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鳶有些尷尬的移開視線,一時間竟然不知道究竟該如何麵對靜妃。良久她才正了正嗓音問道:“可是,為何你現在卻……”


    她所說不言而喻,既然靜妃已經入宮,又為什麽會再次與淩嘉傲糾纏在一起?甚至會成為他的下屬?柳茹靜眼神瞬間沉了下來,紅唇緊緊的抿緊,眼中閃過一絲恨意:“這一切都要怪雲妃這個賤人!”


    她本已經認命,也在入宮第二年查出了身孕,皇上大喜,連帶著柳家也沾染了榮耀。卻不料雲妃給她做了手腳,不僅孩子沒有保住,惹得皇上大怒,甚至連柳家也因為辦事不利,而屢遭皇上的訓斥,柳茹靜心急如焚,再加上那時雲妃對皇上的蠱惑,她基本已經不再受寵。皇宮內又是極為勢利的地方,她小產後身子尚虛,差點被那群下賤胚子害得連命都沒了。


    若不是淩嘉傲從中斡旋,恐怕這世間再無柳茹靜這一人。他見她躺在破舊的棉被裏,眼露不忍,問她可想報仇?


    靜妃苦笑,她怎麽不想?柳家一連三十餘人均遭到皇上的怒斥,她的胞弟一蹶不振,與人打架鬥毆橫屍街頭,而她父親年老喪子,更是飽受打擊。堂堂尚書府頓時陰陽相隔、妻離子散,而她也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落裏苟延殘喘。


    她知道淩嘉傲隻不過是想利用她做宮中的眼線,偶爾與皇上吹吹枕頭風,但是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柳家的仇需要她去報,弟弟的仇需要她去報!她肚子裏尚未出世的孩子的仇也需要她去報!


    從前的知書達理的尚書之女柳茹靜早已經香消玉殞,如今隻有從地獄裏艱難爬出的滿心仇恨的靜妃,她學會了虛與委蛇、學會了人前人後,更學會了如何不動聲色的鏟除異己。


    她本來以為自己永遠無法適應的生活,卻如今活得得心應手。靜妃臉上苦澀之意更重,眼神落向一旁沉眉不言的江如鳶:“我知道你心中怪太子對你隱瞞頗多,但是這其中的汙穢他不願髒了你的眼、髒了你的耳。”


    她轉身猛地推開身後的木窗,刺目的陽光瞬間射進房內,靜妃微微眯起眼,直視著太陽光小聲喃喃:“這後宮的汙黑、髒臭早已經覆蓋了白骨累累。”


    “他不願你淌入這汙水,所以他要還你一方晴空。”


    靜妃的話無異於帶給江如鳶極大的震撼,她沒想到原來她與淩嘉傲之間還有這麽一段往事。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安撫靜妃,卻不想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靜妃娘娘,剛才雲妃娘娘逛禦花園時暈倒了,現皇上震怒,其他幾宮娘娘已經趕過去了。”


    雲妃又暈倒了?江如鳶與靜妃彼此對視一眼,心知這次雲妃不知道又要使出什麽手段!靜妃微微頷首:“本宮知曉,與本宮梳妝。”


    江如鳶剛欲離開,卻聽到靜妃淡淡道:“太子妃,本宮今日與你所說之事,還望不要讓第三人知曉。”


    她扭頭看向靜坐在梳妝台前的柳茹靜,倒映出來的美人芙蓉如麵,柳黛含情。靜妃朝她微微一笑,霎時間好似萬朵繁花盛開。江如鳶心中一緊,莫名覺得柳茹靜的狀態似乎不對,猶豫再三開口:“娘娘還請放心,來日方長,還望娘娘保重身體。”


    靜妃聞言輕笑,旋即起身從枕邊拿出一淡青色荷包,上麵繡著娟秀的“傲”字,針線稚嫩,但荷包顏色褪去了不少,明顯有了些許念頭。


    “這是我當初秀給太子的荷包,卻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她有些戀戀不舍的在上麵拂了又拂,眼神流連,“此物便交給太子妃,任由你處置。”語罷她便重新坐回椅子上,任由宮女忙碌,江如鳶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手中的荷包,歎息一聲便將荷包收回了袖中。


    燃著龍涎香的寢宮內一片死寂,齊天安沉著臉看著病床上臉色微白的雲妃,眼神驚怒。麵帶白須胡子的老太醫擰眉細細診斷著手中的脈相,顫顫巍巍的朝皇上拱手下跪:“恭喜皇上,娘娘這是有喜了!”


    齊天安爆發一聲驚喜的大笑,宮內的妃嬪統統下跪賀喜,靜妃與江如鳶匆匆趕到之際,恰好聽到齊天安正在冊封雲妃為貴妃,即刻搬至坤寧宮,與皇後同一品級。江如鳶上前一步,微微福身:“恭賀父皇,此乃齊國幸事。”


    齊天安眉眼含笑,見到江如鳶也是一派和睦:“不錯!朕要大赦天下三日。”視線落在江如鳶身後默默低著頭的靜妃身上,他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太子妃與靜妃一同前來?”


    靜妃含笑淡淡道:“前幾日臣妾多虧太子妃開導,才免於受驚。這次便讓太子妃進宮,好讓臣妾親自道謝一番。”


    她未點破究竟是哪樁事,但齊天安與江如鳶彼此心知肚明。齊天安有些不自然的低咳一聲,他本就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差點成為自己的兒媳婦,卻陰差陽錯成為自己女人的靜妃,眼下也顧不得許多:“如此便好。”


    江如鳶低著頭沒有吭聲,卻又聽到齊天安繼續道:“太子妃,片刻後來朕的禦書房。”


    她不明所以的抬起頭,卻見齊天安並未看向她:“朕與你有要事相商。”


    江如鳶隱晦的朝靜妃看去,靜妃朝她微微搖了搖頭,她心有所領,福身領旨:“諾。”


    諾大的禦書房內,僅有一柱檀香嫋嫋升起。


    齊天安垂眸靜靜看著跪在地上的江如鳶,良久才開口:“朕將你緝拿歸天牢,你可怨朕?”


    “兒臣不敢。”江如鳶跪在地上,臉色不變,“皇上也是出於大局考慮,兒臣可以理解。況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何來怨之說?”


    “好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齊天安猛地一拍桌麵,神情冷酷,“但關於那四名死士太子妃又該作何解釋?”


    “皇上,那晚並非隻有那四名死士。”江如鳶將那晚遇襲的過程事無巨細一一說出,齊天安越聽臉色越沉,等到江如鳶全部說完之後,才擰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刺殺你,想要偽造出你畏罪自殺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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