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學圓一見到潘全貴,急忙問潘老師幾點鍾回去的?休息的如何?


    潘全貴抱怨說:“昨天你寫材料先回去了,你走後沒人保護我,孫經理又灌我啤酒和洋酒,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的家,昨天的事兒大腦一片空白,今天早晨讓你嫂子好一通埋怨。”


    學圓也感覺挺委屈的,“您是知道的,我從來不能喝白酒,昨天要不是您和李經理死活勸我,我肯定也不會那麽喝,而且我也喝多了,就是在場,憑我的那點酒量也保護不了您。”


    潘全貴眯起眼睛誇獎學圓:“其實你還是有酒量的,昨晚我看你也和他們幹了好幾杯,隻要再鍛煉鍛煉,以後肯定比我強。”


    “我讓他們給我拿的小杯子,我的酒量肯定和您沒法比,我看他們幾個人輪番轟炸,車輪大戰也沒把您打敗,舞廳裏還能喝啤酒、洋酒,我真佩服。”學圓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表示敬佩。


    潘全貴仰靠在椅子背兒上,鼻孔裏哼了一聲,不屑一顧地擠兌昨晚的幾個對手:“就憑他們幾個人想打敗我?開玩笑!我就是捂著半拉嘴和他們喝,他們也不是對手。昨天晚上,孫經理想灌我,結果怎麽樣?別聽他吹在部隊當團長的時候,能灌倒一團人,最後我沒事兒,他先倒了。”


    其實,潘全貴也不像他吹噓的那麽厲害,昨晚飯店派車把他送到他家樓下,他拒絕了司機執意要把他送上樓的要求,回家前先在樓下的草地上酣暢淋漓,一吐為快,差一點把苦膽倒出來,上樓的時候還給土地爺爺磕了好幾個頭。


    早晨出來的時候,聽遛早的老人交頭接耳地說,有一條流浪狗不知道吃了誰吐的酒糟,醉倒在草坪上了。不過家醜不能外揚,這些不能告訴學圓。


    學圓把早晨加班寫出來的材料遞給潘全貴,虛心地說:“這是我昨天晚上加班寫出來的,您看看可以嗎?”


    潘全貴看了一遍誇獎說:“昨晚喝了酒,還能寫出這麽好的材料,李白鬥酒詩百篇,不愧是個才子。”


    學圓聽了潘全貴灌的蜜水,心花怒放,也自我吹噓了一番,“昨天晚上我回來一直幹到淩晨一點,數據也按照您的要求做了一定的修改,我認為已經把李經理他們誇的可以了。”


    潘全貴見學圓很開心的樣子,又輕描淡寫地提了一點修改意見,“我看總體可以了,就是你把李經理昨天講的作用再加上去,這些也不是我們生編亂造的,是他們酒店自己的親身感受。另外,數據可以再高一點,否則不足以支撐我們的觀點。”


    學圓見潘全貴否定自己的稿件,心中略有不快,他分辯說:“李經理講的我覺得太誇大了,另外,數據已經提高了一大截,再提高是不是就露餡了。”


    潘全貴滿不在乎的說:“你就聽我的沒錯,你寫好了處長肯定滿意,搞不好他還嫌你寫的數字少,讓你再提一提。不信我們兩個人可以打個賭。”


    學圓將信將疑地按照潘全貴說的又修改一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把簡報送到了處長的手裏。


    辛處長滿臉胡茬開放,笑著表揚了他一句:“這麽快就寫好了,效率夠高的。”


    學圓受寵若驚地回答說:“昨天在酒店剛座談完,潘老師就定了寫作的路子,回來我又加了一個夜班趕出來的,怕您著急要。”


    學圓先說這是潘全貴定的路子,怕處長萬一看出來數據不實,自己也好有個退路,說完話,他站立一旁,冷眼旁觀處長看稿件的表情,他見辛處長一會兒眉頭舒展,一會兒又緊緊鎖在一起,嘴裏不住地喃喃自語,自己的心也隨之一會兒揪緊,一會兒放鬆,就像十五個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的。


