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澤軒也不知道自己在車裏坐了多久,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像現在一樣失敗過。自己愛的人要離開自己,自己疼愛的兒子也不是自己親生的。


    正在他陷入這樣的情緒不可自拔的時候,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到是喬姐的電話,想來應該是念念找自己。一時之間他的思緒紛飛,這電話到底是接還是不接?


    最終魏澤軒深呼吸了一口,摁了接聽鍵。


    “爸爸,你今晚要不要回來吃飯?念念已經有一、二、三……六,已經有六天沒有跟爸爸一起吃過飯了。”


    萌萌的童音從電話的那端傳來過來,他的腦海裏自動的浮現出念念扳著手指數數的可愛樣子。


    魏澤軒突然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但是他強忍了下去,“咳”他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借著這個動作清了清自己的嗓子。


    “好,念念等著爸爸,爸爸馬上就回去了。”魏澤軒故意裝作高興的聲音,他不想讓孩子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太好了,太好了!那爸爸趕緊回來哦。”小家夥在那邊歡呼兩聲就把電話掛掉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隻是因為這麽點事情就這麽高興。


    魏澤軒嘴角微動,吸了吸鼻子,發動了車子。


    其實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想清楚到底要拿這個孩子怎麽辦,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腦袋就一直暈暈沉沉的。


    如果理智地來說的話,他是應該要把著孩子送走的吧?雖然他沒了媽媽,顧在冉又是那個樣子,但不還是有爺爺奶奶的嗎?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來當初見到的老兩口,眉頭又皺了起來,顯然那樣的人培養不出來什麽優秀的孩子。


    可是現在這孩子的未來還跟自己有關係嗎?


    魏澤軒走了一路,想了一路,思緒前所未有的混亂。本來不怎麽遠的路程,他硬生生地開了一個多小時。


    “爸爸,你可算回來了,念念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見他推門進來,守在門口的小孩子連忙撲了上去,拍著小肚子皺了皺鼻子。


    魏澤軒習慣性地把他抱了起來,才覺得有一點別扭。


    但是現在要是把孩子放下,又怕傷到孩子的心了。念念從小就缺愛,所以他的性格裏對這一部分感知非常敏感。


    “你肚子餓了怎麽不先吃呢?”他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臉蛋,強擠出來一個笑臉。


    喬姐聽見動靜,擦著手從廚房走了出來,笑著說道:“先生,您是不知道這孩子聽說您要回來多高興,我說讓他先吃一點,就非是不吃,一定要等您。這性子也是擰得緊。”


    魏澤軒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他連忙把臉埋進了孩子的小身板裏,假裝逗孩子似的蹭了蹭,“你這小家夥這麽想爸爸呀。”


    念念被他噌的咯咯咯地直笑,“對呀,念念最最最喜歡的人就是爸爸了。”


    魏澤軒聽了更是覺得一陣心酸,他一點也沒想到自己現在儼然就是這孩子心中最重要的人了。


    “好了,那咱們趕緊去吃飯吧。”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他連忙把念念抱到了餐廳。


    喬姐見爺倆都過去了,也連忙開始布菜。


    “爸爸,你先等一下再吃哦。”見魏澤軒拿起了筷子,念念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邁著小短腿爬下凳子,就跑到了客廳。


    幾秒鍾的功夫,這小家夥就端著一杯不知道泡了什麽的水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來過來,“爸爸,念念生病的時候喬嬸嬸就給念念喝這個水,說是喝了就能病好了。爸爸你也喝。”


    魏澤軒連忙接過來,這才發現杯子裏泡的是一個小金橘。他抬頭看了看喬姐,不知道念念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


    “先生,這孩子真的太記掛您了。剛才說在電話裏聽到您咳嗽了,就非要我給您泡上一杯。”喬姐笑著摸了摸念念的頭,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魏澤軒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為了掩飾嗓音,假裝咳嗽了一下。這麽小的孩子竟然就記到了心裏。


