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錦說得斬釘截鐵,這倒讓江如鳶有些意外。


    她輕笑一聲:“什麽不可能?”


    說著,她又故作疑惑的問:“你是說我不能治愈天花,還是說我拿你試藥?這兩件事情在你看來,大約都是不可能吧?”


    沒想到方雲錦,卻意外的沒有懷疑她的醫術。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與那江柔依勢同水火同,隻恨不得將彼此碎屍萬段!如今她生了病,你又怎麽可能會救她!”


    她不過害她一次,便被如此記恨。


    據她所知,那江柔依在背地裏做的事情,可比她殘忍千百倍,她不相信那些事情江如鳶都猜不到。


    江如鳶隻是挑眉,似乎是讓她繼續說下去。


    方雲錦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一些摸不著頭腦,隻是既然開了口,如此也不便停下,她便繼續道:“更何況這天底下,如此難治的病症,定要耗費不要心力,她又如何會信你。”


    她說得十分篤定,不過情況倒也的確如此。


    若非必要,江如鳶是定然不會趟這趟渾水的。


    她拍了拍手,似乎是讚美,可如此居高臨下的態度,讓方雲錦有些不爽,她咳嗽一聲:“難道我說的不對?”


    “當然對。”江如鳶點了點頭,她勾著嘴角,語氣輕鬆。


    “那你為何……”這分明就是一副逗弄小孩子的語氣,方雲錦就是在遲鈍,也應該反應過來了。


    江如鳶見她這般,再也不顧形象,哈哈大笑起來。


    方雲錦臉色有些難看,江如鳶也沒有得寸進尺,而是指著放在床邊的藥盒子說道:“這藥就是治你身上病的,你可以擦在手臂上試試看,看看你身上的疼痛能否消減。”


    “……”方雲錦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著她。


    她不明白叫人這麽說的意義,她先前分明已經說了相信她的醫術。


    還是說,江如鳶是再告訴自己,隻需要外敷這小盒子裏的藥就能將天花治愈?


    這個念頭之在方雲錦腦中轉了一圈,她便立刻搖頭。


    她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怎麽會有人光是依靠外敷傷藥,就將疫病治好。


    若是她在詐她的話,可她如此自信的讓自己試藥,又是為何?


    假若這藥不能治好她的病,豈不是證明了她的醫術不精?


    “你不敢?”江如鳶挑釁的昂著下巴。


    方雲錦頓時便升起一股無名火,她心底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道,江如鳶一定有陰謀,不能相信她,可她如此卻沒更多的選擇。


    江如鳶再度將藥拿了起來,她將小盒子打開,裏頭悶人的香味立刻散發出來。


    方雲錦不禁捂住鼻子,不料看見她這動作,江如鳶卻反而將東西遞得更近。


    饒是方雲錦這般定力十足之人也忍受不了,她捏著鼻子,一把抓過盒子,將上頭的小蓋合上,怒視江如鳶:“你這是做什麽,就算治好了又如何?或者說,你就不害怕治好了我,我立刻逃走麽!”


    她說著,似乎也找回了一些底氣,見江如鳶不說其他,她便冷下聲音,道:“你若是想用這法子試藥,待我好了,我一定會破壞你的計劃。”


    不想,她這方才說完,那邊江如鳶卻笑出了聲。


    “你以為我會做那樣沒把握的事情?”江如鳶說著,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雖然沒下雨,可外頭的天陰沉沉的,烏雲像是要壓倒屋簷一般低矮,讓人看著就有些喘不過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寒冷的氣息,就好似隆冬一般。


    江如鳶不禁裹了裹衣裳,她舒了一口氣道:“既然我救你,就一定會留後手,不過你也安心,我不會用陰毒的法子。畢竟,我身為太子正妃,多少還是要些麵子。”


    “不然如何,難不成你能把我困在你王府一輩子?”方雲錦反唇相譏道。


    不料,江如鳶將眉毛一挑,眼中劃過一絲讚揚:“答對了。”


    “什麽?太子妃娘娘,你莫不是以為,我是你府中弱不禁風的小丫鬟吧?”方雲錦喉嚨裏發出一聲嗤笑。


    江如鳶聽見這話,眼神暗了暗,她當即便想問她,是不是在說綠銀。


    可她忍住了。


    這時候,最不該就是自亂陣腳。


    於是她沉默片刻之後,冷笑:“其實困住你,還真不用什麽特殊的法子。你看看,如今你不也是是在我王府中麽,即便是現在給你將腳下的繩子也解開,你也逃不出去。”


    “這不過是意外。”方雲錦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體力不足,內息紊亂,別說是逃出王府,就是走出這小院,說不準都困難。


    江如鳶輕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這不是意外。我是大夫,了解你的病,你馬上就會再度發熱,若是我不救治,你便會發燒到昏迷過去。”


