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聽了這話,更加覺得頭大,他知道不可能完全把這話當真,可也知道,這個差使算是推脫不了了。


    短短兩天時間,帝國高層就搞清楚了發生在俄國內部的這次中等規模的內戰,而結果也是出乎李君威的預料的,當然,是其順利程度超乎預料。


    馬澤帕的老巢巴圖林在俄軍抵達之後立刻就失守了,因為有一部分的哥薩克領主投降,選擇了裏應外合,馬澤帕除了一個兒子被抓走,隻是損失了百十人,這不算什麽損失。


    相反,沃羅涅日的俄軍出兵掃蕩造成的損失就比較大了,但這種損失也多是經濟上的,而非兵馬損失,讓李君威驚訝的事情也就在這裏。


    因為帝國高層錯看了澤連科與馬澤帕二人的關係,認為這二人水火不容,但誰能想到,二人都有唇亡齒寒的覺悟,在遭遇襲擊之後,馬澤帕立刻率軍南下,進入波蘭境內的澤連科領地躲避,而澤連科也迅速出兵北上接應,並且出動出麵,說服了紮波羅熱的哥薩克,接納馬澤帕。


    當然,澤連科也是無利不起早,亂戰一起,頓河與第聶伯河之間的東烏克蘭地區一片混亂,舊有的秩序被打破,原本大量被哥薩克控製的人口,流入到了澤連科的手中。


    進入八月,戰場態勢基本形成,而帝國一方也做好了出兵的準備。


    “現如今瑞典大軍已經從盧布林進入了西烏克蘭,前鋒抵達基輔,控製了渡口。隨時會開赴俄國境內。按照您的指示,馬澤帕與澤連科兩個人也形成了聯軍,決意不加入任何一方,但二人願意為瑞典軍隊提供一些補給。


    而帝國軍隊主要由駐紮西濱的陸戰隊第三軍中一些部隊組成,先占領赫爾鬆,然後沿著第聶伯河逆流而上,控製基輔城與赫爾鬆之間的全部水道。”李素在地圖前,向李君威匯報了他的計劃。


    李君威問:“出兵的理由呢?”


    “保護僑民,還有保護第聶伯河航運。”李素回答說道。


    保護僑民是一個很正當的理由,而保護航運則是與當年的《四國條約》有關,當年李君威西征,與波蘭、俄國瓜分了克裏米亞汗國的領地,並且和奧斯曼帝國簽訂了合約,這份合約包括邊界、勢力範圍、民族政策、海軍限製等等,雜七雜八的條約加在一起,就是《四國條約》。


    按照條約規定,中、俄、波三國享有第聶伯河、頓河、伏爾加河三條河流的自由通航權,而三國分別掌握三條河流的一部分,所以對三國都是有利的,而以這個條約為理由,確實可以出兵。


    見李君威還有些疑慮,李素說:“王叔,其實也不隻是這個理由,我還派遣使者前往克拉科夫,聯絡波蘭當局,但是沒有得到回信,我想,卡爾十二世和波蘭新王斯坦尼斯瓦夫一世,應該會同意的。”


    “他們應該知道,我們派兵的目的是提前布局,準備介入戰爭。”李君威卻不這麽想。


    李素笑著說:“我提出的方案是第聶伯河非軍事化。”


    李君威聞言,眼睛一亮,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提議。目前對於卡爾十二世來說,進軍俄國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後勤,他甚至專門編組了一支超過一萬人的後勤軍,如果帝國維持第聶伯河航運的和平,那麽來自波蘭的補給就沒有問題,在第聶伯河東岸,又有馬澤帕和澤連科二人提供補給,補給困難問題幾乎就解決了。


    而反過來,假設遠征失敗的話,有帝國軍隊守衛第聶伯河,瑞典軍隊也能完成撤退。


    這個時候,李昭承匆匆走了進來,現在他是遠征軍的參謀,負責情報工作。


    李昭承帶來了幾份文件,有信件也有情報局的密文翻譯,而這些文件都與卡爾十二世有關。


    “卡爾國王來的信件,得到了軍事情報局的印證。”李昭承遞給了李素,然後向李君威簡單介紹:“卡爾來信說,希望帝國約束馬澤帕與澤連科兩支軍隊,使其不在戰爭中對瑞典采取敵對行動,而帝國在維持第聶伯河非軍事化的情況下,答應保證給予瑞典軍隊盡可能的幫助。隻要帝國做到這些,就願意在戰後把第聶伯河與頓河之間的土地交由帝國處置。