    他又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好,念念乖,爸爸先把它喝了。”看著身邊的小人仰著小腦袋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自己,他眨了眨眼,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太好了,爸爸這回就不會難受了!以後爸爸不舒服了,念念都給爸爸喝這個~”小小的人拍著手,笑嘻嘻地說道。


    “好,好,念念陪爸爸一輩子,照顧爸爸。”孩子的話讓魏澤軒又是一陣感動,他伸手把念念摟進了懷裏。


    罷了,罷了,不是親生的又怎麽樣?這感情隻要是真的,血緣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魏澤軒摟著孩子又親了親他軟嫩的小臉蛋,在心中決定把這個秘密永遠的保守下去。念念就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這事就這麽定了。


    晚飯過後,魏澤軒又陪著念念玩了會,喬姐就帶他回屋睡覺了。


    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拿出了一個檔案袋。把裏邊的照片輕手輕腳地拿出來,他的手慢慢地撫上了照片上的人兒。


    自從那天分開之後,他就每天都讓人給自己匯報夏雨熙的情況,借著這種方式在保護她的同時也緩解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


    照片上的人挺著大肚子從一間中介機構裏往外走著,他知道最近幾天夏雨熙一直都在忙著辦移民的事情。


    澳大利亞的悉尼,她最終選定的城市。那裏倒是氣候宜人、社會安定,華人也比較多,融入起來應該不會太難。


    魏澤軒皺著眉頭摩挲著照片上人兒的麵容,她的臉色倒是比之前看著紅潤了一些。看來沒有自己去打擾她,她確實生活的更開心一些。


    想到這裏,魏澤軒原本明亮的雙眸不禁地又暗淡了幾分。


    似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當他沉浸在思念中時,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看到屏幕上閃現的人名正是自己思念的人時,他暗淡了幾分的雙眸突地又明亮了起來,甚至比之前更甚。


    “喂,小熙!”迫不及待地摁了接聽鍵,他的聲音裏都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魏澤軒拿著電話的手都因為激動而微微地顫抖著。這些日子以來他多麽想去見夏雨熙、去聯係她,但是都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他多麽希望是老天感知到了自己的悔意,又重新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你……明天有空嗎?我們去把手續辦一下吧。”


    電話那端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空靈,隻是說出來的話再也不帶有一絲情感。


    是了,上次小熙說過要跟自己離婚的。


    那天的記憶一瞬間又重新回到了魏澤軒的腦海裏,他仿若一下子從雲端跌入了深淵,手顫抖的更厲害了,但不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心痛。


    所以還是要走到這一步嗎?最終兩個人還是要回到陌生人的關係嗎?


    他的視線又落到了照片上女人略顯紅潤的臉龐上,一時之間思緒紛飛,理智與情感不停地在腦中爭吵著。


    “喂,你在聽嗎?”因為魏澤軒這邊久久沒有回聲,夏雨熙忍不住又在電話那端小聲地問了一句。


    其實今天這個電話,她也是一直在糾結著要不要打。


    那天魏澤軒離開之後,她一直坐在沙發上哭道韓若薇他們回來都沒停止。這段感情對於她來說是那麽的重要,她現在還懷著這個男人的孩子,怎麽是那麽容易就能割舍掉的呢?


    可是不割舍掉又能怎麽辦呢?


    賀一唯為了救自己離開了這個人世,他最後留下的一句話就是讓自己快樂地生活下去。麵對著魏澤軒,她是真的沒有自信做到可以快樂地生活下去的。


    自從她選擇嫁給這個男人,選擇為愛付出,大大小小的事情就從來沒有斷過,這些真的讓她感到身心俱疲。


    痛苦的往事還曆曆在目,她又怎麽有信心去期許未來?


