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承看著周圍寬廣的土地,思索一會,問道:“那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裴元器不解李昭承為何有此一問。


    李昭承說:“我和哥哥都沒有繼承父親的智慧,我們的弟弟似乎也沒有展現出相應的天賦,那以後帝國怎麽辦呢,父親會老的,也會離開的。”


    裴元器笑了:“這根本不是一個問題,因為帝國從來就不是屬於你們李家的。李家皇位也不追求江山代代永固,我覺得你還不太了解你的家族,不了解你的爺爺、伯父和父親,他們都是有大胸襟,大理想的人,皇位、皇權,對於他們來說,隻是實現自己理想的工具,而不是淩駕於一切的基礎。


    這也是帝國億兆利民,萬千有識之士願意支持皇室的原因。


    西津是帝國政治氛圍最為輕鬆的地方,這裏是工業的重鎮,亦是帝國工人運動的核心之地,這麽些年我接觸過很多被視為偏激、過激的政治理念家,他們在來到西津之前,總是有著對帝國統治的各種不滿,但當他們來到西津,接觸了歐洲各國,了解了其政治現狀,態度就有所轉變。


    我們原本就生活在一個最為進步的國家,你、昭譽,亦或者將來李家其他繼承之人,要做的就是讓這個國家繼續進步下去。個人的智慧僅僅是一種點綴,三個臭皮匠未必頂的上一個諸葛亮,但帝國有很多很多的臭皮匠。”


    “好吧,您說的很對。”李昭承低頭,表示受教了。


    裴元器輕拍這個年輕人的臉,說道:“昭承啊,給你一個小小的建議,不要神化你的父祖,從你爺爺,到你伯父、父親,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身上都有各種各樣的缺點,尤其是你的父親,他的缺點和優點一樣突出,所以,可以學,但不要模仿。”


    七月初的時候,榮王李素從巴拿馬地區來到了西津,而皇帝從申京派遣的使團也到了,正式宣布由榮王李素擔任帝國西津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而原長官裴元器回京,執掌中廷。


    李君威安排兒子布置宴會,而李素則忙著熟悉本地的情況,一直到七月十日的時候,才消停下來。


    李素之所以這麽晚來到,是因為在巴拿馬他也忙的不可開交,主要是監督《凡爾賽條約》在美洲的實施情況。


    從地緣政治的角度來說,帝國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中是獲得了很大的戰略利益。直布羅陀的獲得,讓帝國直接掌握了西歐的咽喉。在此之前,武裝接管法國在北美的殖民地,對帝國的長遠利益也很重要,至少李君威父子不用再擔心,未來會有一個叫美國的國家挑戰中華民族在這個世界上的地位。


    但僅從經濟利益上來說,帝國是有損失的,雖然借機打開了法國、西班牙本土的市場,但在拉丁美洲丟了不少。當年馬德裏條約簽訂之後,帝國指導西班牙的殖民地海關,並且協助其建立殖民地的海岸警衛,事實上就是獨霸了西班牙在殖民地的市場。


    但是隨著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的結束,荷蘭、普魯士獲得了更多與美洲殖民地通商的機會,而荷蘭作為一個以貿易立國的國家,其實也意味著英國商品也會美洲對帝國商品形成競爭。


    隻不過,這是不可避免的情況。


    原因就在於,西班牙殖民地向其他國家的開放,並不是英國、荷蘭等戰勝國的特權,如果帝國不同意,他們也取得不了類似的權力,根源的原因還是在於,這是西班牙各主要殖民地的訴求。


    當然,並不是說歐洲各國的商品在拉丁美洲更有競爭力,如果是的話,這更不能得到帝國國內的支持了,事實是,帝國向美洲出口的主要是紡織品、金屬五金、藥品等工業產品、科技產品,在這方麵,歐洲沒有多少競爭力。


