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ce邊叼著衣角撕扯下一塊布料一邊模糊道:“我沒說是他。”


    “除了他還有誰!”想不到懷裏女人的反應比他還激動,褐瞳中恨意凜然,如山洪傾覆,收勢不住,“剛才沒上山他就對你動手,更何況是現在——”


    還有誰比陸仰止更狠心,還有誰比陸仰止更希望他死在這裏?


    nce目光深深地望著她的臉,喉結一動,欲言又止。


    片刻後,他卻話鋒一轉:“先不說這個,會包紮麽?”


    唐言蹊還兀自沉浸在心裏那股無法消退咬牙切齒的恨意中,聽到他的聲音如淙淙清泉灌入耳畔,稍微回過神來,“會。”


    小時候總和別人打鬧,包紮上藥這種小事她做得得心應手。


    nce輕笑一聲,把剛撕下來的衣衫一角丟到她手上,“幫我。”


    唐言蹊費力地辨識著他的傷口,手腕卻忽然被男人一攥。


    他掌心的溫度貼著她細膩的皮膚,她剛要躲,他便把她的手往上提了提,放到左手大臂前方的位置,淡淡道:“是這裏。”


    唐言蹊怔了下,抿著唇,手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臂,一手濡濕,同時聽見男人悶哼的聲音。


    她心裏一緊,奈何眼睛看不太清楚他的傷勢,隻能靠著感覺把布料纏在他臂間,用力係緊,“那些人……還在?”


    nce的眸光四下一掃,不甚在意道:“看樣子已經走了。”


    唐言蹊皺眉,“他不是來殺你的?”


    “如果是來取我性命的,剛才那一下可不夠看。nce的嗓音仍舊溫和如初,“他大概隻是想警告我吧。”


    早不放槍晚不放槍,偏偏在他對她動手動腳的時候放槍。


    “果然是陸仰止。”這讓唐言蹊更堅定了這種想法。


    nce歪頭瞧著她冷豔而決然的側臉,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在笑,氣息有些顫動,“你怎麽就認定了是他?”


    他道:“依我看,陸總對你嗬護有加,他就算想警告我,也沒必要拿你冒險。”


    這深山老林遮天蔽日的地方,稍有不慎,受傷的就不止他一個。


    麵前的女人沒答言,倒好似是望著冷冰冰的空氣發起了呆。


    nce的聲線低沉誘人,十分悅耳,說出來的話卻直擊人心,“他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讓你覺得在他眼裏你的性命一錢不值,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犧牲你?”


    “沒有!”女人猛地從他懷裏撤出來,轉過頭去,意識到自己可能太衝動,語氣重新平靜下來,平靜到冷漠,“沒有。”


    “有。”男人慢條斯理地反駁道,“伯爵小姐,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告訴我,有。”


    “少來揣測我。”唐言蹊攥緊了手,“我和你還沒那麽熟。”


    nce苦笑,忽然牽起她的手重新放在傷口之上,“伯爵小姐,我前腳才受傷,你後腳就說和我不熟,過河拆橋的這麽快,讓我很傷心。”


    唐言蹊一口氣卡在嗓子裏,突然說不出話。


    良久,她抽回自己的手,道:“我一定會讓他給你個交代。”


    “這是你給我的承諾,還是你替他承諾的?”


    唐言蹊愣了愣,用了四五秒鍾才想明白他話裏的深意。


    從進了樹林開始,這個人就一直不停在試探她,試探她的眼睛、試探她和陸仰止的關係,一次兩次可能是偶然,三次四次就讓她難免起了疑,“你到底想問什麽?”


    “沒什麽。nce垂著眼簾,口吻如清風過境,淡淡無痕,“隻是想知道,作為我的情敵,他在你心裏究竟占了怎樣一個特殊的位置罷了。看來我想把他從這裏挖出去,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他的指尖點了點她的胸口,卻沒有絲毫情色意味。


    唐言蹊渾身一僵,抬頭就對上了對方的眼眸。


    那麽深那麽靜,笑意星星點點的,像是散落在夜空中的星辰。


    “你在說……”


    “你懂我在說什麽。”對方的指尖上移,點住了她的唇,“包括你的眼睛的問題,包括你對槍聲的敏感,我都很好奇。我想知道我究竟喜歡上了一個怎樣的女孩。因為喜歡你,所以想了解更多,這很奇怪嗎?”


    不奇怪。


    可問題的根源根本就不在這裏!


    問題在於——


    “你才認識我多久,你就喜歡我?”唐言蹊往後跌了一步,靠在了身後那棵樹上,細軟的眉頭緊緊顰在一起。


    “喜歡是一瞬間的事,我隻相信一見鍾情。nce莞爾,“你不也是端著酒杯就到了我桌前,還沒分清我和大哥誰是誰就點名要我陪你上山?”


