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白的濃霧,張牙舞爪的枝椏,看不見的小路,絆腳的石頭,它們都是夢中的常客。


    隻是尚在夢中的時候,誰也意識不到,直到看到陽光爬上窗欞,將格子窗的影子投在被上,像是印上的花紋。


    “別走!你不能走!求你,留下來!”


    淳璟嘟嘟囔囔地喊個沒完,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頭上滿是冷汗。他雙眼圓睜,眼中布滿血絲,驚恐萬分。


    “醒了,”蕊蕊長長地輸了一口氣,柔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坐在床頭,無奈地看著他,抬了抬手,歪頭笑道,“可以放手了吧!我去給你拿藥。”


    淳璟全身猛地一顫,忙鬆了手,有些尷尬地別開臉。一擰脖子,全身都在叫囂,痛感從身體的每一寸角落傳至大腦皮層,汗一下子滾落,沁濕了枕頭。


    “吵了一夜,拉了一夜,鬆一會兒都不行。還向長生天起誓,吵著讓我嫁給你,”蕊蕊笑著眯了眯眼睛,起身去給他拿藥,一邊深吸了一口氣,很是無奈地闡述,接著扭頭看著瞪圓了眼睛,騷紅了臉的淳璟,“我也答應了,你可別賴賬啊!”


    蕊蕊的話像是一計驚雷平地而起,炸得淳璟的腦子嗡嗡地直響。


    “怎麽可能!”因過於震驚,淳璟猛地坐起來,但突然的動作卻讓心口猛地一抽,他咬著牙壓下去,卻提不起力氣坐起來,隻能順勢躺了下去。


    “哎呀!你別亂動!”蕊蕊端著藥碗,快走兩步,將碗擱在床頭的凳子上,在床邊坐下,一麵幫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麵擰著眉斥道,“真不要命了!你這傷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都看不到今天的太陽!慢慢地,慢慢地吸氣,你心髒受損,不能激動!”


    “我絕沒說過那話!”淳璟閉著眼睛吸了幾口氣,要他娶蕊蕊,他寧願到深山老林裏去修煉,再也不問紅塵俗世!過了一會兒,他緩過神兒來,在蕊蕊輕柔的疏解下,痛感弱了幾分,他睜開眼睛,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眼珠轉了轉,在屋裏看了一圈兒,心中很是不安,慌張道,“慕容辛白呢?”


    蕊蕊抿著唇搭在淳璟的脈搏上,長出了一口氣,舀了舀湯藥,扭頭瞥了一眼淳璟,輕哼一聲,諷刺道,“我看你看到的根本就不是慕容辛白,下手這麽黑,他要是再多使一成力,你的心髒就即刻停跳了!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淳璟也擰了擰眉,嘟囔了一句,“他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他的臉……”


    “臉?”蕊蕊挑著眉不解地看著他,噘了噘嘴,“怎麽了?據說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跟大祭司有得一拚。毀容了嗎?”


    淳璟慢慢閉上眼睛,眼前閃過慕容辛白此時的那張臉,歎了一口氣,擰著眉歎道,“任誰變成那副模樣,都不願意讓人認出來的!而且……他似乎身不由己,很是痛苦。”


    蕊蕊放下湯匙,正色道,“好,假設他是慕容辛白,那不管有多少無奈,都不能下這麽重的手!”


    “你放他走了!”淳璟轟地一下睜開眼睛,厲聲道。


    蕊蕊聳了聳肩膀,歪了歪頭,不明白淳璟為什麽生氣,她挺了挺胸膛,理直氣壯道,“那種情況下,我能不放他走嗎?!我不放他走,就把你讓給冥界鎖魂的小鬼兒了!”


    淳璟嗤笑一聲,冷冷道,“哼,憑他們也敢來鎖我嗎?”


    蕊蕊拍了拍淳璟的肩膀,長舒一口氣,扶他坐起來,笑道,“好了好了,反正我沒有逮到他,你說什麽都不管用了!起來吃藥了!”


    借著蕊蕊的手,淳璟艱難地坐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該向蕊蕊發脾氣,也不敢發,隻能無奈地看了蕊蕊一眼,接過來將藥吃了,歎了一口氣,“你這樣放跑了他,再找他就難了!”


    “再難也有露出馬腳的時候,你急什麽?女帝這麽久都等了,還在乎這麽幾天?況且,她要是知道你為了抓一個尚且不確定是不是慕容辛白的人而丟掉了性命,她不得內疚一輩子嗎?我若真的去抓他,而將你丟下,最後害你……我也會內疚一輩子。”


    她說那話的時候,眼中有些失落,很是傷感。


    淳璟突然抓住蕊蕊的手,瞪大了眼睛,微探著身子,緊張道,“對了!我剛倒下,你就到了,你有沒有嗅到那股獨特的桃花香?”


    “我承認,我是嗅到了桃花香,但獨特不獨特我不知道,我又沒見過慕容辛白,所知道的有關他的一切都是你們說的。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定,我們在西山見到的那個骷髏絕對不是他,那個人身上沒有這樣的桃花香。”


    房門被輕叩了兩聲,知冷推門進來,他戴著金絲鑲嵌的發冠,穿著一身銀緞的長衫,腳上瞪著雲靴,腰間掛著墜有金色流蘇的玉佩,不知道是剛從外麵回來,還是要外出。


    看到他,淳璟忍不住挑了挑眉,原來這裏是知冷的煜爍聖君府。


    “哎呦!”知冷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醒了。感覺怎麽樣?還痛嗎?”