    而歐洲商品在美洲最有競爭力的包括他們非洲殖民地提供的黑奴、藝術品奢侈品、煤炭等,這些與帝國方麵並不形成直接的競爭。


    但殖民地對向歐洲開放的最主要訴求,並非是得到這些產品,而是通過開放市場換取歐洲各國的對等開放,向歐洲主要國家出口煙草、棉花、蔗糖等原材料、消費品。


    英國在上一次戰爭中就失去了所有的殖民地,所以對此最為歡迎,而普魯士則隨著經濟的崛起,對熱帶出產的消費品需求高漲。相反,帝國卻對棉花之外的原材料進行控製。


    比如煙草,帝國實行的是煙草專賣專營,所有的煙草生產,都是帝國與煙草種植戶簽訂合同,國內也不允許進口外國的煙草,而煙草種植也是帝國加快海外移民的手段,比如,帝國煙草總公司在十年前就對煙草種植戶進行了重新梳理,在全國主要行省完全拒絕與煙草種植農場的合作,隻與個體經營戶合作。


    這樣省出來大量的煙草份額,這些份額全都轉移到了海外,尤其是益州一帶(巴西南部)。在這些海外領地,則接受煙草種植農場提供的煙草,還可以簽訂長期合同,直接促進大量的農場主向益州地區移民,並且在國內招募勞工。


    至於蔗糖,帝國不僅有海外的熱帶殖民地,更重要的是,還有處於熱帶、亞熱帶的行省,尤其是南洋、瓊州、台琉等地,這些行省的曆史比帝國曆史都悠久,怎麽可能會傷害他們的利益呢?


    而帝國也提供不了美洲殖民地所需的黑奴,所以西班牙的各大殖民地,迫切的需要與歐洲其他國家合作,而帝國要想保持在西班牙殖民地的影響力和控製力,就必須正視這種訴求,好在,目前還未對帝國商品形成競爭,因此一切都還順利。


    “榮王爺,聽說巴拿馬鐵路要通了,原本為你準備了盛大的通車儀式,你卻因為我,錯過了一場好戲呀,真是過意不去呀,來,幹一杯。”裴元器高舉酒杯,笑著說道。


    李素雖然是王爺,但也知道裴元器在皇室之中的特殊地位,他笑著說:“裴叔叔說笑了,國事為重,您為西津地區鞠躬盡瘁二十多年,卻讓我來摘桃子,真正過意不去的是我呀。”


    “什麽鞠躬盡瘁,隻能算是盡心盡力吧。”


    李君威擺擺手:“可不能這麽說,元器前輩子就幹了這麽一件事,利國利民的大事,可不能自謙呀,整日把功勞掛在嘴上不好,但過度自謙也不好,你回國要執掌中廷,出任內相的,必須高頭大馬的回去,不能讓人說出一個不字,找出一點茬子來,李素,你說我說的對嗎?”


    “王叔說的極是,極是!”李素連忙表態。


    李素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他已經聽出了李君威的畫外音。


    雖說裴元器在西津這些年功勞極大,不可磨滅,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而且在官場之上,個個都是雞蛋挑骨頭的主,甚至造謠生事者也不少。裴元器臨走之前,可以布置、清理一些,但終究還是要走的。


    裴元器要想不被人挑出什麽不是來,還是要看李素這個繼任者,能不能隨時隨地的幫他擦屁股。


    “那就多謝榮王爺幫襯了,有裕王爺的麵子,到底好做官呀。”裴元器笑著打趣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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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卻是臉上嚴肅起來,說道:“裴叔叔這話說對了一半,王叔的麵子,我肯定是會給的,但裴叔叔這些年勞苦功勞,小侄是親眼所見,西津能有今日,全憑裴叔之辛勞,小侄是由衷的欽佩。”


    西津位於帝國大陸的西部邊陲之地,包括了克裏米亞半島、頓河與伏爾加河以南,高加索山以北的北高加索地區,這原本是克裏米亞汗國的領地,雜居著諸多的民族,在當年裕王西征之後和哥薩克清理,本地雜胡已經清理一空。


    裴元器主政此地二十多年,西津已經從雜胡聚集之地,發展為了西部邊陲的工業重鎮,一個擁有二百四十萬國民、六十七萬注冊勞工的大省,在帝國所有的行省之中,西津的工業產值也能排進前十。


