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


    沈燁目不轉睛盯著因為疲勞過度而昏倒的尹曼青,他忽然之間出現在她麵前的這幾天時間裏,一定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辛苦吧。


    如果有其他辦法的話,沈燁也不想以如此突然的方式出現,沈爺爺宴會上插播的采訪是他所為,也想過尹曼青看到之後會受到刺激,可無論是以何種方式突如其來的回來,無疑給她帶去傷害。


    而沈爺爺當年對他的迫害,沈燁的確銘記在心,即使他想忘記都難,他的出現也算是給沈爺爺的生日送上最刺激最意外的禮物。


    沈燁手指輕輕的拂過尹曼青蒼白的麵龐,依然光潔美麗的額頭,嬌小翹挺的鼻尖,還有好看的唇形,一如他當初離開時那樣沒有任何改變……


    指尖下美好又熟悉的觸感給沈燁帶去了無盡的顫動,心裏的渴望和動蕩掀起了大大的高潮,似乎真的想什麽都不顧和她在一起。


    甚至……


    他想著,若是尹曼青真的因為他遇到了什麽危險的話,他不會讓她一個人在另外一個世界孤孤單單的,他不會獨活。


    可是,暫時還不能抱著這樣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尹曼青還年輕,應該有更美好的生活等待她,又何必跟著自己過不安定,隨時有可能喪命的日子。


    一次離開已足以讓尹曼青的心裏千瘡百孔,若是再有一次生離死別,她要怎麽才能活下去?


    “小曼,對不起……”沈燁小聲的在她耳畔呢喃,“別原諒我。”


    尹曼青不原諒他,他反而能少一分虧欠,不原諒他,她或許才能憑著這一股子倔氣勇敢的活下去。


    沈燁的眼底蘊藏了深濃的不舍和眷戀,這兩年來第一次有機會在近距離之下輕輕的撫摸她,有點不真實,又有點亢奮,壓抑不住的喜悅和顫抖不停的自身體裏傾瀉。


    無數次夢裏夢見和她甜蜜相約的在一起,然而,醒來時卻發現床的另外一邊是一片空蕩蕩,那樣的心理落差讓沈燁徹夜不眠的想念尹曼青,想著他們在一起的過去,一點一滴,成了他堅持的源泉。


    醫生給昏迷的尹曼青注射了營養劑,沈燁約莫猜測到這個點她應該快醒來了,不想讓尹曼青看到自己,戀戀不舍的站了起來,眼神始終黏在病床上的尹曼青,卻終究逼迫自己不能回頭。


    忍一忍便過去了,久而久之,尹曼青也會在心灰意冷之後對他徹底失去耐心……


    沈燁前腳剛走,仿佛有感應似的,尹曼青猛然間震醒,瞠開雙眸的刹那,瞳孔不停的在周圍搜尋,她剛才好像聽到沈燁的聲音了?


    掀開了醫院的薄被匆匆下床,鋪天蓋地的暈眩仍舊迅猛來襲,正巧有護士進來換藥,“尹小姐,你身體還很虛弱,現在不能下床,回床上躺著吧。”


    “護士小姐,是誰送我來醫院的?是沈燁嗎?”尹曼青猜不出到底有誰會在pam國際大廈門口遇見她,送她進醫院,唯一能想到的人隻有沈燁。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他沒有留名,是一位瘦高帥氣的先生,對了,剛剛才出去不久呢。”


    護士小姐萬萬沒有想到,因為她的話語尹曼青激動的拔掉了針管,攔也攔不住的匆忙追出去。


    一想到是沈燁送她來醫院,一想到他盡管對自己態度冷冽,好像漠不關心似的,但他還是不忍心見到自己有任何危險。


    她就知道,沈燁還是舍不得她的。


    哪怕身體此時此刻酥軟無力至極,暈眩的痛苦模糊了她的視線,卻朝著那個方向去,仿佛是萬般肯定沈燁一定就在那兒。


    “燁,等等……”


    “等等我。”沈燁就在前麵,目視到他熟悉的背影,尹曼青喜出望外,恍如之前所有在沈燁那兒受得氣全部拋之腦後。


    沈燁想當做全沒聽見的繼續往前,尹曼青卻早一步躍至他跟前,呼吸很喘,熱熱的呼吸聲仿佛是窒息的誘惑,深深的吸附住了沈燁的步伐,硬是沒能再跨出一步,定在了原處。


    尹曼青來不及多想,雙臂已牢牢圈住他的腰身,“不要走,別再丟下我了。”


    盡管她很介意他和安妮之間的事,可是,隻要他別再丟下她不管,關於他過去兩年發生的事情,她可以既往不咎,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沈燁背脊僵硬,並沒有迅速扯開她的手,似乎這一刻也是異常眷戀著她的擁抱,他們有多少個日子沒有將彼此抱緊,隻能在夢中奢望著她的出現,期盼每一天晚上尹曼青都能去他的夢裏報到。