    “死不了。”淳璟輕輕笑了笑,艱難地勾了勾嘴角。


    蕊蕊站起來,讓開了位置,知冷朝她點了點頭,在床邊坐下,看著他恢複了血色的臉,笑著打趣道,“你是死不了!你是沒見她昨天來的時候,找急忙慌地丟了魂兒一樣!哪像傳聞中所得那樣,是個冷血的神醫,有這麽個紅顏知己,真是有福!”


    淳璟眉毛一挑,緊繃的神經終於送下來,歪著頭打量著知冷,笑道,“我不也給你送了那麽多的紅顏知己嗎?是你無福消受,偏不要,我能怎麽辦?”


    “喲!”知冷身體微微往後且了一下,笑道,“你這是活過來了,都敢開我的玩笑了!”


    “哼,平常我也這樣!”淳璟撇了撇嘴,給他飛過去一個白眼兒,抬手按住胸口。


    “還疼啊!”知冷看到他下意識的動作,擰了擰眉,“吃藥了嗎?”


    “剛醒就給他吃了,什麽藥都需要時間,不能吃了就發揮效力,那不成仙丹了?”蕊蕊端過來一碗粥進來,擱在桌子上放涼。


    知冷點了點頭,扭頭看著淳璟,撥開他粘在臉上的頭發,摸了摸他有些發燙的臉,道,“想吃什麽,我讓膳房給你做,好好補補。”


    蕊蕊上前一步,靠在床頭的雕花欄上,抱著胳膊扭頭打量了一下淳璟,壞笑道,“哦!他現在隻能吃流食,湯湯水水的沒問題,大魚大肉的不行。照這個樣子,至少要將養個十天半個月,至於以後能不能吃……”


    “好,我會交代下去!生病了就要聽大夫的話。”知冷看著蕊蕊頗為讚同地笑了笑,接著對淳璟說,“看來你以後能不能吃到肉,就看蕊蕊的了,你可得好好地討好一下她呀!”


    “聽見了吧!”蕊蕊朝淳璟揚了揚下巴,接著輕輕拍了拍知冷的肩膀,稱讚道,“不愧是殿下!”


    “你覺得他不錯?”淳璟手按著胸口,扭頭看著蕊蕊,頗有深意地笑了笑,接著對知冷說,“據我所知,你還沒有娶妻吧!我把蕊蕊介紹跟你呀!”


    知冷倒是沒有反對的意思,反而顯得很有興致,那雙望著蕊蕊的眼睛含帶溫柔的笑意,但接著又露出很失望的表情,歎道,“就是我願意,你姐姐也不會放人吧!這麽一個天地間難尋的神醫,寶貝地不得了呢!”


    蕊蕊噘著嘴哼了一聲,白了淳璟一眼,嬌嗔道,“看看,看看!也就你對我避之如蛇蠍,沒眼光!”


    知冷笑著站起來,左右看了一下淳璟和蕊蕊,眉毛一挑,打趣道,“看你們兩個在這兒打情罵俏,真是膩死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把這兒當自己家,府裏的人,隨意支配。”


    “哦!”蕊蕊挑著眉毛,拖長了聲音看著淳璟,笑道,“我說你幹嘛非要來煜爍聖君府住!殿下果然大氣!”


    “蕊蕊姑娘的嘴巴真是甜!”知冷朝蕊蕊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看著知冷走出房間,房門被關上,淳璟暗暗舒了一口氣,看著端著碗在床邊坐下的蕊蕊,喃喃道,“雖說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看他剛才的態度,鹹熙應該真的不在府中,即便在,我們也找不到。”


    蕊蕊皺著眉瞪了他一眼,舀起一勺粥,輕輕吹了吹,送到淳璟麵前,“行了!這個時候,你就什麽也不要想,好好養傷!不然落了根兒就晚了。”


    淳璟擰著眉抬起手,接過蕊蕊手中的碗,“你去錦陌那兒一趟,我把那兩張畫像給他了,你去問問他查的結果怎麽樣。”


    “好。”


    蕊蕊走後不久,府裏突然發生騷亂,鬧哄哄地很是熱鬧,讓人沒辦法好好休息。淳璟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身體像是被釘了百十根鋼針,穿透了骨頭和血肉。


    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一個影子閃進屋裏來,看到床上躺著的淳璟僵了一下,躲到了床後的屏風後麵。


    緊接著,哐哐整齊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有人推門走了進來,輕手輕腳的。


    “公子。”


    淳璟睜開眼睛,扭頭看著他擰起了眉頭,“怎麽回事?”


    “回公子,有刺客潛入府中,恐對公子不利,卑職已在屋外安排了人,保護公子安全。”


    “知道了。”淳璟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侍衛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黑色的影子從屏風後走出來看了淳璟一樣,背對著床,“你怎麽樣?”


    淳璟按著胸口咳了兩聲,笑道,“你是來補一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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