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高度集中的結果,就是陷入綿延無盡的夢境,像跌入了無盡的深淵海域,越是掙紮,越是有無數的海藻牽束,無法擺脫。


    徹底睜開眼睛時,已經是轉天了。


    顧欣悅的葬禮早已結束,顧汐緩緩睜開了疲憊的眼眸,入目的,是一片雪白,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略微掙紮了下,身體疲憊酸痛,但還是可以忍受的範圍,左臂紮著吊針,不知道在輸什麽藥液。


    揉了揉眼睛,略微讓自己的思緒清理了下,轉念,還不等反應什麽,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熟悉的身影邁步進來,深邃的濃眸依舊黑如點漆,劍眉緊縮,看著她的目光,沉甸甸的,仿佛蘊含了太多的複雜,讓人難以分辨。


    傅柏琛大步來到了床邊,顧汐剛要挺身坐起,肩膀就被按住,他的氣力不大,但卻輕易地將她按到了床上,“別動!”


    類似命令般的語氣,卻淡淡的,聽不出任何的冰冷,也不令人反感。


    “發燒重感冒,嚴重貧血,還有精神衰弱……”


    他一一說著,幾乎是重複著醫生對她的診斷,但是說著說著,他突然就沉默了。


    其實還有幾項病情的,比如胃潰瘍,還有身體太過於疲憊體力徹底透支等等,但卻莫名的,心髒被什麽狠縛,欲言又止。


    他抬眸,和她的視線相對,眸光複雜的夾帶著猩紅,這樣的他,讓顧汐一瞬間迷茫。


    “為什麽要把自己搞成這樣?”


    傅柏琛低醇的嗓音,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致命的費洛蒙,酥麻的聲音,太具誘惑。


    顧汐看著他,倏然,竟不知從何開口。


    “我知道,最近你過得很不好,對不起,都是我……”


    他要道歉,但話還沒等說出口,就被顧汐快速的打斷了,她的聲音極快,完全碾壓了他的。


    “別說!”


    傅柏琛愣了下,話語卻還是被截斷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沒有必要!我過的好與不好,都與你無關!”


    她曆來都是個倔強的女人,還很好強,不喜歡在任何人麵前展露自己柔弱的一麵。


    就算是曾經的愛人,她也不願意錯失這最後一絲的尊嚴!


    傅柏琛很清楚,也不願打破,但看著她,還是很心疼,靜靜的望著她,深眸緊縮,“就算你不讓我說,但我還是想說,顧汐,我也知道,現在說什麽對你來說都是一種傷害,但是……”


    他深吸了口氣,明知道這樣的舉動,隻會讓她厭煩,但還是要說出來,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心,一意孤行也好,還是太過於偏執也罷!他已經不在乎了!


    “但是真的很對不起,顧汐,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就會變成了這樣,你知道的,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你……”


    顧汐看著他,冷然的唇角揚起,譏諷的笑容,刺痛了傅柏琛的眼眸。


    “你口口聲聲說最不願意傷害我,但是事實呢?你又做了什麽?”


    她真的無法想象,怎麽有一天,兩個人會變成這樣!


    最讓顧汐無法接受的,就是最終,他還是變成了她最討厭和反感的一種男人。


    那可是她曾經最愛的男人啊!愛了整整十七年之多,從認識的那一天,從她冒著生命危險將他從車禍現場救出來的瞬間,從他蘇醒以來,對她親口說了自己名字的瞬間,她就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他。


    但是結果呢?


    先是之前的種種,和蔣冉合謀,讓顧氏集團倒閉破產,逼的她差點抑鬱崩潰,然後又明知道她是無辜的,還將她送進了監獄,接著,就是讓她染上了毒癮……


    一次又一次。


    她原諒了,也試著因為還有個孩子的緣故,盡量的接受他,希望可以有個美好的結果,但事實又一次出賣了她!


    顧汐的心死了。


    也早就該死了!


    她望著他,目光裏滿含著失望的光束,無奈的搖頭苦笑,“傅柏琛,你知道嗎?我現在隻覺得當初自己愛上你,真丟人!甚至覺得……好惡心!”


    “不對,不是當初,現在……”顧汐縱使真的想否認,但也沒辦法和自己的心較真,她隻能說,“我承認,我現在也還愛著你,但傅柏琛,我也很討厭你!”


    “顧汐,對不起!”


    他看著她,最終也隻能道出這一句話。


    為了小唯,為了能讓孩子平安健康,他隻能做出暫時的犧牲。


    可能這樣的方式是不理智的,也是錯誤的,但他別無選擇!


    依傅氏的力量,想要治愈孩子不是不可能,尋求其他的解藥,或者研發解藥,也是可能的,但需要時間!而小唯剛多大啊,一個孩子,他怎麽可能等的起!


    就算和蔣冉的表麵結婚,對顧汐傷害極大,也對自己的心傷害極大,但為了孩子,他也豁出去了!


    傅柏琛從病房裏走出,腦海裏還回蕩著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就一個字,“滾!”


    她到底是對他有多失望,多厭煩,才會如此冷淡的道出這樣的一個字。


    而門外,季洺止卻站在走廊上,攔住了即將離去的傅柏琛。


    “你覺得,現在還有資格留在她身邊了嗎?”他開了口,目光陰冷的掃向了傅柏琛。


    那眼神,滿含著鄙夷和唾棄,仿佛在看待一個市井小人。


    傅柏琛皺了皺眉,雖然這樣的自己很過分,但卻不想在情敵麵前丟失任何一點。


    “我沒有資格,但你就有了嗎?”傅柏琛反問。


    季洺止冷笑,“最起碼,我沒有結婚啊!”


    傅柏琛的眸色沉了。


    其實,他也沒有結婚,法律上他還是單身的。


    但這種事實,無法和別人講明。


    “傅柏琛,你已經娶了別的女人,還是瞞著顧汐的情況下,這樣的方式,對她的傷害,你覺得還用我說什麽嗎?”


    季洺止話語冰冷,涼薄的聲音,如刀子狠狠的戳著對方到底心口。


    “所以,你是想讓我離開她嗎?”傅柏琛反問。


    季洺止卻說,“不是離開她,而是能有多遠,就離多遠,最好徹底從她世界裏淡出!如果你還有一點點愛著她,就應該這麽做!也必須這麽做!”


    言猶在耳,傅柏琛心裏苦澀,但表麵上仍舊嗤笑出聲,“不可能的,別做夢了!就算我和她這輩子都無法再重新在一起,但她也是我最愛的女人,也是我孩子的母親!”


    隻要有小唯在,兩個人的關係,就永遠無法撇清!


    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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