    她說著,便看見方雲錦的臉色變了變。


    “到時候我就拿繩子將你的手腳綁住,用金針封住你的穴位,喂你吃下散功之物,然後再叫人趁此時機,幫你運功打通經脈。”


    江如鳶一樣一樣的說,她說一個法子,方雲錦的臉色就黑一層,說到最後,方雲錦的臉色已經是鐵青。


    江如鳶心中不禁有些愉悅。


    好在前幾日她學了不少有關經脈氣息的事情,才能知道,習武之人內息紊亂的時候,為其運功最易讓人走火入魔。


    入魔者,輕則功力全失,重則經脈寸斷。


    方雲錦既然是練武之人,想來對此更加清楚。


    江如鳶趁此機會,又再添了一把火:“等你走火入魔之後,你又該如何逃開?到時候,你便是我手中的玩偶,拿你試藥,還不是小菜一碟。”


    “卑鄙!”方雲錦咬牙切齒道:“你別以為,讓人走火入魔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更何況,你即便是高熱,我也不會就此任你擺布。”


    “哦?那我現在就把你穴位封住呢?”


    江如鳶說罷,便有意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腰間。


    她的腰帶口上,露出了一個木蓋,看看方圓的程度,方雲錦知道,那是醫者日常用來存放金針的針筒。


    金針柔軟易彎折,故而常用這種木桶裝起來。


    她看著江如鳶的表情,咬著唇,不再說話。她這時候還不能走火入魔,若是在這時候成了廢物,她的手下就……


    “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按照我所說的做。”江如鳶見她的氣焰消下去之後,才滿意的點點頭。


    不給她些顏色看,她方雲錦還真以為她是病貓麽。


    她可不是白當了這麽久的太子妃,怎麽了能這點虎人的本事都沒有。


    方雲錦語氣軟了下來,她猶豫了片刻,問道:“……可是你為什麽要救她,江柔依恨不得你死,而且據我所知,她已經傷害過你多次,還險些知你於死地……”


    “怎麽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江如鳶頓了頓,才說道。


    她並非不知,隻是想看看方雲錦直到些什麽。


    方雲錦果然上了當,她將江柔依偷偷下藥,毀了她的容貌和在王府小廚房中,往給她的膳食中下劇毒藥粉的事情詳細說了出來。


    江如鳶眼神暗了暗:“你又不在京中,如何會知道這些?”


    “哼,自然是因為這些藥物,都是出自我主……我之手。你與她隻不過是同父異母,太子妃娘娘,上位者可最忌心軟,難不成你還真顧念那點舊情?”


    方雲錦心裏已經有些打鼓了,這江如鳶治好過很多疑難雜症,她素來知道,這種醫術高明的人,多半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怪癖。


    雖說她不認為江如鳶會為了怪癖,而委屈自己。


    江如鳶不為所動,她甚至還打了個哈欠:“說完了?”


    “……”方雲錦的確已經說完了。


    她本以為江如鳶,至少會嘲諷兩句,沒想到她竟如此淡然。


    就好似這件事情,根本與他無關一般。


    “若單單是為了救治她的性命,這當然不值得!”江如鳶還沒有打算,將自己塑造成天下大愛的那種聖母模樣。


    更何況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就算是自己聲情並茂的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妹妹,方雲錦也是半個字不會相信的。


    既然如此,她索性大方承認,再編了一個故事。


    這種半真半假的謊言最容易讓人相信,方雲錦如今病著又饑餓了幾天,腦子定是不靈光的。


    若是她現在相信了,之後,想必也不會再懷疑。


    江如鳶這麽想著,便打了個哈欠,輕聲笑道:“可要是為了別的什麽事情非救她不可,我也不至於如此冷血,見死不救。”


    “這世間還有什麽事情,能為難得住你太子妃嗎?”方雲錦冷笑。


    這世間誰人不知道,這太子妃自從大病過一次之後,就像換了一個人一般,冷血無情,即便是麵對自己的父親,也能夠不留絲毫情麵的指責。


    她聽說,即便是在皇上麵前,江如鳶的態度也是不卑不亢的。


    江如鳶搖了搖頭:“這世間如此之大,自然有我,駕馭不了的東西,更何況,我也是皇家之人,自然有更多的不得已。”


    “你是說……”方雲錦似乎想到了什麽,她蹙眉:“不可能,皇上不會……”


    “什麽?”


    江如鳶敏銳的察覺到了她似乎說漏了什麽,連忙追問,可她問的時候,方雲錦已經閉緊了嘴,不肯多透露半個字。


    江如鳶知道錯失了良機,便也隻好作罷。


    她懶懶的靠了回去,道:“想必你也知道,江柔依現在住在我母家,我的父親也在那裏,我雖然不喜歡他,更要你要知道,我父親可跟是疼她?”


    說著,她斜了眼睛看方雲錦。


    “若是為了旁的,我定會推拒,可我父親是一品江國侯,那可不是一般的人,你大約不知,他的手上也是有半塊兵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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