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江如鳶都沒有睡著,她就這麽安靜的院中,睜著眼睛,一直看著天空。


    在焰火逐漸停下,漆黑如墨的夜色也逐漸褪去墨色,天邊泛起一絲青白之時。


    她才等到淩嘉傲破門而來。


    “怎麽樣?”江如鳶低聲問道。


    淩嘉傲並沒有說話,他隻是點了點頭,這已經足夠說明,今夜的事情十分成功。


    涼郡王率先病死在了天牢之中,獄卒呈報給皇上的時候,皇上隻說了一句,念他父親對朝廷有功,不以罪臣論處,命將屍身送回涼郡王府,任郡王妃自行處置。


    淩嘉傲的人一直在後麵暗中跟著護衛。


    周娥也按照事先所計劃的,見到涼郡王的屍身之後,吞下了藥丸,假裝觸棺殉情而死。


    宮中拍下來的太監們,都不太樂意管這差事。


    如今見這兩人都死了,便草草將他們裝進了一個棺材裏,讓義莊的人來抬了,漏夜送去外頭下葬。


    郡王是沒有資格進入皇陵的,從前的的郡王都是自己選的一塊寶地下葬,可涼郡王死的突然,郡王妃也沒有選好地點,他們之間也沒有子嗣。


    這地點皇上不管,幾人幹脆就隨意找了空地,將棺材埋在了荒郊野嶺。


    那些人不樂意夜晚幹活,就是埋葬也是草草了事。


    淩嘉傲的人,便在他們離開之後,立刻將棺木挖了出來。


    開棺之時,兩人還安靜睡著,他們用薄荷艾香,將兩人熏醒。


    淩嘉傲給他們兩張人皮麵具,給他們戴好之後,就帶著他們到了柳珠處。


    柳珠領著車夫,帶著盤纏,在郊外等候著。


    等她們過來,就直接可以駕車離開。


    淩嘉傲的手下往棺材裏丟了十幾塊豬骨頭,又將棺材蓋上埋好了。到時候就算有人想起來懷疑了,挖開來看,也不至於一下露餡。


    淩嘉傲說周娥還等了江如鳶一陣,隻是她知道江如鳶不能出來露麵的時候,便也隻好不再等,遠遠朝著太子府的方向磕了一個頭,便跟著涼郡王離開了。


    江如鳶聽見這消息,眼眶都已經紅了。她有些惆悵,初見之時,她那麽討厭周娥,沒想到最終,卻也隻有那個人,能讓自己交心相待。


    “人都已經送走了,周娥寫了回周梁國,向他兄長說明事情緣由。”


    這是為了安撫周梁國君,不讓他們怒而起兵。


    江如鳶聽後隻是點了點頭,她猶豫了半晌,才問:“那她們有沒有說,要去什麽地方?”


    “涼郡王說他們預備先回周梁一趟,他們也想再回去看看小時候的風景,我想,這對他們而言,大約是最好的結局了罷。”淩嘉傲也難得有些感歎。


    他昨夜是親眼看著兩人離別的。


    他沒有露麵,隻是遠遠看著他們二人躺在棺中,看著他二人相擁醒來時,淩嘉傲心中有一絲絲的激動。


    不知為何,他腦中竟生出了一些,羨慕之情,他竟有那麽一刻,想變成涼郡王,而他希望自己身邊的人……是江如鳶。


    他並沒有將自己的這些情緒波動,說與江如鳶聽。


    那江如鳶似乎也有些沉溺在哀傷之中,並沒有注意到淩嘉傲,看著她的眼神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


    涼郡王原本不是一個什麽要緊的王爺,不過是因為涉及太子一事才被牽連致死,朝中上下雖有議論卻不敢明說。


    不過他這一死,淩嘉傲在朝中的局勢,變得寬鬆了一些。


    皇上似乎對涼郡王夫婦有所愧疚,在二人死後,下令重修他們的陵墓,還特地賜了一雙漢白玉石碑,替他們鐫刻墓銘。


    江如鳶聽了隻是冷笑:“當時沒想到,如今朝廷中人都議論起來的時候,才想起他要做一個賢君。”


    綠銀在一邊聽著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江如鳶這些話被府中的細作聽了去。


    江如鳶看著她小心的動作,隻覺得好笑:“你擔心什麽?府中的細作都已經找出來了,淩嘉傲派人看著呢,若他們還有本事偷聽到咱們說話,那防與不防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綠銀不懂江如鳶所說的話,隻是柳珠離開之後,榕生也跟送行,至今還沒回來。


    江如鳶如今身邊隻剩下她一個人,她必須要守護江如鳶,所以她說什麽她都得聽著記著,於是她隻在旁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江如鳶看出了她的情緒,也沒有點破。


    她身邊的確是太需要人了,可是她也太害怕,再挑選心腹。


    培養一個人太困難,而她此時也太過疲憊,不想再度承受什麽打擊。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早早便說已經抵達京城驛站的三皇子淩軒墨,在驛站已經苦苦呆了三天日。


    終於在今日,帶著兩名隨從,風風光光的進京了。


    淩軒墨進京時候的排場很大,江如鳶閑的沒事兒,也帶著綠銀去看。


    隻見淩軒墨期比之前胖了一些,眼下烏青也淡了,看起來倒比之前更像一個皇子了。


    想來是皇陵中沒得人給他宣淫,所以身子養好了。


    他絲毫沒有被派遣守靈,之後回來的憂傷,反而是氣宇軒昂的騎著一匹汗血馬駒,走在兩名隨從之前,仿佛得勝歸來的將軍。


    “你,這三皇子,怎麽一點兒也不難過?”


