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這兒!”淳璟突然停下來,表情嚴肅地瞪著她。


    “不要!”蕊蕊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你現在沒有靈力,若被他謀害了,我怎麽辦?!不行,你要帶著我去!”


    他抿著嘴唇與蕊蕊眼神交鋒許久,終於不敵,隻能妥協。


    蕊蕊的話倒是提醒了他,他抿著嘴唇,眼珠一轉,隨手在臉上一抹,換了另外一幅在錦陌麵前從未用過的臉,那是千杭之的臉。


    “但我若是用這張臉,你的出現是不是不合適?咱們一下子就暴露了!”淳璟指著自己的臉說。


    蕊蕊輕哼,“他不是很風流嗎?那我在身邊有什麽奇怪的?!”


    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驚醒了在浴桶裏睡著了的錦陌。


    門外,淳璟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保持鎮靜,用平常隨意的音調問,“少鄰君,睡了嗎?”


    錦陌揉了揉眼睛,聳著肩深吸了口氣,趴在桶邊,透過薄薄的絲繡屏風望著門口,淺笑道,“沒有,門開著,自己進來吧。”


    淳璟推開門,負手而立,望著屏風上透出的影子微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蕊蕊緊緊跟著淳璟,生怕他不在自己的視線之下,出什麽事。


    過了片刻,他突然攔住蕊蕊的肩膀,尋著水聲兩步繞道屏風後,笑道,“長夜漫漫,我送個姑娘給你暖床。”


    錦陌趴在浴桶的邊緣上下打量了一眼蕊蕊,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多謝。”


    “流氓!”


    看到錦陌裸露在外的半個身子和他放肆打量的目光,蕊蕊瞳孔收縮,嘴角抽搐,臉騰地一紅,伸手撩水潑到淳璟臉上,大叫著衝了出去。


    “幾天不見,你身邊怎麽多了一個女嬌娥?”錦陌望著蕊蕊的背影,笑問道。


    “幾天不見,你已成了千杭之的座上賓!”淳璟冷哼一聲,手一揮已換回了近日常用的臉,冷嘲熱諷道。


    錦陌搖頭歎道,“說來話長,實屬無奈。”


    淳璟緊盯著他的眼睛,眯眼笑道,“無妨,長夜漫漫,我們有很長的時間。”


    “那你先幫我擦背。”


    夜深沉,周遭靜寂無聲,風也放輕了腳步。


    淳璟離開錦陌的房間,看到倚著欄杆沉沉睡著的小小身影。蕊蕊蜷縮著身子,雙手緊緊抱著腿,頭枕在膝蓋上。


    有人說,那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可蕊蕊自小就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長輩們寵著,同輩的哄著,小輩兒的供著,怎麽可能會缺乏安全感。倒是他自己,常常會夢見戰火紛飛的時候,百姓流離失所,不得已易子而食的慘狀。


    淳璟看著她歎了口氣,彎腰拍了拍她的肩膀,卻道,“知道冷,還睡在這兒!醒醒了,回房去睡。”


    蕊蕊嚶嚀一聲,勉強抬起眼皮看了淳璟一眼,喃喃道,“你辦完了?”她伸手抓著淳璟的衣襟,撐著站起來。


    雙腿卻很是酸麻,腳步虛浮,一步沒跨出去,人已朝前栽去。


    淳璟瞪著她嬰兒學步一樣的動作,麻利地攬住她的腰,長歎一聲,將她攔腰抱起,“怕了你了!你說你這麽多年,是怎麽活下來的!”


    蕊蕊在睡夢中癡癡地笑了笑,熟稔地攬住淳璟的脖子,好像做過千百遍一樣。


    淳璟低頭看著她摸到自己胸口的手,瞪圓了眼睛,叫道,“喂,我說你別借機揩油啊!”


    天未亮,千府的仆人已開始收拾打掃,準備早茶。


    淳璟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長歎一聲,煩躁地喃喃道,“這麽勤快的仆人,還真是少見!”


    門外忽地傳來山呼海喝的聲音,緊接著他的房門被推開。


    淳璟微微挑了挑眉,半眯著眼睛望著著房門。


    入眼是一隻粉紅色的繪牡丹的繡鞋,接著,是一條修長的腿,豔紅色的長裙曳地。淳璟眉毛一挑,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單從身材看,就知道對方是個美人。


    淳璟滿含期待地盯著門口,卻在看到她的瞬間滿臉失望,直接閉上了眼睛。


    “你你你!你們……”千家的大小姐千鳴笳在本是姿態優雅地進了房門,卻在看到床上的人時,怒目圓睜,邁著小腳衝到淳璟麵前,指著他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千鳴笳握著拳頭叫了一聲,抬手給了淳璟一巴掌,“不要臉!”


    淳璟被這突然的巴掌弄得有些懵,因胳膊被蕊蕊壓著無法動彈,臉上火辣辣的疼卻不是假的。


    睡夢中的蕊蕊挑了挑眉,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微蹙著眉咕噥,“你誰呀?擾人清夢,不得好死。”


    淳璟推開蕊蕊,翻身坐起來,瞪著千鳴笳,咬牙道,“你有病啊!怎麽大清早咬人呢!”


    千鳴笳咬著銀牙,抬手又是一巴掌,“鏡椿,你混蛋!”


