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天牢看望涼郡王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可是上一次的時候江如鳶便察覺到了,他們周圍始終有人在監視的。


    所以這一次不論她說什麽、做什麽,都必須得小心。


    她知道那個人一定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差役,上一次若不是他一時大意,不小心被江如鳶看到了衣角,想來她根本察覺不到他。


    那人身上定也是有些武功的,耳力一定很不錯,所以她不能用說的方式,將這計劃透露出半點,一邊想著她叫停了馬車。


    還是決定,用夾帶的方式傳信。


    涼郡王憔悴了不少,他這兩天也想了許多,他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會是什麽模樣,更不知道失去了句王妃名號的周娥,在王府中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周娥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驕傲公主,嫁過來之後本就受了不少苦楚,如今他還要跟著他,從王妃之尊,變成階下囚的妻子,他實在不忍心。


    可就算再不忍心,他也不過是被囚禁起來的犯人,這麽久了,隻有江如鳶拉看過他一次,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江如鳶過來的時候,他一直坐在床上發呆,望著後牆上那一小方天窗,神色沉重。


    見他知道周娥在被幽靜的慘狀後,人幾乎衰老了十歲。


    江如鳶心中感歎萬分,隻是她還不能表現出來。


    她看了綠銀一眼,綠銀會意的咳嗽了一聲。


    涼郡王聽見聲音之後,才轉過頭來,看著她,眼中沒有絲毫波動。


    “我這一次過來,是有些事情要告訴你……”江如鳶神色有些沉重,她看起來疲憊極了。


    事實上,江如鳶也的確是整整一夜未睡,她眼眶中布滿紅絲,不施粉黛的臉上顯出一絲蒼白和脆弱,看起來要讓人不禁頓生憐愛。


    涼郡王看著這樣的她,終於知道,為何太子殿下會突然一反常態的疼愛去自己的正妃來。


    這樣病弱也如西子動人的人,又有誰會不生憐愛之心。


    周娥也曾是那樣一個人,可他卻未曾做到自己年幼時候,鄭重許下的承諾。


    “今日我去了郡王府,周娥身上不太好……”


    “她怎麽了!”涼郡玩聽見這話,一下子著急起來,他猛的站起來,一把推開擋在前麵的桌子,扒著欄杆,幾乎要衝出來一般對著江如鳶喊道。


    江如鳶對他這樣的態度,顯露出了一些差異。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目的,於是咳嗽一聲。


    抬頭,江如鳶的臉上,已經帶上了憤恨,她冷冷看了他一眼,笑道:“他怎麽了?你心裏難道一點數都沒有嗎?在她的湯和飲食中下毒的難道不是你嗎?”


    涼郡王聽見這話,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


    他沒有辦法辯駁,隻能頹然的跌坐在地上:“你是說她……”


    “我今日去看她的時候,發現她的身邊連半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吃食也都在桌子上冷了,她身子本來就弱,這樣下來,你覺得她體內的毒會不會擴散?”


    江如鳶冷聲質問,涼郡王隻是默默聽著。


    “我過來看你,是因為她求我來看你。”江如鳶說著,讓綠銀把東西送進去:“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說著,綠銀已經將東西都送了進去。


    涼郡王卻坐在地上苦笑:“多謝娘娘費心,隻是如今我也用不著這些東西了。”


    江如鳶心中著急,這涼郡王還真是變笨了不少啊!見他仍舊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了就讓人生氣,科室江如鳶也不能多說什麽,隻好將東西,強製推給他。


    江如鳶很少這麽強勢的做什麽事情,涼郡王也察覺到一些不對,他抬頭看著她。


    隻見江如鳶眼中閃過一絲焦急,他頓覺不對。


    “拿給你的,你要是不吃,我可以拿去丟了。”江如鳶故作冷淡的說。


    涼郡王也隻好順勢猶豫半晌,按照江如鳶眼神所指示的方向,去拿了包子。


    他小心翼翼的捏著包子,小口小口的咬著,很快他就察覺不對,他發現裏麵似乎藏了一張紙條!


    他小心的將紙條從裏麵拿出來一看,發現那是周娥寫給他的!他眼神一頓,抬頭看著江如鳶,她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並未做出其餘的表情。


    但是涼郡王知道,這是讓他看見這字條的時候,千萬不要聲張。於是他也隻好將字條捏在手心,假裝不知這件事情,隻是暗暗點頭。


    江如鳶見狀,便將手中的一顆丹藥,悄悄的放在了地上。然後用手指點了點,這些動作都用袖子遮住了。


    除了趴在地上的涼郡王之外,沒有人能看清楚。


    牢房的地上是幹稻草,要隱藏這麽一個小小的黑色藥丸,十分容易。


    江如鳶做完這些之後,神色無異的站了起來。


    涼郡王看看她的動作,心中一驚,不禁抬頭看著她,眼中露出了詫異之色。


    江如鳶居高臨下看著他,冷聲道:“我沒心情跟你多廢話,隻是問你一句,你究竟還在不在乎她的死活?”