    百姓見狀,也紛紛議論起來。


    “人家三皇子有什麽好難過的,你看皇上最開始,不是說派他出去守皇陵一年,現在還不到兩月就回來了,人家能不春風得意嗎?”


    “對呀,要說難過的也是太子殿下難過,這三皇子趁著他帶兵出征,為國爭光的時候,下毒謀害他的妻子,謀害不成,還在宮中作妖,險些害死太子。沒想到,這麽短的時日,竟還風風光光的回來了。”


    “我說你們就小聲點啊!這可是京城,達官貴人的就不說了,他們的家丁萬一混在咱們裏頭,聽見你們說話隨意上報給哪個大人,你們的小命還要不要了?”


    江如鳶在蒙著麵站在角落聽著幾人談話,不由冷笑。


    連百姓都知道的不公,皇上卻偏要裝作不知。


    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隻是江如鳶也看得出來,淩軒墨雖然麵帶喜色,可眉宇間也帶著一絲愁容。


    這是自然的,原本三日前他就應該進京的,可不知為何偏偏在驛站滯留了整整三日。


    而且,據說他還帶了兩箱寶物回來要獻給皇上。


    可他如今隻帶了兩個隨從,那兩人手中空空如也。淩軒墨的馬上更是,除了馬鞍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東西。


    怎麽也看不出,哪兒能藏著兩箱寶物,莫非他們是藏在馬肚子裏?


    江如鳶一邊暗暗想著,一邊跟著人群,隨著淩軒墨一直到了皇宮。


    淩嘉傲此刻正帶著百官,在外頭等著他。


    淩嘉傲原本是不想去的,可這是皇上的意思,說是要他們表現出兄友弟恭,一派和樂的樣子,也好向上天表明,齊淩家國安泰,以祈求來年也國泰明安。


    原本江如鳶也要被強迫在那裏呆著的。


    隻是江如鳶稱病,死活不去。


    皇上對江如鳶始終有些忌憚,加之淩軒墨之前又是因為下毒害頭才被貶謫,皇上便也沒有勉強。


    不想這樣一來,居然又人又開始嚐試著,往太子府送禮。


    宮中局勢瞬息萬變,起先皇上不喜歡太子,可是幾日下來倒也沒有對太子,有過什麽懲罰和批評,迎風倒的朝臣們,有些按捺不住了,有幾個家中有女兒的,也上趕著來和江如鳶結交。


    可江如鳶看著幾人,總會想起離開的周娥,她心中不是滋味,便也不願意她們多說話。


    那幾個官家小姐一開始,還願意陪著笑臉一直尷尬的坐著,後來也不樂意了。


    其實江如鳶知道,這幾人從前同江柔依交好。


    如今見江如鳶如此對她們,想來她們是更不原意同她多說話,後來也就略坐坐便走了,今日終於是不上門了。


    這倒成全了江如鳶,能夠隨時輕裝簡出,跑出來看熱鬧。


    淩軒墨一直騎馬到了皇城之下,江如鳶見狀打了個哈欠。


    她知道接下來就是冗長的場麵話,和一些可有可無的典禮,她原本想回去,可這時候綠銀卻指著一個方向,低聲叫了一聲:“那不是江家的四小姐嗎?”


    江柔依?


    江如鳶也覺得奇怪,她順著綠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江柔依居然站在內命婦一列的末尾。


    她身穿一襲黃白相間的襖裙,上麵繡著清水出芙蓉,相較過去,多了一絲妖冶風情。


    江如鳶正奇怪她江柔依,怎麽會出現在內命婦隊伍中的時候。


    就見淩軒墨下了馬,可他並沒有朝著淩嘉傲去,反而是在中途的轉了個身,直直的朝著江柔依的方向去了。


    百官和內外命婦就這麽看著他的動作,都是不解,除了江柔依。


    隻見淩軒墨走到江柔依麵前,伸出一隻手,江柔依微微頷首,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中,接著淩軒墨便牽著江柔依的手,拉著她往城門方向去。


    淩嘉傲有些不悅道:“三弟這是何意?”


    淩軒墨微微搖頭,他隻是輕笑了一聲。


    接著他將江柔依推到了自己麵前,然後抬高聲音說道:“前日得到家母書信,說江家四小姐柔依端莊賢惠,甚合她心意,所以,她要收柔依為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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