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滿意足?”電話那邊的柳知歆拉長了聲音,“這跟我有什麽關係?你不要什麽事情都往我身上推行嗎?我有幾個腦袋可以掉?”


    顧在冉嗯?了一聲,以為自己聽錯了,“柳知歆你什麽意思?”


    電話那邊的人輕笑一聲,“夫妻一場,我打電話過來是提醒你,如果你做了什麽錯事的話,就趕緊離開吧!去國外或者哪裏,總之越遠越好。警察不會放過你,魏澤軒更不會放過你。”


    不用柳知歆提醒,他自然知道這事兒過去之後要避一段時間。


    “那兩百萬什麽時候到賬?”


    “兩百萬?”柳知歆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可哪有兩百萬啊!不是前幾天剛被你敲詐去了四十萬?”


    聽到這裏,顧在冉方才明白過來。


    他紅著眼頻頻點頭,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著的,“柳知歆,你這是過河拆橋是嗎?”


    電話那邊沒有回答,隻有訕訕的笑。


    顧在冉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夏雨熙,而後抖著唇角說道,“兩百萬我可以不要,我顧在冉認栽!就算死,我也會拉著你的,你以為你逃得掉?”


    “證據?你之前不還告訴我這是個法治社會,難道你不知道想拖死我也得有證據?”


    顧在冉的腦子嗡鳴了一聲。


    他才意識到柳知歆這幾天裏來的指使,都是安排的非常巧妙。


    他們從沒在電話裏說過什麽事情,更別說短信文字之類的東西,兩個人見麵說的那些話聽罷也就過去了,誰能相信他的一麵之詞呢?


    對!還有他們現在通著的電話。


    顧在冉站在原地,快速的回想了下,可柳知歆的話裏並沒有多少的破綻,這個能當成證據?


    男人強行鎮定著自己說道,“但,殺害夏雨熙這件事是你指使我的。”


    “我天呀!你在說什麽?”柳知歆驚出一聲後冷冰冰的說,“顧在冉你將死的人還在跟我玩心機?你聽好,我沒有讓你做過任何事情,你害人的動機是因為你還愛我,單方麵想幫我出一口惡氣,如果你想聽我說一句謝謝你……”


    顧在冉歇斯底裏的喊了一聲,“你個婊子!我會和魏澤軒說的!什麽都說出去!”


    電話那邊的柳知歆也痛快的喊了出來,“說吧!沒了你我還有命活著,兩個人都沒了命,你才知道後果!”


    一滴汗從男人的臉頰流淌下來,他知道柳知歆是在用孩子威脅自己。


    一場綁架死了人,父親栽進去,母親又沒了,念念怎麽辦?


    她緊要關頭還知道用孩子威脅自己……


    顧在冉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帶著白色手套的手,上邊沾了被害者的汙漬。


    他的手開始顫抖,無法控製。


    “嚶……”叮嚀一聲後,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夏雨熙動了動身體。


    顧在冉紅著眼睛,張弛了瞳孔,他的太陽穴在快速的跳,像是自己才是那個被人狠狠勒住了脖子的人。


    如果你問一個死刑犯,他在殺人的一瞬間在想些什麽,得到的回答一定都是:大腦一片空白。


    “都得死……都得死!”


    顧在冉收起電話時仰頭咆哮一聲,下一秒,他如惡犬一般朝夏雨熙撲了過去。


    夏雨熙剛剛恢複意識,就又被人狠狠勒住了脖子,此刻的她沒有一絲掙紮的氣力,眼睛僅僅能張開一個縫隙。


    現在的她已經感覺不到恐懼,相反的,有些期盼這樣的折磨快點過去。


    時間一秒秒的在流逝,夏雨熙的世界天旋地轉著,漸漸出現了幻覺。


    有光芒通向遠方,煙霧繚繞處有她愛或恨的人一個個登場。


    爸爸、媽媽、她最親愛的朋友們,還有柳知歆猙獰著一張臉懷裏抱著繈褓中的孩子。


    為什麽沒有魏澤軒?


    夏雨熙真的很想再看一下他的臉。


    “魏……”


    她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唇語著那個名字。


    瘋狂的顧在冉把所有的情緒都釋放在兩隻手上,他一腳踢掉椅子,直接把夏雨熙按在了地上。


    男人血染般的眼睛瞪的死死的,嘴裏不斷重複著,“賤女人……都得死!都得死……”


    夏雨熙的頸部漸漸一片青紫,而後她頭一歪再沒有了任何生氣。


    可凶手並沒有因此停下來,他愈發瘋狂,嘴裏的咒罵到最後變成了怒吼,跟著雙眼蒙上了霧氣,汩汩的眼淚落了下來。


    這女人已經死絕了吧!


