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咱們現在去哪兒?城被攻破了,兄弟們也都被衝散了。”


    “我哪知道?”


    “你說怎麽會有那麽厲害的夏人突襲咱們南離?王將軍不是正在西南麵殺夏狗嗎?他們是怎麽打過來的?難道王將軍輸了?”


    “我他娘的怎麽知道?”


    “之前我就說過,不要參軍,不要參軍,你偏不聽。現在好了,驢子死了,葛二蛋也死了,咱們一塊兒玩的兄弟就剩咱們兩了。”


    “你他娘的煩不煩啊!就知道嗶嗶叨叨、嗶嗶叨叨,你要是想走現在就走,老子也落個清靜。”


    ……


    南離縣的一條小道上,正有兩道身影晃晃悠悠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吵。


    這二人正是新加入南離守軍的葛二狗及其同伴葛貓子。


    昨日李元旭率兵攻破南離縣城後,他們的隊伍被打散了,他們一路逃到了城外,才保住了自己的命。


    葛貓子雖然被罵,但到底還是把自己臉丟下了,沒有一怒之下離開。


    南離縣城已經被攻破,守軍不是被殺,就是逃了,整個縣亂成了一鍋粥。


    到處都是亂民,不少人渾水摸魚,燒殺劫掠層出不窮。


    縱然他們二人身為官軍也不得不低調行事,一是他們就兩人,二是局勢崩壞到這個地步,那些平時犯了事的凶悍之徒可不管他們身份,他們隻要敢出手,一定會被瘋狂報複。


    “二狗,你給個準話,咱們現在去哪兒?總不能一直在這兒晃悠吧?”葛貓子已經很不耐煩了。


    葛二狗想了想,道:“回村!”


    葛貓子眼前一亮,喜道:“對!回村!咱們現在就回去!”


    既然決定不回城找隊伍,而是回村,兩人的速度變快了不少。


    葛壩村是南離縣的一個大村,有好幾百戶人家,人口過千。


    村子前有一條河,河間建了一條大壩,村子裏的人八成以上都是葛姓同宗同族,隻有一小部分外姓,故名“葛壩村”。


    葛二狗與葛貓子來到了熟悉的大壩,過了大壩就是葛壩村了。


    看著熟悉無比的村子,葛貓子難以抑製心中的激動,興奮道:“嘿!俺貓爺又回來嘍!嗷……”


    “給老子閉嘴!”


    突然,一旁的葛二狗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並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葛貓子不明所以,嘴裏發出“嗚嗚嗚”的叫聲,心想葛二狗發什麽瘋。


    “別在叫了!”


    葛二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壓著嗓子道:“你看看地上。”


    葛貓子聞言瞟向地上,剛開始還有些茫然,直到看到地上密集的馬蹄印,那雙烏溜溜的眼睛頓時直了。


    他從軍有幾日了,自然能看出這些馬蹄印必然是騎兵所留。


    這裏畢竟屬於鄉下,平時很少有馬匹出沒,更遑論是大量的馬匹。


    一念至此,葛貓子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一雙眼睛盯著對岸的葛壩村,道:“二狗,是夏人嗎?”


    葛二狗沒好氣道:“我他娘的怎麽知道?”


    他話鋒一轉,接著道:“村子暫時是不能進了,咱們去其他地方瞧瞧,是不是真有夏狗摸進了咱們村子。”


    葛貓子點點頭,隨後二人換了一個地方。


    還是在河岸上,但找了一處位置比較高的地方,能看到村子。


    二人趴在那裏,兩眼關注著村子裏的情況。


    “二狗,村子裏麵真的有夏人嗎?”葛貓子擔憂道。


    一旦村子裏進了夏人,整個村子上千號人恐怕無一幸免。


    葛二狗沒有理他,眼睛死死地盯著村子,直到葛貓子用胳膊肘頂他一下,他才說道:“貓子,交給你一個任務,你現在就趕回城去,看看城裏還有沒有守軍。如果有守軍,趕緊讓他們過來。”


    “真的有夏人?”


    葛貓子趕緊抬起頭往對麵看,動作之大仿佛要越過去一樣。


    “你幹什麽?”


    葛二狗一把將葛貓子摁下來,瞪著他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葛貓子急道:“二狗,我爹我娘我妹還在村裏呢!我不能讓那些夏狗把他們害了。”


    說著,他就要竄出去,力道之大差點將葛二狗給掀翻了。


    “啪!”


    葛二狗一巴掌扇在葛貓子臉上,直接將其打蒙了。


    他一把抓住葛貓子衣領,咬牙說道:“你給老子聽好了,就算你現在衝進村裏,不僅救不回你爹娘,你自己也得死在這兒。”


    怕葛貓子沒有把話聽進去,他一隻手捏住葛貓子的下巴,冷冷道:“你現在立刻回到城裏,隻有找到將軍,你爹和你娘,還有咱們整個村子才有救,聽清楚了沒?”


