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白日裏車馬喧囂的大都市,終於靜了下來。


    殷紅的液體順著瓶口緩緩流淌到高腳杯中,蕩起勾人味蕾的弧度。但與倒酒的女人比起來,卻遜了三分妖冶。


    陶夭端著酒杯遞給沙發上的男人,柔媚地笑道:“每次來我這裏都是愁眉苦臉的,就那麽不想見到我?”


    李慕珩看了她一眼,接過紅酒,一飲而盡。


    陶夭給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裏輕輕搖晃著,嗔怪道:“這可是你六年前送我的那瓶八二年的拉菲,都不品嚐一下?”


    說著又給李慕珩倒了一杯。


    李慕珩卻沒有再接。


    陶夭凝視著李慕珩冷硬的側臉,在昏黃燈光的暈染下,勾勒出的線條更是攝人心魂。深邃的眸子像無垠的星河,讓人深陷其中。而她對李慕珩的情感,就好像那瓶紅酒,想讓世人都知道自己擁有,卻不願給人分享。


    但此刻的李慕珩心思卻沒有分毫在她這裏。


    跟在李慕珩身邊將近十年,陶夭自然清楚李慕珩在想些什麽。縮回手,將酒杯放在茶幾上,她問:“還在想林嵐的事?”


    李慕珩輕輕看了她一眼,“你很敢說。”


    “事實而已,有什麽不敢說的?你現在這狀況,如果沒人與你說這件事,隻怕會把你悶壞的。”陶夭不是喜歡扮柔裝大方的江容清,


    在李慕珩而言,他更喜歡能與他談心的人,絕非那種無辜的小白兔。


    李慕珩會把陶夭留在身邊這麽久,也正是這個原因。


    “而且你突然來我這裏,不就是想聽聽我的意見嗎?我心裏明白。”頓了頓,陶夭繼續道:“其實我覺得林嵐也蠻可憐的,如果換做是我,隻怕恨死你了。”


    李慕珩眉頭微斂,眸色淡漠:“這是她自找的。”


    “自找的?”陶夭忍不住笑了笑:“慕珩,你真的覺得林嵐走到今天是她自找的嗎?”


    一句話問的李慕珩臉色一沉,陶夭卻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說:“如果說四年前的事是她為愛自食其果,那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我真的覺得是你強加給她的,畢竟……如果你沒有出現,她現在還是悅容的品牌組長,說不定早就和那個叫許易的在一起了。不是嗎?”


    “陶夭!”李慕珩的聲音稍顯慍色:“不要仗著我對你的寵愛,就肆無忌憚了。”


    陶夭嬌軟的身體倒在李慕珩懷中,手覆上李慕珩那堅實的胸肌輪廓,食指在那裏敏感的地方輕輕畫著圈,“慕珩,你問問你自己的心,我說的對不對?”


    李慕珩扣住那隻不安分的手,不說一字。


    陶夭把臉在李慕珩身上蹭了蹭,語氣帶了絲哀傷:“有時候我在想,你明明可以離林嵐遠遠的,為什麽非要與她糾纏不清,還把自己弄得如此煩惱。四年前就已經結束的關係,為什麽四年後還要延續。”


    手,不自覺地用力。


    陶夭感覺到一絲痛楚襲來,不禁蹙緊了眉頭,卻仍是繼續道:“我知道你還在為四年前的事耿耿於懷,但承佑的死並不是你造成的,你為什麽非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呢,那場車禍的罪魁禍首是季岩東,承佑救你也是心甘情願。你承諾他的都做到了,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李慕珩微微闔眸,眼神似陷入無邊思緒中,無法自拔,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充滿傷懷:“承佑是為了救我而死,我應該還他。但愛是愛,仇是仇,該還的我已經還了,該討的也必須討回來。”


    李慕珩的語氣很輕淡,卻是刻骨的認知。


    季岩東害得李慕珩家破人亡,他對季岩東的恨可以說是深入骨髓,而幫季岩東的人他更不會輕饒。林嵐幫季岩東竊取文件這件事,擱在李慕珩這兒那就是不可原諒,將林嵐親手送進監獄才是他該有的作風。


    陶夭嘴角擒笑地看著桌上那瓶紅酒,聲音依舊輕柔:“我知道你恨季岩東,連帶著恨起了林嵐,可即便她真的偷了你的文件幫季岩東對付你,那也是在她不知道承佑的死的情況下。如果她要是知道了,隻怕會比你更恨季岩東。”


    這話似乎說中李慕珩心底的某個點,以至於陶夭明顯感覺到,李慕珩心跳加快了。


    這也是她想要達到的目的,她要讓李慕珩清楚的知道——李慕珩與林嵐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我在你身邊這麽多年,看著你為當年的事自責痛苦,你知道我有多不忍心嗎?”她環住李慕珩的腰,道:“我不希望你再折磨自己了,你想毀掉林嵐,卻礙於承佑狠不下心。與其這樣,你這次還不如把林嵐放了,算是最後為承佑做的事。如果她出獄後還堅持為季岩東賣命,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你以後不再留情就是了。”


    陶夭仰頭望著李慕珩的下巴:“她對季岩東而言隻是一顆棋子,對你而言更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哪怕你讓她把牢底坐穿,對季岩東和你都沒有半點影響。既然如此,何不放她一條生路?這樣還能讓承佑安心。”


    陶夭說的話,一字一句都落進李慕珩的耳朵裏。他麵色沉靜的聽著,明明陶夭說的句句在理,他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向他控訴,事實不是這樣。


    那事實到底是怎樣?