    顧在冉鬆開手的那一刻,瞬間癱軟了身體。


    他木訥的坐在夏雨熙的身邊,大口大口的喘息,女人靜藹的小臉讓他心驚肉跳著,他四下裏驚恐的望了望,然後好像聽見了什麽刺耳的聲音一般,雙手捂住了耳朵。


    “不怪我,這不怪我……”


    顧在冉拚命的甩著頭,雙手開始拍打著周圍的空氣。


    突然,真的有聲音傳來。


    他愣住,張大眼睛看著空蕩蕩廠區的門口。


    “嘩啦嘩啦”聲音不斷。


    顧在冉慘白著一張臉吞了口水,他微微愣了幾秒後,緊忙掏出手機,用地上的硬物把手機砸了個粉碎。


    他沒打算逃跑,從再次掐上夏雨熙脖子那一刻開始。


    顧在冉不想再活的這麽累,背負了不孝、背叛、失去了親生的兒子、也失去了美好的生活。


    他向後一仰,平靜的躺在了夏雨熙的身邊。


    魏澤軒帶著努海衝進來的時候,四下裏安靜的一片。


    魏澤軒揚著腳下的塵土一路奔跑過來,直接雙腿一屈跪在了夏雨熙的麵前。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如果是綁架或者凶殺,至少該有人給他打電話勒索一下。


    眼前的一幕,讓魏澤軒瘋了。


    “小熙……小熙。”他顫抖著唇,牙齒在打著冷顫,他拍了拍妻子的小臉,然後把手指放到了她的鼻子下邊。


    “小熙!”


    這怎麽可能!她的臉色還這麽紅潤,身上還熱乎乎的,但是已經沒有了呼吸。


    魏澤軒隻覺得熱血一下子衝上了腦子,他騰的一下子從地上站起來,抬起一腳直接揣在了顧在冉的腹部上。


    “魏總……”


    努海在後邊一下子抱住了這個瘋掉的男人,“這邊我來,交給我,放心!按時間推算他們也剛到這裏,或許夫人還有希望的!”


    醫學上的黃金“八分鍾”,時間就是生命。


    魏澤軒聽到這句後,踉蹌著甩開了身上的努海,他撲在夏雨熙的身邊,奮力的搖了搖她的身體。


    地上的人平靜的像是熟睡過去一般,臉上沒有痛苦,隻有喉結處青紫的一片,觸目驚心。


    魏澤軒平生從未有過的慌張。


    慌張讓這男人的身體抖成了篩子。


    他右手掐著左手的手腕,但仍止不住顫抖,在短短的幾秒鍾時間裏,魏澤軒的大腦裏想了無數個結果。


    如果夏雨熙可以生還,他願意把靈魂賣給魔鬼。


    如果她從此離開了,魏澤軒要用一切跟著陪葬,也包括他自己。


    最後,他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個巴掌,疼痛感讓男人的眼睛變得格外明亮。


    他努力回憶著早年課本上的救生知識,雙手疊起,手指相扣,空心掌在夏雨熙的胸口處猛壓下去,他顫抖的聲音低聲的讀著秒數:1、2、3……


    一組動作後,男人整個身體籠罩過去,掰開夏雨熙的唇瓣,深吸一口氣,把氧氣送進了她的口裏。


    這樣反複的幾次後,豆大的汗珠從魏澤軒的臉頰上滾落下來。


    不是累,而是後怕。


    教學書上的都是騙人的?為什麽沒有作用?


    夏雨熙依舊安靜的躺在那裏,甚至臉色更差了一些。


    魏澤軒頓時就慌了。


    他轉頭,怔仲著看了努海,努海此刻已經用地上的麻繩把顧在冉綁了起來,四目相撞時魏澤軒啞著喉嚨問了句,“打120了嗎?”


    “打了。”


    “得多久?”


    努海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半……半個小時吧。”


    下一秒,魏澤軒仰天的吼聲,在這空蕩蕩的廠房裏不斷回蕩著。


    男人瘋了般的加速著心髒複蘇工作,但這差不多兩分鍾時間了,也就是意味著黃金八分鍾所剩無幾,夏雨熙的複活幾率已經微乎甚微。


    “起來!你特麽給我站起來!”


