這起碼是出竅境的修道之人才能做到。


    修道之人本就稀少,更何況是出竅境的修士,竟然讓他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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