    這裏不僅已經實現了從封建農業經濟到現代工業體係的跨越,而且一個完善的工業體係已經形成框架,初見雛形。而製約這一切的,隻有人口,帝國兩代帝王數次高度評價西津的發展。


    要知道,裴元器可是白手起家的,和其他行省的情況完全不同,他接手西津行省的時候,本地隻有二十五萬人口,其中大半還是戶籍在遠疆綏靖區的遊牧哥薩克。而裴元器還要兼任大陸方向麵對歐洲、西亞地區的外交活動,其成就之高,實在是無可爭議。


    對於裴元器做出的貢獻,李素是非常佩服的,而他本人也是一個實權宗王,也安全局掛職過,這麽些年,身邊也跟著安全局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安全局負責的終任審查這方麵,裴元器已經過了,這意味著,即便有問題,也屬於皇帝也不想追究,甚至不想提及的問題,這種情況下,李素自然也願意包容一些。


    雖然是家宴,幾個人談的也多是正經事,主要是李素向裴元器請教各種問題,西津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工作涉及多方麵,本地的行政工作、經濟工作,對外還要進行外交活動,與周邊的綏靖區還有藩地工作,十分複雜,甚至於,還有來自皇室的私人差遣,都是要做的。


    可以說,西津地區最高長官,就是全能的人才,李素雖然有所成長,多少還是差一些。


    家宴正在進行的時候,侍從官走進來,低聲在李昭承耳邊說了幾句話,就退了出去,李昭承想了想,還是沒有拖延,說道:“安全局的消息,四天前,俄國騎兵突襲了巴圖林。沃羅涅日的俄軍也出兵掃蕩,具體的情況還不知曉。”


    “馬澤帕麾下傷亡怎麽樣?”李素問。


    巴圖林是馬澤帕的傳統領地,也是其麾下哥薩克的政治中心,而最近十年,馬澤帕的主要產業都在頓河西岸,沃羅涅日則是俄軍在裕王西征之後,麵向帝國方向進行防禦的兩大核心城市之一,駐紮有相當規模的軍隊。在與瑞典的戰爭爆發後,沃羅涅日的軍隊非但沒有調動,反而有所增強。


    “侍從官隻是帶來了信息,具體的還不知道。”


    李君威見裴元器和李素起身,他招招手說:“都坐下,又不是什麽緊急軍情,繼續吃。昭承啊,你去行營呆著,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再來匯報。”


    李昭承點點頭,起身離開了。


    李素有些坐立不安,因為這原本是他的職差,此時去做事的卻是裕王的兒子,而且今時不同往日了,雖然說皇帝不願再娶的事沒有公開,但似李素這等高層早就得到消息,李昭承的地位與皇子無異了。


    “王叔,這不好吧,怎麽這麽差遣昭承呢?”


    李君威說:“沒什麽不好的,當年你不是也在我手下當侍從長嘛,年輕人,要成長就要實職曆練。這件事我還想和你說呢,不如讓昭承當你的師從長,跟你一段時間,怎麽樣?”


    “別別,我可不敢。”李素被嚇了一個激靈。


    李君威笑了:“這有什麽,自家孩子,你又不是不熟悉。”


    李素也明白,李君威有意讓自己培養李昭承,這種事他是拒絕不了的。李素說:“那也不能當侍從長,昭承的身份是公開的,哪有裕王之子給別人當侍從長的事。”


    當年李素給李君威當侍從長,是身份沒有公開的情況下,以禁衛軍官,皇帝侍從官的身份出任的,而且他那時候還是世子,而李君威則是帝國最有實權的親王。


    “那你看著安排吧,這次的事情,讓他跟你身邊,未必要教他什麽........。”


    李素聽了這話,更是搖頭了,他覺得就算自己帶一帶李昭承,也是在大北方戰爭結束後,沒想到戰爭期間也是如此,想起帝國可能會參戰,想起那一個個預案,李素就頭大。


    “不用擔心,囫圇個給我帶回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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