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回來時,薛母將柳家的來意說了,薛青已經知道也不以為驚訝。


    薛母一臉愁容:「這如何是好,柳家可不是郭家,咱們可惹不得..我再三拒絕,一口咬定絕不負郭家,他們還是不肯鬆口,說不用辜負郭家,他們隻要你考不上狀元再娶五兒小姐,我這就真的沒辦法了...」靠近壓低聲音,「咱們可是絕對考不上的呀。」


    薛青道:「一次考不上就考兩次...郭家小姐能等的,柳家小姐等不得。」


    這也是個辦法,薛母眼睛一亮,跟郭懷春對坐愁了半天,怎麽忘了這個辦法...隻要不要臉就行。


    薛青解下外袍,道:「還有啊,就算我考不上,到時候讓郭小姐表示非我不嫁,要死要活的鬧...」


    薛母掩嘴笑點頭連聲道是啊是啊:「柳家總不能為了個孩子的打賭就要逼死人吧...再不然實在要嫁,那就二女共侍一夫..柳家怎麽可能這樣作踐自己的孩子。」


    薛青麵色笑意淺淺,那麽,你怎麽就這麽篤定的郭家可以作踐自己的孩子呢?其實到如今,她已經覺得自己當初的判斷是錯的了...郭懷春似乎並不是貪圖名望才對她們母女隱忍至今。


    薛母卸下了心中的煩惱,重新變的輕鬆,將薛青的衣袍抖開懸掛,又打量著自言自語又小了,該做新衣了....至少這些瑣碎的關切和歡喜是真的,薛青含笑搖搖頭,也罷也罷,別人做什麽她不知道,隻要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就好。


    薛青聽著薛母的碎語絮叨,走到書桌前打開了書,門外陡然響起暖暖的喊聲。


    「...你踩了我的羊拐了...」


    薛母嚇了一跳:「暖暖..不要和人打架..」回頭看去,咿了聲,「是寶兒小姐?」


    郭寶兒?薛青抬頭看去,見郭寶兒帶著一個丫頭邁進門,也不進來隻眼睛看著天。


    薛母忙迎了出去,道:「寶兒小姐您...」


    郭寶兒輕咳一聲,道:「..薛青回來了?」這才探頭向內看,見那少年從桌子前站起來,「..在讀書嗎?」麵色歡喜的點點頭,「不錯不錯,好好讀書啊。」對身邊的丫頭道:「..拿出來吧。」


    那丫頭神情古怪的將一小食盒捧過來,道:「我..我家..」


    郭寶兒不耐煩的抓過食盒,道:「...你又病又傷又瘦的,怎麽有力氣讀書,補補吧。」


    薛母和薛青都愕然,郭寶兒對他們的神情很惱怒,將食盒塞給暖暖轉身就走了,聽到門咯噔一聲響,院子裏的三人才回過神。


    暖暖打開見是一盅燉梨,嗅了嗅鼻子,道:「很香。」


    薛青圍著暖暖轉了轉,道:「有毒?」


    薛母噗嗤笑了,道:「沒有啦,好了,暖暖拿去吃吧。」


    暖暖歡喜的應聲是,薛青笑著喚住,道:「我們分著吃吧。」


    薛母不以為意,讓暖暖去盛出來自忙去,才吃過沒多久,郭寶兒又晃晃悠悠的來了...來取碗盅,說是很貴,看到薛青麵前擺著的空碗很是滿意,道:「你好好讀書...我天天...嗯...我有空就給你做。」


    薛青愕然道:「這是你做的?」


    說漏了話,郭寶兒麵色漲紅,但又瞪圓眼道:「我做的怎麽了?」


    薛青道:「沒什麽啊...怪不得這麽難吃。」


    郭寶兒呸了聲,雖然這話不好聽,但莫名的鬆口氣,道:「你不要說話了,快些讀書吧。」說罷自己在一旁坐下來。


    薛青看著她道:「寶兒小姐你還有事?」


    郭寶兒道:「沒事啊......」又道,「你功課行不行啊,要不要讓我爹再給你請個好先生?」


    薛青道:「不用啊...寶兒小姐,我要讀書了,你還是回去吧。」


    郭寶兒坐著沒動,視線在他書桌上掃來掃去,見筆墨都沒用,隻展開一卷書,皺眉道:「你真用功還是假用功...你可是明年就要下場.有什麽不懂的要問,不要不懂裝懂...先生嘛多請幾個也不是問題。」


    薛青失笑道:「多謝關心,真不用的。」


    郭寶兒瞪她一眼,道:「我不管了,你自己用功吧。」說罷坐在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小鼻翼掀動似乎嫌棄這屋子裏擺設,亂看一番視線轉向薛青,卻見薛青正看著自己,臉頓時一紅.瞪圓眼,道:「不許看我..趕快用功看書。」