    無論這些土地現在屬於俄國,還是屬於波蘭,卡爾國王都願意保證他的承諾得到實施。”


    李君威點點頭,把自己的水杯遞給了兒子,李昭承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與此同時,卡爾十二世也派遣代表前往紮波羅熱和頓涅斯克,聯絡馬澤帕和澤連科。把這兩塊土地許了他們兩個,隻要求得到補給和友好。”


    “一塊土地,許給三家?”李君威笑了,打趣說:“卡爾也太過一廂情願了吧。”


    李昭承連忙解釋:“不不,並不是這樣的,卡爾並未選擇隱瞞,而是把給我們的信抄寫後,一起送給馬澤帕和澤連科,意思很青雀,讓這二人向我們施壓,以求更安全的戰略環境。”


    李素已經看完了各類文件,說道:“卡爾真的很有頭腦,他是想利用這種手段,盡可能的讓瑞典立於不敗之地。”


    “你認為應該答應他嗎?”李君威問。


    李素想了想,說:“至少要得到波蘭國王同樣的書麵許諾,否則,戰後不好說。至於瑟姆會議,就算了。”


    李君威點點頭:“可以。”


    李素衝李昭承笑了笑,李昭承會意,提出了一個遠征軍司令部都想提問的問題,他問道:“爹,帝國介入這次戰爭,是否有領土要求。”


    “你們覺得呢?”李君威問。


    李昭承說:“遠征軍司令部的同僚們,希望在頓河西岸為帝國再奪取一塊土地。”


    其實這是老調重彈,這種聲音在帝國軍部出現不是一年兩年了。


    原因也很簡單,當年四國條約簽訂的時候,波蘭在少海(亞速海)北岸的土地,僅僅延伸到了頓河河口,也就是說,事實上,頓河是帝國與俄國的界河,隻不過在之後,帝國在頓河東岸掀起了開發熱潮,而俄國占領的頓河西案,則主要是哥薩克人的藩地,就連最前沿的軍事重鎮沃羅涅日,都距離兩國邊界相當遠。


    這些年,西津大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問題,那就是西津這座帝國西部邊疆最重要的城市,就在頓河邊,與俄國領土隔河相望,戰略態勢極為惡劣,現在帝國占據絕對的優勢,還好說,但這種優勢誰也不能保證永遠存在,因此在頓河西岸獲得土地,保護西津,成為了西疆戰略的中一個逃不脫的命題。


    但這不是一個軍事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除了戰爭手段,沒有任何辦法讓俄國割讓土地,更何況,頓河兩岸早已不是當年的情況。


    當年帝國獲得這些土地的時候,因為克裏米亞韃靼人與哥薩克之間鬥爭不斷,俄國與奧斯曼的戰爭,頓河兩岸其實是很荒蕪的,可現在不是了,帝國擁有的頓河東岸早已是人口稠密區和工業基地,而俄國擁有的頓河西岸,也隨著西津的崛起而發展,成為了重要的農牧業基地,人口也大規模的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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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吞並這樣一塊土地,對於帝國來說,負擔也相當大。


    當然,這不是主要問題,更重要問題在於方式。李君威讚許李素提出的‘第聶伯河非軍事化’的提案,因為有這一條,帝國就可以用非交戰國的姿態介入大北方戰爭之中,而李君威製定的基本戰略還是,能不參戰就不參戰,畢竟帝國在俄國、波蘭都有相當規模的利益,一旦參戰,必然會受損。


    “其實保護西津,也並非在頓河西岸占領縱深才可以,在頓河西岸扶持一個友好的國家,也是可以同樣做到的。”李君威說道,這也是他願意支持烏克蘭獨立建國的重要原因,甚至說,這比帝國直接占領一塊土地還要更為有利。