    葛貓子又是被打,又是被捏,心裏發毛,腦袋點的跟瞌睡蟲一樣。


    “趕緊去!如果回來時沒有發現老子,老子多半是去跟蹤這夥兒人了,路上老子會留下一些標記的。”葛二狗鄭重說道。


    葛貓子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道:“二狗你也要小心!實在不行,你就不要跟著他們了,逃命要緊。”


    葛二狗“嘿嘿”笑道:“老子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如果能僥幸立一次大功,以後什麽都有了。”


    “你……”


    葛貓子一陣無語,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升官發財。


    “趕緊滾蛋!”


    葛二狗像攆蒼蠅一樣讓他離開,不願再多跟他說一句。


    事實上,他留下來又豈是簡簡單單為了升官發財?


    村裏的幾百戶人家哪家沒給他吃過,這份恩情他怎麽可能忘記?


    ……


    南離縣城。


    王誠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一步一步地從城門走進城內。


    高大而堅固的城門再次被暴力摧毀,攏共才修好沒幾天。


    街道上到處打鬥的痕跡,地上的鮮血很多都還未幹,兩邊的房屋被打得破破爛爛,靠近城門的那一片被打成了一片廢墟。


    看著眼前一片破敗的縣城,王誠滿腔的怒火找不到地方發泄。


    除了痛恨李元旭,他也痛恨自己,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李元旭的瘋狂。


    “將軍!”


    就在這時,一身赤色魚鱗甲的張韓快步走了過來,離王誠還有幾步時,突然跪倒在地,沉聲說道:“南離被敵軍破,是標下失職,標下死罪!”


    他頭嗑在地上,不敢抬起來。


    王誠看著張韓,神色變幻,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張將軍勞苦功高,沒有你及時進城收拾殘局,南離縣城局勢會更壞。”


    言語上是在表揚,但張韓聽得無比刺耳,後背冷汗直流。


    張州與南離縣相鄰,李元旭率領三千人馬突襲南離縣,張州那裏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怎麽也說不過去。


    他抬起頭來,道:“標下不敢隱瞞將軍,此番夏軍突襲南離,甚為蹊蹺。將軍在南離附近設下多個哨所,結果我軍事先竟然一點都沒發現敵軍蹤跡。”


    王誠聞言,眉頭緊鎖。


    就像張韓所說,他在城外設下了很多哨所,尤其是南離山脈,每隔數百米都有一處,而且居高臨下,山下的動靜絕對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防禦如此嚴密,怎麽可能事先發現不了李元旭的蹤跡呢?


    哪怕是在晚上,三千人馬狂奔的動靜也瞞不過那些暗哨的耳朵。


    王誠看著張韓道:“你的意思是,咱們人中有奸細?”


    “一定有!”張韓道。


    王誠道:“你懷疑誰?”


    張韓道:“知曉並能調動我軍暗哨的全軍隻有將軍、標下和成校尉,將軍自是不可能將暗哨信息透露出來,那麽隻有……”


    言至此處,他突然不說了。


    “你懷疑成義?”王誠冷冷道。


    “請將軍明察!”張韓說著再次把頭嗑在地上。


    王誠默默不語,因為他也懷疑此人,不說別的,上次南離縣被攻破,南離守軍一半都沒了,成義竟是一點事都沒有。


    他問道:“有成義的下落嗎?”


    “標下一直在派人尋找,但至今沒有找到。”張韓道。


    “會不會已經不在了?”王誠問。


    張韓搖頭表示不知,隨後又補充了一句:“聽城內還活著的守軍說,成校尉並未死守南離。”


    王誠神色晦暗不明,沉聲道:“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張韓點頭應下。


    “起來吧!”


    王誠讓張韓起身,道:“知道李元旭那夥兒人的動向嗎?”


    張韓道:“李元旭是在昨日傍晚率軍突襲的南離縣城,據城內活下來的守軍反應,他們入城之後修整了一段時間,而後就不知所蹤了。”


    “不知所蹤?”


    王誠一怔,隨即驚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並未撤出南離縣?”


    “標下未曾發現他們撤回去。”


    “這麽說,他們還在南離縣!”


    王誠臉上殺機畢露,看來這位驃騎將軍胃口比他想的要大,膽子也要大!


    手底下隻有三千人馬竟然敢深入西南腹地,這肯定是有更大的圖謀。


    也對!


    夏國東南四州如今盡數落入大周手中,夏軍死傷慘重,李元旭要是不做點什麽,怎麽跟夏王李元傑交代?


    隻是,王誠的壓力就來了,三千多位夏軍精銳進入了西南郡腹地,其中有五百名黑鷹軍,西南郡沒有哪個縣能擋得住的。


    “報!!!”


    正當這時,一名士卒跑了過來,慌慌張張道:“將軍,發現夏人的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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