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璟盯著那毫不避諱地盯著他看得牢頭看了一會兒,眉毛一挑,腿一收盤起來坐在軟榻上,拎起酒壺倒了一杯酒茶,嘴角一勾扭頭瞥了一眼牢頭,諷刺道,“你不是一向追求完美的軀體嗎?把靈魂寄放在他身上,嘖嘖,你的品味是越來越低了!”


    牢頭歪著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聳肩一笑。這人真的得看臉,倘若是雨籮在用自己的臉在笑,那一定是千嬌百媚,但現在是個髒兮兮、滿身肥油的老頭,他那一臉的橫肉讓他笑起來像個傻子,但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所以他還在笑,“澄清一點,我從來不會把靈魂寄放到任何軀體上,對我來說,它們無一例外都是肮髒的。我可是人魚族的公主,雷海之眼下最尊貴的人。你或許誤會了牽絲傀儡術的術理。”


    牢頭的兩條胳膊突然架起來,像是不受控製似地上下抖動起來,接著他停下來,像是一隻衣服架子一樣撐著胳膊,猛地抬起頭,咧嘴一笑,“牽絲傀儡術操縱的不是身體,而是靈魂,就跟戲台上的傀儡一樣,他的靈魂被一根根看不見的線捆綁著,它們穿過他靈體的每一個關節,最後纏在我的十指上,隨著我手指的抖動做出對應的動作。所以我才能借他的口說出這麽多。”


    淳璟嘟著嘴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把杯中的酒茶一飲而盡,笑道,“那你的身體豈非不在這裏。”


    “當然。”牢頭笑道。


    “那……慕容呢?他在哪裏?”淳璟單手托著下巴,似有些醉了,他雙眼迷蒙,半夢半醒。


    牢頭咯咯笑起來,他扭頭看著站在旁邊的墨未遮,笑得更加肆意。


    “我今天來就是帶你去見他的。”墨未遮擰著眉瞪了牢頭一眼,暗暗吸了一口氣,平緩自己的情緒,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表現得並不過分熟稔,反倒有些冷淡,就跟淳璟第一次見他時候的那樣。


    淳璟慢慢掀開眼皮瞥了墨未遮一眼,嘴角慢慢勾起,不鹹不淡地冷冷地笑了笑,“帶我去見他?沒戲。”他揮手指了指周圍,“看到了嗎,這周圍是古老的秘術法陣,我根本就出不去。你……或許可以進來,門沒鎖,這陣法或許是針對我一個人的。”


    墨未遮偏頭看著站在一邊的牢頭。牢頭點了點頭,眼睛一閃,全身一抖,雙眼無神地看著墨未遮輕輕點了點頭,那雙眼睛再一眨就又被雨籮控製住。他聳了聳肩膀。


    “現在怎麽辦?”墨未遮微皺著眉頭,望著裏麵靠在軟榻上似乎是喝醉了打盹兒的淳璟。


    “陣法我是沒看到,”雨籮眯了眯眼睛,接著牢頭的嘴對墨未遮說,“不過我們可以試試。”


    牢門被打開,牢頭跟墨未遮一前一後走進來。


    淳璟趴在桌子上沒有動,埋在臂彎裏的嘴角微微勾起,或許自己可以抓住他們兩個,轉念又一想,知冷為了防止他逃跑,在這陣法裏設置了禁製,他是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淳璟這邊想著,突然聽見牢頭粗啞的聲音,他側著身子,朝墨未遮伸出手,“你回去在外麵呆著,就算這兒是個陷阱,我靈魂不在這兒,他們也沒辦法對我出手。”


    墨未遮沒有說話,隻點了下頭,就離開了牢房。


    淳璟趴在桌子上,眉心微蹙,暗暗歎了一口氣,這下他是一點兒的勝算都沒有了。他的身子軟下來,算是認命了。以他現在的情況……實在是無能為力了。精神鬆弛下來的他酒氣上頭,腦袋裏迷迷糊糊的,已不再想什麽了。


    雨籮操縱著牢頭走到榻邊,一伸手有力地扯住了淳璟的衣領,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腰帶,屏住呼吸,一吃力把他裹挾在胳肢窩裏,拖著他往外走。


    淳璟在他臂彎裏,頭搖搖晃晃地左右搖擺,暈暈乎乎地頭暈眼花,一肚子的酒水也跟著晃晃蕩蕩,唱著歡快的歌。


    砰地一聲,淳璟整個人毫無預兆地撞在陣法上,全身一麻,手腳都在打顫,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眼睛一翻,像是一條死魚。


    牢頭感覺到胳膊下淳璟的變化,看著近在咫尺的牢門,微微挑了挑眉,低頭看了他一眼,脖子僵硬地歪了歪頭,抬頭與墨未遮對視一眼。


    “他好像真的出不去。”墨未遮皺緊了眉頭,看著已經不會動了的淳璟,扯了扯嘴角。


    牢頭試著往外走,腳抬起來,還沒跨出去,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拽了回去。他咬著牙往外走,他人走了出去,胳肢窩裏夾著的淳璟卻被擠了出去,摔在地上。


    “不行,”墨未遮盯著摔在地上的淳璟,擰著眉搖頭歎了一聲,抬頭看著回到自己身邊的牢頭,他盯著他的眼睛,知道那雙眼睛後麵是雨籮,“這是什麽陣?”