    原因其實特別簡單,帝國目前在黑海周邊所擁有的土地,全部是克裏米亞汗國的舊地,是韃靼人的土地,韃靼人在經過的滅國之後,已經分裂為了三部分,一部分被俄國接納,與哥薩克混居在頓河西岸,成為彼得以夷製夷的工具,也是警備帝國的邊防力量。


    一部分逃入奧斯曼帝國境內,後來又被奧斯曼帝國遷移到了高加索以南,對抗來自哥薩克共和國的擴張和騷擾。


    第三部分則是在波蘭境內,淪為了農奴,已經失去了民族特性和獨立。


    當然,當年被帝國獲得的那部分人口,已經遷移去了印度,成為了印度斯坦帝國皇權統治的重要一部分,與烏茲別克人、哈薩克人等中亞天方教民族一起,成為了統治階級,基本不可能回來了。


    而頓河西案則不同,這是哥薩克人的土地,在現在這個時候,民族主義開始盛行,可以被理解為烏克蘭人的土地。


    民族仇恨的最大來源,往往伴隨著屠殺、壓迫和領土爭端,正如帝國占領了伏爾加河下遊、烏拉爾以東的土地,就與俄國不可能友好了一樣,如果占據頓河西岸,必然就是與烏克蘭民族的對立。


    既在頓河西岸擁有土地,又與烏克蘭民族友好,這是對立的。二選一的話,李君威願意選擇後者,畢竟帝國在歐洲不能隻有敵人和對手。


    “爹,我可不相信烏克蘭人,他們可沒有表現出什麽值得我們信賴的品質。”李昭承在聽完了父親的解釋,依舊有些倔強的說道。


    “品質,那是什麽東西?你在其他民族身上看到了值得我們信賴的品質嗎?”李君威反問。


    李昭承說:“普魯士人就不錯。”


    “一個民族的品質是被各種環境所塑造的,我從來不認為有什麽民族天生善戰,有的民族天生文弱,我更不認為有的民族天生優雅高貴,有的民族低賤無恥。你作為一個中國人,隻需要愛我們的中華民族就可以了,其他民族的好壞與否,品質如何,與你沒有任何關係。”李君威說道。


    李素見李昭承依舊想說什麽反駁,他輕拍了一下肩膀,說道:“昭承啊,你還年輕,尚不知人心險惡。正如太上皇陛下教育我們的那樣,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我們人人都受到別人影響,但要堅守本心啊,這次跟我北上,多看看,多了解。”


    “哦,榮王兄的意思是,隻要我深入烏克蘭腹地,多看看,就能看到烏克蘭民族的優秀品質?”李昭承問。


    李素哈哈大笑:“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跟著我出去多看看,你就發現,什麽普魯士,什麽烏克蘭,其他民族都一個吊樣。根本沒有什麽優秀的、善良的正麵品質,這種評價,用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李素覺得,李昭承受別人影響比較大,他對普魯士人的評價正麵,主要是因為有小威廉這麽一個朋友,也見識過普魯士軍隊的強大。而對烏克蘭人評價負麵,則是因為西津本地對烏克蘭人評價都比較負麵。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實上,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外鄉人身上都有邪惡、狡詐之類的標簽。


    而李素其實也比較傾向於李君威的計劃,即扶持一個友好的烏克蘭國,把西津地區這些外鄉人全都趕過去。


    “那好吧,我去準備一下。”李昭承說罷,就退下了。


    李君威無奈說道:“這個孩子,頭腦太簡單了,很容易被人利用。”


    “昭承是一個純粹的人,嫉惡如仇,敢愛敢恨,我覺得很好,他很正直,不是嗎?這樣的人,最適合當兄弟了。”李素說道。


    “可不適合當皇帝。”李君威說。


    李素嗬嗬一笑,沒有接這話茬,這不是他考慮的問題,但總覺得裕王對李昭承過於苛刻了。


    回到了自己的行營,李素找來李永忠說:“永忠,你覺得昭承如何?”


    李永忠說:“二公子人很好,大家都喜歡他。”


    “我也這樣覺得,二公子人沒有架子,很親和,但他是二公子,是裕王的嫡子,所以你要好好保護他,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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