    魏澤軒突然暴躁的咒罵起來,他放棄一切動作,拚命的甩了夏雨熙的身體。


    這本是瘦弱的身體,此刻像極了秋風下飄落的柳葉,在他的大手裏來回搖擺著……


    “咚!”的一聲。


    夏雨熙再次摔在地上。


    魏澤軒一個俯身上去單腿跪在了她的胸口上。


    “魏總!”努海見此舉緊忙衝過來,“魏總別這樣,您要冷靜下來呀!”


    “滾開!”


    魏澤軒大手一搡,把努海推了個踉蹌。


    而後他大手化拳,猛地一擊在夏雨熙的心髒上。


    男人嘴裏的咒罵一聲高過一聲,“馬上給我起來,你還欠我十萬塊錢!你的母親還在我家住著!你個窩囊廢,扔下一切就想走嗎?”


    他粗魯的大手掐上了夏雨熙的下顎,又把一口空氣送進了她的嘴裏,跟著又是重重的一拳錘在了心髒的位置上。


    男人的聲音好似悶雷滾滾,不斷低咒著,“你不是恨我嗎?是我讓你在冷宮一樣的家裏苦苦守了兩年,是我縱容了柳知歆讓你沒了孩子,是我不能給你一個完美的家庭,是我買通了工作,撥掉了你的尊嚴……”


    最後一拳落下時,魏澤軒嘶喊著的唇邊張裂了口子,殷殷的透出了鮮血。


    他的呐喊聲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夏雨熙,你給我起來討債!你這個沒用的女人!”


    喊完這聲後,他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身體的氣力,身體滑落在地,好似一攤軟泥。


    女人的眼淚用在傷心上,男人都是在絕望時。


    魏澤軒雙腿岔開跪在夏雨熙的身旁,他弓著腰把頭沉在夏雨熙的身體上。嗚咽聲隱隱散出來,撕心裂肺的……


    不遠處的努海早已經被嚇傻,他從來不知道老總的身上曾經發生過這麽多的事情,也根本沒有見過山一般的男人能脆弱成這個模樣。


    原來,他也隻是個普通人,不是鐵打的剛強。


    他知道魏澤軒傷心極了,畢竟過世的是發妻。但用不了多久救護車就會來了,可能隨之而來的還有許多的人和記者。


    盡管不想去打擾,可努海想了下還是靠了過去。


    “魏總……”


    他剛想扶起地上的男人,卻突然眸子一睜。


    “魏總!魏總!你看……”


    努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都白了,也顧不上什麽尊卑禮儀,一把把魏澤軒從身邊扯了起來,而後單手指著地上的夏雨熙說,“我……我剛才看見夫人的眼珠在滾動。”


    話畢,他不確定的甩了甩頭,怕是一時間看錯了什麽。


    魏澤軒的哭聲噶然停止,他甩開努海的手臂,跪著蹭到了夏雨熙的臉前:她的臉色依舊如初,和剛才沒什麽分別,而且眼睛閉的好好的,並沒有什麽轉動的跡象。


    男人回頭,見努海吞了口水,“我……我也沒看清楚。”


    不可能……


    過了黃金八分鍾,就算是神也救不活這條命。


    魏澤軒頭一沉,臉上又是死灰的一片。


    但下一秒,他猛然抬頭,還是不甘心的把手指放在了夏雨熙的人中。


    一縷微弱的氣息掃過他的指尖。


    魏澤軒像是彈簧一樣猛的站起了身體,他搖晃了下身體,而後大手攏在了努海的肩膀上,“活過來了!快!給我一巴掌!”


    努海聽見他這麽說,再次低頭去看地上的夏雨熙,而後他驚呼出一聲,“魏總!是真的!我又看見夫人的眼珠在動!”


    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從末梢神經一直衝向大腦,魏澤軒全身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像是一陣強心劑,讓他發熱了身體,也紅了眼底。


    男人俯身時一把把夏雨熙抱進了懷裏,大手反複的在她鼻下試探著氣息。


    很輕,斷斷續續的……


    魏澤軒又快速的摸了她頸下的脈搏,一樣微弱的跳動著。


    他啞笑,喉間像是被塞滿了什麽東西。


    男人抬頭看努海的時候,驚喜的目光漲的通紅的。


    “太好了魏總,但……您要不要先給夫人放平,這樣阻礙呼吸……”


    “哦哦!”魏澤軒差點忘了。


    他緊忙給夏雨熙放平了身體,但仍覺得四處的空氣不好,讓努海去開了塵封許久的窗子,魏澤軒小心翼翼的,上身攀附過來,輕輕的捏開了她的唇角,深吸了一口氣後俯下身……


    夏雨熙在這個時候,張開了眼睛,兩人相距很近,目光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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