    牢頭轉過身,手掐著腰上上下下把那透明的陣法看了一遍,“隻針對他一個人的陣法,倒是真奇怪。我本體不在,他這雙死魚眼睛,完全是裝飾,沒用。”


    墨未遮並不理會他的話,麵無表情地冷冷道,“無論如何,今天都要把他帶回去。”


    “那你等一會兒,我讓湯過來幫你。”牢頭咯咯笑了笑,手扶著牢門,打量著地上的淳璟,扭頭對墨未遮說。


    湯是人魚族,他能夠在虛空化出一個蟲洞,借由它將人帶出,完全不用擔心什麽結界陣法的問題。所以有人說,倘若你想要強行捕捉一條人魚,又不想讓他逃跑,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變成一個死物。


    湯的動作很快,一盞茶的時間不到,他就忽地一下憑空在牢房裏出現,他撩了撩發,扭頭看了一眼杵在外麵跟牢頭站在一起的墨未遮,嘴角一咧,笑得很幹淨。


    他朝墨未遮招了招手,“未公子,請進來吧。”


    他說完蹲下身挑著眉毛趴在地上還沒有動靜的淳璟,遲疑了一會兒,伸手敲在他的臉上,啪啪兩聲清脆的響聲後,淳璟臉上就出現了兩個清晰的手印兒,“喂,死了?”


    淳璟皺著眉頭嚶嚀了一聲,眼皮抬了抬,沒抬起來,但意識回來了,不知道是臉上的痛還是被法陣刺激的痛,反正看起來很難受。


    湯看他有了意識,長舒了一口氣,扭頭看墨未遮還沒進來,就又朝他招了招手,“未公子,快進來,我們該走了。”他說著已經彎腰把淳璟抱了起來,站到了他方才到過的位置。


    墨未遮看了一眼杵在一邊的牢頭,見他低著頭,閉著眼睛那樣子,微微皺眉,雨籮竟然已經先一步離開了。沒辦法,他隻能選擇相信湯,抬腳跨進了牢門,站到了湯身邊。


    湯回頭見墨未遮距離他還有一尺遠,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若不是懷裏抱著淳璟,他一定會聳聳肩膀,表示自己的不屑,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說了一句,“你拉著我,不然過不去,你會被留在這兒的。”


    墨未遮咽了一口吐沫,往前又邁了一小步,伸手拉住了湯的袖子。


    湯瞥了一眼自己袖子上的手,扯了扯嘴角,怎麽,自己就這麽臭?他連摸都不願意摸,會髒了他的手麽?心裏雖這麽想著,但他並沒有多說,隻一個抬腳跨進了那精密的蟲洞。


    淳璟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被關在一間潮濕的水牢裏,溫度倒是不低,感覺不到冬天的冷意,但這種悶熱讓人感覺很不舒服,時間久了恐怕會把他一身的狐狸毛給捂壞了。


    他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摸著有些酸脹的臉,站起來伸了伸腿腳,仰頭看了看,上麵是盡是青灰色的石塊,沒有縫隙,沒有陽光。石壁上挖了溝槽,溝槽兒裏點著昏黃的油燈。油燈後的石壁上已經熏成了黑色,看來這地方被當成監牢很久了。


    他繞著整個石牢轉了一圈兒,舔了舔嘴唇,他是有被雨籮給坑了,這是什麽地方?不是說要帶他見慕容的嗎?他還沒有睡糊塗,還記得醉酒前墨未遮和雨籮與他的對話。


    轉了一圈兒後,他站在鐵欄杆前,背靠著它,抱著胳膊看著小小的一間石牢,這地方……他好不容易讓知冷給他換了一件條件極好的牢房,有酒有肉,還能看到月色,現在呢,什麽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白天還是夜晚,自己昏睡了多久?知冷是不是已經知道他不見了,應該是知道了吧,擺脫了雨籮操縱的牢頭,一定會風風火火地去找錦陌或者知冷,擅離職守,導致犯人越獄這麽罪名,他可是擔不起!


    這空氣裏的氣味兒不怎麽好,呆久了更是難以忍受,他噘著嘴堵住鼻孔,轉身看著鐵欄杆,上上下下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結界跟法陣,他微微眯起眼睛,賊兮兮地笑了笑,他慢慢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張開雙手,掌心會升出幽藍色的狐火,過了一會兒,他皺了皺鼻子,掀起右眼的眼皮,卻發現掌心什麽都沒有,連一縷火苗都沒有!


    他倏地瞪大眼睛,“tnnd,那法陣也太強了吧!副作用持續這麽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良男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墨轅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墨轅軒並收藏無良男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