    “太子妃娘娘您的意思……”涼郡王不敢多說。


    她知道江如鳶如此煞費苦心的做這些事情,一定是因為他已經被監視了。


    江如鳶見他終於醒悟,也鬆了一口氣,她閉上眼睛:“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會和太子商議,去宮中給你們求情。”


    她一邊說,一邊低頭,手指微微伸開。


    涼郡王知道,這是讓他看紙條的意思。隻是現在他們都被監視著,涼郡王不能自己躲起來看東西。


    江如鳶似乎也不著急,隻是挑眉冷笑:“你自己好好吃吧,若是你出了什麽毛病,周娥也會傷心。”


    她說著,頓了頓又道:“若是你考慮好了,我會再來。”


    涼郡王沒做聲,隻是看著她。


    他知道江如鳶已經將東西送過來了,就說明他們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還能一點一點的商議。


    “我現在還有事,就先走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江如鳶說著,轉過身去。


    她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偏過頭看著天牢中的天窗,皺了皺眉頭:“你這裏還真是個好地方,還能看見焰火,今日各國使團都要來,想來會放煙花罷。”


    煙花在古代可不是隨意可見的東西,隻有重大事件的時候才會使用。


    江如鳶選定的時間,就是焰火升起的那一刻。


    涼郡王不是傻子,他抬頭看了看那天窗,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在提示他時間,他苦笑道:“就算是能看焰火又如何,身邊已經沒有人一起了。”


    “周娥也許也能看見,不過,你還是別看了,我真害怕她再想起你。”


    江如鳶放下這一句便快速離開了。


    一路沒有人阻攔沒有人問話,因為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一直回到王府,江如鳶的心跳都沒有平複下來。她不知自己的計策能否成功,隻是如今唯有這樣,才能夠救出二人。


    她隱隱約約能察覺到,這些事情,就像是有人精心編製的網。


    等候食物的蜘蛛,在大網的中心蠢蠢欲動,感覺著她們踩在蛛絲上的一切行動,然後判斷著她們的目的地,接著便提前在那裏等候。


    一點一點的,將她們蠶食殆盡。


    “正妃,您的臉色好難看,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綠銀以為江如鳶臉色蒼白是因為被馬車癲的。


    江如鳶搖了搖頭:“先回去吧,太子不是還等著嗎?”


    她心中最大的石頭已經放下了,她還有一件事要跟淩嘉傲商量。


    柳珠現在是不可能再回王府了,也不可能就一直這麽藏著養病,所以她想,若是計劃順利的話,就讓柳珠帶著盤纏,跟周娥走。


    一路上也好伺候和照顧他們。


    京中暗潮湧動,她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走就走。


    綠銀擔心的看著江如鳶,但是她還是選擇沉默。江如鳶實在是太聰明了,她聽見那計劃的時候都下了一大跳,沒想到江如鳶真的能夠如此有條不紊的實施下來。


    隻是,周娥是京中唯一對正妃好的人……


    若是她離開了,正妃就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她看著略微露出疲憊之色的江如鳶,心中暗暗發誓,今後不論遇見什麽事情,她一定要留在江如鳶身邊保護她。


    就像那一日,江如鳶拚死留在火場中,保護她們離開那樣。


    主仆二人一路無話,江如鳶在心中計算著,如今牢中的探子應該已經出去回報了,她讓榕生在外頭看著,說不定能知道那背後的人是誰。


    江如鳶回到王府,抬腳就要往自己屋裏走。


    轉身就看見淩嘉傲站在她前麵不遠處,負手看著她:“先前已經說好了,讓你回來之後直接去演武場。”


    “……我忘了。”去什麽演武場,老娘一整天沒睡了,誰有心思看你騎馬練劍……


    她心裏雖然這麽想著,腿上還是乖乖過去了。


    有求與人,就是這麽被動。


    江如鳶暗暗咬牙:“在此之前,我有件事兒要跟你商量。”


    “可以。”淩嘉傲挑眉:“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江如鳶奇怪,這還是淩嘉傲第一次跟她提條件。


    “你跟本王去演武場學武,學會一招,本王就……”淩嘉傲說著,嘴角弧度越大,江如鳶心中也升起一股不安,果然,她見淩嘉傲伸出一根手指:“聽你講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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