    薛青道:「寶兒小姐,你在這裏我沒辦法看書啊。」


    郭寶兒臉更紅了,呸了聲,道:「油嘴滑舌...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就是盯著你看你用功不用功。」


    薛青無語,怎麽就油嘴滑舌了,雖然她也是女孩子,但對小女孩子的想法真有些不明白...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在想什麽,大概也是天馬行空吧...隻得攤手道:「你這樣盯著我,我沒辦法用功啊。」


    郭寶兒紅著臉又幾分得意捏了捏小辮子,道:「那是,我這麽好看....柳下惠見了也不能坐懷不亂。」


    薛青哭笑不得,道:「你看的都是什麽書....」幹脆起身走來。


    郭寶兒嚇了一跳,伸手指著道:「你想幹什麽...非禮勿動,你別亂來啊...別以為我不捨得揍你...哎呀..」


    話沒說完被薛青拎著肩頭推了出去。


    「寶兒小姐,我真要用功讀書了,你去找別人玩。」


    看著門咚的關上,站在院子裏的郭寶兒羞惱交加,叉腰喊了聲薛青,再看一旁暖暖和薛母眨眼看著她,便一跺腳呸了聲轉身蹬蹬走出去。


    薛母站在屋門外喊了聲青子。


    薛青打開門道:「娘,沒事的...」


    話音未落聽得院門外傳來郭寶兒的聲音:「你好好讀書...睡覺前我讓人送好吃的來...」


    薛青抬手撫額,錯了錯了,其實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也不一定就能順心順意做到....這打不得罵不得的,煩吶...:「娘我這兩天就不回來了,社學新先生管的有點嚴。」


    ......


    一陣寒風吹過,草堂外的大樹上僅存的幾片葉子不舍的跌下,落在正走過的楚明輝頭上。


    少年縮著脖子將頭一陣猛搖,搖的自己暈乎乎深一腳淺一腳的邁進草堂,噗通就倒在厚厚的墊子上,舒服的躺下翹起腿。


    「來這裏是讀書的...睡覺找別的地方。」一個少年提醒道。


    楚明輝懶洋洋的哎了聲,道:「我腦子裏正讀著,你們看不到,不等於不存在。」說笑著又嗅了嗅,翻身坐起來。


    薛青麵前的幾案上擺著兩個食盒,一個藍花布,一個梅花底,一邊坐著郭子謙,一邊坐著柳春陽。


    郭子謙一如既往笑嘻嘻,柳春陽則低著頭像個怯怯的小姑娘。


    楚明輝道:「兩個小舅子,這趟送的什麽?」


    嬌怯的柳春陽抬頭道:「送你娘的蛋。」.....這是個敢在蹴鞠場上要陰人傷筋斷骨,毀人當玩樂的紈絝少年,對著一個人嬌怯,不是對著所有人都嬌怯。


    楚明輝大怒,罵道:「柳春陽你個兔崽子..」


    兩個少年頓時撞在一起,四周的少年們響起習慣性的起鬧聲.....


    薛青道:「要罵要打出去,要蹴鞠去蹴鞠場,在知知堂隻能讀書說話。」


    頂在一起的兩個小牛犢子互相呸了聲扭開頭各自重新坐下。


    郭子謙笑道:「楚明輝,羨慕吧...我青子哥多受喜歡...」將這個話題打趣。


    有少年跟著起鬧道:「是啊,楚明輝有人跟你說親了嗎?」


    楚明輝重新倒在墊子上,哼哼道:「當然有...隻是好討厭,我不過去偷偷看看那家女郎什麽樣,就被追著打..還罵我是登徒子...」又難掩羨慕的看著幾案上的兩個食盒,「..哪有郭小姐和柳小姐這般颯爽。」


    少年們鬧笑,有的問是哪家女郎,有的則也帶著幾分羞澀說自己也說親了,既然說到了這個話題,便也嘻嘻哈哈的討論城裏哪家的女郎如何..草堂裏嘈雜而熱鬧。


    馬上冬天了,又要過去一年,十三四歲的少年們又長大一歲,除了麵臨學業成長煩惱,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煩惱也必將難以避免。


    樂亭走進來時,暖暖正哼著小曲把兩個食盒都打開,小眉頭蹙著滿是煩惱,先吃肉還是先吃蛋是個難題啊。


    「喏,不如先吃飯吧。」他笑道,將一個食盒遞過來,食盒包裹著艷麗的彩絹,「春曉姑娘拖我送的,適才人多,我沒進來,免得你不止是左右為難...不過很明顯,她是故意的要添亂的。」


    薛青大笑,請他入座,樂亭謝絕,道:「功課落下了很多,要快補上。」


    薛青起身相送,與樂亭走出了草堂,樂亭回頭看了眼門匾,道:「我第一次羨慕別人可以讀書。」


    在內正拆開春曉的食盒,端出其中八寶飯的暖暖不解的看過來。


    什麽叫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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