    辛處長自己嘀咕了幾句,抄起筆在稿件上狠狠劃了幾道,又自己寫上了一段話。學圓猜測一定是在劃自己編造的那些數據,他的心忽悠一下提了嗓子眼兒。想解釋幾句,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辛處長寫完最後幾個字,把稿件遞給他,表情嚴肅地吩咐他:“趕緊打印出來,抓緊時間報出去。”


    學圓接過簡報,嘴上還想和處長解釋幾句數據的造假經過:“我知道這些數據不太實,主要是潘老師想重點突出我們價格改革的”


    話沒有說完,他突然被稿件上的改動驚詫了,數據確實被辛處長劃掉了,但是,辛處長改的數據又提高了很多,而且在前麵又加了一段話,講述市場管理部門如何貫徹黨中央國務院的指示精神,從加快經濟體製改革,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高度,論述了這次調整價格的意義和作用。


    他小聲地提醒辛處長說:“處長,這些數據是不是太高了,我們去的時候帳上可沒有這麽多。”


    辛處長很不滿學圓的迂腐,他教導學圓說:“事物總是在發展變化,要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問題。再說了,企業有的時候為了逃稅,搞的都是兩本帳目,有可能真實的數據比我寫的還高,你就按我的寫的趕緊打印吧。”


    學圓唯唯諾諾地連聲答應,轉身而回。進了門,潘全貴興高采烈地問:“我說的怎麽樣,處長讓你改吧?”


    學圓手一揮簡報,冷冷一笑說:“沒有讓我改一個字。”看見潘全貴懷疑的目光,學圓又補了一句話:“全是處長自己改的,數據比我們寫的又提高了一截!”說完,他把稿件遞到了潘全貴手裏。


    看到潘全貴滿臉得意神情,學圓心裏確實由衷地佩服潘全貴的先見之明,他用敬佩的口吻請教說:“潘老師,您為什麽估計到辛處長肯定還要改數據?”


    潘全貴淡淡一笑說:“這很容易,現在誰不是報喜不報憂啊,有芝麻大的成績恨不得誇的比西瓜大,西瓜大的缺點錯誤講的比芝麻小,已經形成一種風氣了。你看寫年終總結的時候,局裏的人哪個不是前麵全是成績和功勞,不足就是最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再說處長這麽做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


    潘全貴的這句話,一下子點醒了學圓,昨晚在舞廳潘全貴還有半截話沒有說完,看他的意思也記不得昨晚說什麽了,何不套套他的話:“潘老師,昨晚在舞廳,您說辛處長最近要有什麽好事,後來讓孫經理給打斷了。您說今天上午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事兒。


    潘全貴一臉的茫然,“我昨天和你說了?”


    “肯定說了,不然我也不會瞎編。”


    潘全貴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自我檢討說:“哎,酒後吐真言,喝多了酒什麽秘密也保不住。”


    潘全貴示意學圓把門關好,又讓學圓靠近自己,神色嚴肅地提醒學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現在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學圓斬釘截鐵地做了保證,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


    潘全貴壓低嗓音說:“辛處長現在正在運做上調國家局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為了減少阻力,他不能得罪現在的局領導,所以,他不願意為老梅的利益去得罪人,隻要能順利調走,其他人的事情就顯得不重要了。


    另外,為什麽火急火燎地讓我們兩人寫簡報,而且要上報國家局,就是想在國家局領導那裏證明自己的能力,積攢政績,為自己的調動鋪路,所以,我知道他一定不滿意你寫的那些數據,現在你明白我說的話了吧。”


    學圓大吃一驚,沒有想到辛處長隱瞞的滴水不露,原來是要上調,他半信半疑地問潘全貴是不是真的。


    潘全貴有些不滿地說:“信不信由你,反正過些日子你就清楚了。”


    學圓忽然又想起昨晚李經理說的話,似乎也蘊涵著一些話外音,他試探性地向潘全貴又提出了一個問題:昨天聽您和李經理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不是您也要高升呀!”


    潘全貴打個哈哈說:“李經理酒後的話當不得真,他就是隨便那麽一說,相聲裏講的,逗你玩兒。”


    見學圓還想再追問什麽,潘全貴馬上催促他趕緊去打印簡報,抓緊時間報送出去,別讓處長再催。


    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份簡報的意義,學圓自然不敢怠慢,趕忙去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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