    帶著糾結,想到賀一唯,想到陸小涵,想到從前的種種,夏雨熙還是選擇了離開。這幾天她已經把移民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現在就是等著把跟魏澤軒的事情徹底處理完就可以離開了。


    “嗯,我在聽。”魏澤軒收回思緒,手指依舊輕輕地摩挲著女人的照片,最終沉聲說道:“好的,就明天吧,我去接你。”


    既然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她想要的,既然這樣真的可以讓她感到快樂,那就這樣吧。剩下的痛苦就都由自己來承受吧,反正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


    “不用了,咱們直接到那裏見吧。”聽到他同意了,夏雨熙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中還有小小的失落,不想再有任何的轉圜餘地,她刻意地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加的冷淡。


    聽著電話那端清冷的女聲,魏澤軒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半響後才睜開,“還是我去接你吧,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了。明天上午十點,我在樓下等你。”


    說完他就先把電話掛斷了,最近他聽到的拒絕太多了,不想再多一次了。


    這一夜,一個人摩挲著照片,不停地抽著煙,另一個人想到那句“也許是最後一次了”不停地流著眼淚。


    第二天上午不到十點,魏澤軒就來到了夏雨熙現在住的地方,見到大腹便便的女人從門裏走出來的時候,他連忙下車迎了上去。


    “我來提吧。”他不容拒絕地從夏雨熙的手裏接過了她的小包,想伸手扶著她,但是又怕這會讓對方更反感,所以伸了伸又不著痕跡地放了回去。


    跟在夏雨熙的身後看著她安全地下了台階之後,魏澤軒才快走兩步走到了副駕駛打開了車門。


    夏雨熙點了點頭直接坐了進去。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車裏是那麽的安靜,靜到讓兩個人都下意識地豎起耳朵來辨別著對方的任何一個小動作。


    民政局今天的人並不多,除了工作人員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夏雨熙的大肚子之外,他們的手續辦得非常順利。


    “以後,你……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們。”走出民政局門口,魏澤軒握緊了手裏的綠本本,看著夏雨熙開口說道,“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隨時打電話給我,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為你。”兩個字他並沒有說出口,隻是在心裏默默地補充道。


    “嗯。”夏雨熙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依舊是一個字也沒說。


    “那……我送你回去。”魏澤軒忍著心髒處傳來的不適,皺著眉頭說道。


    “不用了,我已經叫好車了。剛才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夏雨熙搖了搖頭,既然已經分開了,那就幹脆利落一些,藕斷絲連對誰都不好。


    魏澤軒看著她眉頭皺的更深了,雙眉間的憂愁仿佛濃得化不開一般。她終於說了今天以來最長的一句話,可卻是這麽殘忍的一句話。


    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嗎?


    他想大喊,想發泄,但是看著麵前女人大腹便便的樣子,他默默地握緊了拳頭,強自忍了下去。


    “那麽再見。”夏雨熙見對方不說話,主動提出了告別。說罷她硬是逼自己露出了一個微笑,既然是最後一次了,還是給對方留下一點點美好吧。


    看著她的微笑,魏澤軒隻覺得心中更痛。


    原來離開自己對她來說真的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不想讓自己的悲哀從眼睛裏泄露出來,他抬起手臂接著遮擋陽光的動作把自己的雙眼藏在了陰影裏。


    “再見。”即使再不想說出口的兩個字,還是緩緩地從口中逸出。


    夏雨熙點了點頭,先一步轉身邁著步子離開了。


    既然這是自己的選擇,那麽不論以後如何自己都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為了自己,為了孩子們,為了掛念自己的賀一唯,都要永遠地帶著笑容走下去。


    魏澤軒就站在夏雨熙的後麵,看著她邁著堅定地步伐一步一步地離自己越來越遠,毫不留戀。


    他伸了伸手,想拉住對方,把她擁進懷裏,告訴她自己不舍得。


    但最終還是頹然地放了下去。


    離開自己是她的心中所願,離開自己的她才能生活的更加幸福快樂。既然如此,自己還有什麽資格去攔下她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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