    這一巴掌卻被歪在淳璟肩頭的蕊蕊給截住了,她抓著千鳴笳的手腕兒,懶懶地睜開眼睛,不屑地掃了一眼,瞪著淳璟的臉,氣道,“你傻麽?不知道還手嗎?!太丟我們家族的臉了!”


    淳璟看著清醒的蕊蕊,扯著嘴角笑了笑,道,“我倒是想還手,可你壓著我的胳膊不是。”


    蕊蕊哼了一聲,跳下床去,她微蹙著眉仰頭打量了一眼千鳴笳,轉身站在床上,微抬著下巴,“你憑什麽打人!”


    “本小姐樂意!這是本小姐的地盤兒,本小姐就是殺了你們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千鳴笳抱著胳膊掃了一眼歪回到床上的淳璟,擰著脖子,盛氣淩人道。


    蕊蕊眼睛一眯,抬手拈訣,“口氣倒不小!敢動我的人,今天就讓你悄悄姑奶奶的手段!”


    淳璟一瞅蕊蕊的手勢,心口一緊,伸手將她拽下來,按住她的手,扭頭對千鳴笳,痞痞一笑,冷冷道,“不知在下何處得罪了千大小姐,讓您不顧身份,出手打人?”


    千鳴笳看著淳璟和蕊蕊親密的姿勢,一咬牙一跺腳,拎著裙子轉身出了房門。


    淳璟剛舒了一口氣,就聽見外麵千鳴笳氣急敗壞、無理取鬧的吩咐:


    “來人呐,本小姐看這房子不順眼,給我一把火燒了!”


    熊熊大火驅散了最後一點夜色,藍紫色的火苗貪婪地舔舐著柴木,狼煙滾滾,劈裏啪啦的炸裂聲聽得人心顫。


    千鳴笳手托著下巴靜靜地望著那衝天的火勢,微眯著眼睛,唇角掛著冷笑。


    仆人們站在她身後,皆是冷眼旁觀,平靜地就像是在看灶台裏的火。


    火勢越來越大,轟地一聲,屋頂瞬間坍塌。


    千鳴笳微微蹙眉,嘴角抿了抿,眼神閃爍,已有些慌亂,門沒有鎖,他本可以逃出來的。


    侍奉的小丫鬟見此景,走到千鳴笳身邊,輕聲道,“小姐,在燒下去就出人命了。”


    千鳴笳見有人為淳璟求情,剛剛升起的猶疑瞬間被壓了下去,她咬牙道,“燒!不燒塌了它,就燒了你們!”


    她咬了咬牙,擰著脖子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小姐真想燒死他嗎?”遠遠的,錦陌揣著手朝她走過來,會心一笑,道,“恐怕隻是一時氣憤。若他死了,小姐恐怕會為今日的衝動後悔萬分。”


    仆人們注視著他們兩個,隻等千鳴笳下令,衝上去救火。


    “誰說的,我就是想他死!死一千遍,死一萬遍!”千鳴笳抿了抿嘴唇,咬著牙,不肯鬆口。


    “小姐匆匆而來,不是擔心亢龍君會對他不利麽?”錦陌笑了笑,點破千鳴笳的來意,接著替淳璟解釋道,“昨日宴上,那位小姑娘叫鏡椿哥哥。”


    千鳴笳緊抿著嘴唇,盯著千鳴笳不說話。


    一邊侍奉的小丫鬟看自家小姐這幅模樣,遲疑了片刻,又上前一步,輕輕喚了一聲,“小姐,您看……”


    “還不救火!連了其它院子,哥哥剝了你們的皮!”千鳴笳轉身指著劈裏啪啦作響的火,瞪圓了眼睛瞪著丫鬟仆人,厲聲斥道。


    錦陌淺淺笑了笑,轉身便走,卻被千鳴笳擋住了去路,她眼神閃爍了一下,指著錦陌的鼻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危險道,“你覺得我是在吃醋?”


    錦陌不慌不忙,不卑不亢道,“不敢。”


    “我就是在吃醋!”不想千鳴笳微仰著頭輕哼一聲,轉身背著手,盡是小女兒姿態地望著那火,這火放得極有技巧,看起來極度危險,卻不過隻燒了一個空殼子,但若是任由它燒下去,也是會燒死人的。


    轟地一聲,沒等那些仆從進去救人,最後一根橫梁已經壓了下去,一件房付之一炬,瞬間坍塌。


    千鳴笳的眼睛倏地瞪大,忘了前麵是熊熊烈火,拎著裙子衝進火區。


    一襲勁風將她卷出禍害,匆匆趕來的千杭之瞪圓了眼睛,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厲聲斥道,“胡鬧!”


    “哥哥!鏡椿,鏡椿還在裏麵!”千鳴笳哭啼啼地抓著千杭之的胳膊,“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我不要他死!”她滿臉粉淚,咬著嘴唇,轉身又要衝進火裏。


    千杭之扯住她的胳膊,瞪著自己這個恨鐵不成鋼的妹妹,偏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侍衛,冷聲道,“救人!”


    千鳴笳緊攥著雙手,緊張得盯著那火,她忽然覺得心中有種陌生的情愫在瘋長,但這種陌生讓她歡喜,甚至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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