    “不管你有什麽理由,都不要把我推開……我們一起承擔,我隻要有你在身邊,會很勇敢,很堅強的去麵對每一件事情。”


    因為沈燁就是她的勇氣,隻要想到什麽事情都有沈燁替她撐著扛著,那麽,任何事再艱難也在無形之中會變得迎刃而解。


    偶爾,其實沈燁是不需要她堅強的,她應該被保護,被嗬護得滴水不漏,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生活,而不是需要去麵對太多的血腥,去承受遠遠不在她承受範圍之內的事情。


    沈燁揮掉了她的手,像頭幾次一樣不留情麵,不夾雜一絲絲感情的剝掉她的臂彎,刻意保持彼此之間的距離,“可是我呢,你想過我的處境嗎?隻要有你在身邊,你永遠是我的絆腳石,我永遠背負了誘.拐親生妹妹,禽.獸不如的罵名,永無止境的被人謾罵,唾棄,指指點點……這些你替我想過嗎?”


    反問的口吻瞬間讓尹曼青啞口無言,原本慘白的麵色上因為他的話語,愈發的難看虛弱。


    她不是不清楚自己和沈燁在一起,會成為他的絆腳石,這一點即便沈燁不說,她也一清二楚,隻是出自沈燁的嘴裏時,深沉的苦痛沉甸甸的壓向尹曼青的胸膛。


    兩年間,沈燁真的變化了太多太多,兩年前的他,絕對不會對她說這樣無情殘酷的話。


    “我是你的絆腳石,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早在你當初明知我和你是兄妹,我選擇和你結束關係的那一刻開始,你應該清楚的。可為什麽,你到現在……你到現在才要極力的和我撇清關係,如果你一開始就想到這些問題,你就不應該招惹我的。”


    “把我的心思惹亂了,讓我淪陷了,讓我堅定了,你才不鹹不淡的跟我說一句:我和你在一起,隻會成為你的絆腳石。說這樣的話,難道你的良心不會不安嗎?”


    尹曼青的世界因為沈燁再度的傷害,猶如置身於沁冷的冰窖裏,全身抖瑟不已,毛骨悚然的冷意發瘋發狂的冒出。


    尹曼青失望的神情,他看在眼底,但還是不可以讓自己心軟,至少不能讓心隨心所欲的,憑自己的喜好去決定,“假如我和你在一起,我才是真正的不安。以前我欠缺考慮,現在的我能理智,平靜的接受我們是兄妹的關係。兄妹也沒什麽不好,我們是一輩子的親人,如果你想通了會發現比我和你是戀人的關係更合適。”


    聽聞,尹曼青機械地搖了搖頭,唇角掀起的弧度裏是深層次的絕望,“我想不通,沒辦法像你一樣可以若無其事的當做我們曾經什麽也沒發生過,我做不到……”


    她喃喃自語,雙眸酸澀得發疼發脹,她甚至弄不清楚自己還能說點什麽,或做點什麽去挽回沈燁。


    可最終,她什麽也沒說,更什麽也不做,毫無意識的往醫院裏走,沈燁這才發現她光著腳丫在地上踩踏,一看便知剛才她定是出來的太急忙。


    沈燁的眉宇間攏得很高,無數個聲音在心下拚命的作祟,不要讓她走,這一次若是讓她走了,他們或許連見個麵的機會都難。


    他不可能主動去找尹曼青,目前混亂的局麵不允許;而若是尹曼青不再糾纏他,不再找他了,那麽,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會在這一刻畫上句點。


    但是,又不能糊塗到去給尹曼青希望,如今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希望,尹曼青也會把它當成救命稻草看待,拚死拚命的去努力,去挽回……


    沈燁陷入了兩難的局麵,眼看尹曼青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時,他忽然開口了,開口無異於在尹曼青已然撕裂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沒用的,即使你行為犯傻,生病,受傷,也不可能給你機會留在我身邊,我身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重要的人。”


    “既然沒用了,又為什麽要把我送來醫院?讓我死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來打擾你和她的生活,這樣不是更好嗎!沈燁,你就是這麽一個從頭至尾自私自利,徹頭徹尾的大混蛋!在我無盡絕望的時候,給我希望,等我鼓足勇氣滿懷著信心和希望時,你又無情的給我致命的絕望,沒有人比你更殘忍了,你沒出現之前,我百分百的肯定你是愛我的,可如今,我隻想問你一句,你愛過我嗎?”


    尹曼青當真不確定了沈燁究竟有沒有愛過自己,此刻“愛”的定義在他們之間變得越來越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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