    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卻被他硬生生地壓了回去。轉而變成另一個答案,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為自己失去生命的人。


    為了那個人,李慕珩覺得自己真的該讓林嵐徹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讓她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狀態度過這一生。隻有看不見她,自己才不至於有那麽多顧忌和煩惱。


    斂回目光低眉看著懷中的陶夭,李慕珩輕撫著她的頭發,眼神算不上溫柔,卻並不冷漠,而是一種難得的平靜和放鬆。


    他低聲問:“你覺得我應該饒了她?”


    “是!”


    李慕珩笑笑,“那就饒了。”


    陶夭心頭一喜,忍不住抱緊了李慕珩。


    李慕珩撫摸著陶夭的頭發,問:“夭夭,讓你跟著我這麽多年,你可曾覺得委屈過?”


    李慕珩這個問題讓陶夭很欣慰,回答起來也是格外用心,“你問我委不委屈,我的答案是很委屈。但你如果問我還要不要繼續跟著,我的答案依舊是肯定的。慕珩,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愛的……都已經沒有自己了。”


    “夭夭……”李慕珩嗓音低啞,他食指輕勾住陶夭的下巴,輕輕抬起,讓她看著自己:“不管是為了誰都不能丟了自己,因為沒有人願意留著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知道嗎?”


    “我知道。”陶夭主動爬起來,雙手圈住李慕珩的脖子,輕吐著熱氣:“但今晚,我想把自己的靈魂交給你,你願意要嗎?”


    說完就主動將唇貼了上去,柔軟的唇像棉花糖一般一觸即化,高超的吻技吻得人心神蕩漾。


    李慕珩被陶夭的吻激起了欲望,單手環住陶夭那纖細的腰肢,將人貼近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探進她的裙擺,大掌包裹住她那肌膚彈性的臀.部,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惹得懷中人一聲嬌.喘。


    陶夭伸手去解李慕珩的衣扣,動作熟練卻依舊迫不及待。年初李慕珩回國後就一直沒有要過她,她遠在國外,卻依舊忍得發慌。這次回來李慕珩依然沒有動她,更讓她心癢至極。


    即便如此,她也不主動開口或是引誘,因為李慕珩從不喜歡那些手段。


    而李慕珩想要的時候,那才是人間極樂。


    兩個人吻得忘情,彼此的身體也開始有了反應。正當李慕珩準備更深入的時候,腦海裏不知為何突然就浮現出那次在墨爾本與林嵐在一起的畫麵,並且揮之不去。


    他那次沒忍住,一是為了懲罰她與許易在街頭親吻,再一個是因為四年前林嵐留給他的記憶太美好,美好到從那以後不管與誰在一起,他心裏都有種落差感。


    李慕珩的突然停住讓早已難耐的陶夭心有不滿,卻不得不忍著身體的渴求,關心問道:“怎麽了?”


    嬌媚的聲音還染上惑人的情欲,李慕珩淡淡地看了陶夭一眼。那雙桃花眼實在勾人,加上身體實在需要宣泄,便也沒再多想。將人按倒在沙發上,低頭吻了下去。


    恰在此時,茶幾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在這個時候被人打斷,若是以往的李慕珩定然會很不高興,但今天的他卻也隻是微皺了下眉頭,看來電顯示是杜坤朗,他拿起手機接聽。


    躺在沙發上的陶夭心裏暗罵那個壞她好事的人。


    電話裏的杜坤朗先為自己半夜的打擾道了歉,見李慕珩沒有生氣,才直接進入主題道:“李總,看守所那邊的人說,林嵐的弟弟林風今晚去探視她了。”


    李慕珩神色一沉:“誰給的權利?”


    “看守所的人也不清楚,隻知道是上麵的人下達的命令。而且上麵還要求這件事不能聲張,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但據看守所接到命令的內情人說,這好像是軍區那邊的要求。”


    這個消息就像一瓢冷水徹底澆熄了李慕珩體內那把火,他緊皺著眉頭,麵色凝重地吩咐:“你明天找人打探一下,看到底是誰下的命令。”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掛斷電話,李慕珩單手撐著下巴凝眉思索著,他實不知軍區那邊有誰會管到這件事情上來,而看守所這邊竟然還買了對方麵子。


    陶夭見李慕珩的樣子,心知今晚交靈魂的事兒又沒影了,索性做個體貼的人。起身替李慕珩扣衣扣,柔聲道:“如果你有急事就先去忙吧,我送你下樓。”


    李慕珩看了陶夭一眼,對她的懂分寸很是滿意,“你早點休息,我自己下樓就行了。”


    在陶夭額頭輕輕落下一吻,他起身離開,未扣完的紐扣他自己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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