    “那是因為……”唐言蹊說到一半,忽然驚覺自己在說什麽,頓住了話音。


    “因為什麽?”他卻不肯放過。


    “因為……聽說潘西家的兩位少爺槍法出眾,想贏而已。”女人聳聳肩,表情坦然又傲慢,“畢竟是我第一次在世家宗族麵前露臉,總不能輸得太不像樣。”


    “我大哥槍法也不差。”準確的說,比他還略勝一籌。


    唐言蹊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執拗,那種越逼越近的執拗,像隻初生的牛犢,不管不顧地刨根問底。


    她突然很想笑,這不是上流社會所謂的貴族門庭裏該教養出來的性格。


    所謂貴族,大都都是些附庸風雅、自詡不凡之輩,他們隻會比尋常老百姓更注重表麵上的分寸和風度,絕對不會做一丁點僭越的事。


    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寒暄客套打太極、一刀砍下去不見血的模式,突然有個人,這麽衝動地來到她麵前推心置腹、妄言喜歡,反倒讓唐言蹊十分尷尬。


    她揉著眉心,也借勢用手遮住了眼睛,防止被人窺伺神情,“他長得難看,我不想和他一組。”


    對方卻眼神一亮,“你覺得我長得漂亮?”


    “……”唐言蹊透過指縫看著他在暗中顯得不怎麽清晰的輪廓,點頭。


    長得是不賴。


    “這就怪了。nce低笑,“你若真喜歡長得漂亮的,難道不應該更喜歡陸總?”


    平心而論,以西方人的審美來說,陸仰止五官深邃,鼻梁挺拔,眉骨和眼窩之間的對比十分明顯,又加上渾身上下那股海納百川、磅礴恢弘的氣勢和他身後無與倫比的家世財富,說是力壓全場也不為過。


    “你能不能別什麽話都往他身上引。”唐言蹊聽到這個名字心底就起了戾氣,冷笑著諷刺,“三句不離陸仰止,你喜歡的是我還是他?”


    nce認真地看著她,認真地回答:“是你,別生氣。”


    “……”


    日你仙人板板!


    唐言蹊心口堵塞的感覺更重,加大力氣按住眉心,“我沒生氣,也不是在問你要答案,不用解釋。”


    這小子怎麽一會兒智商在線一會兒智商掉線的?


    剛才和陸仰止對著剛、受了傷還能明辨四周冷靜處理的樣子明明還看起來像個成年人的。


    “走吧。nce忽然道。


    “去哪?”唐言蹊放下手,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了,“下山?”


    他受傷了,這麽隨意包紮也不是回事。


    “打獵。”


    女人柳眉一豎,“你瘋了?”


    “畢竟是你第一次在世家宗族麵前露臉,總不能輸得太不像樣。”他緩緩把她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唐言蹊原本冷硬的心腸好似突然間被什麽東西鑿開一個角落,有煙塵碎屑簌簌而落。


    她望著他模糊看不清的容顏,發現他也在看她,忙別過頭。


    下一秒卻又覺得好笑。


    她有什麽可心虛的?


    “左手受了點傷罷了,右手還能動。nce道,“我不清楚陸仰止的水平,但是喬伊不比尋常女孩,她的槍法也很厲害。你不能用槍的情況下,這場比賽我已經落了下風,怎麽能現在就回去呢?”


    唐言蹊頓了頓,道:“你沒必要為了我——”


    “就算不是為了你,我自己也想贏他。nce截斷她的話,聲音不大,卻字字透著力拔千鈞的凜然,展現在她眼前的又是個不一樣的他,“我想和他比較比較。”


    “沒什麽可比的。”唐言蹊收起臉上的所有表情,“他不值得。”


    “你看。nce笑著,語氣像是要戳破什麽,“你每次提到的時候,都會變得很反常。這就是我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他靜了兩秒,一字一字鄭重道:“如果我贏了他,你願不願意給我個機會?”


    這次唐言蹊沒有愣住太久,很平靜地開口:nce,感情不是兒戲,也不是比賽輸贏的獎品,陸仰止更不是那麽好贏的,為了你好,我覺得你不還是不要和他正麵交鋒。他這個人狠起心來——”


    女人的話音停了很久,輕笑,“那才叫六親不認。”


    不認妻兒,不認生母。


    為了莊清時,他狠心把她和孩子的安慰棄而不顧。


    為了挽回她,他能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刀劍相向。


    成功的路隻有一條,在無數人都想通過的情況下,當然是狠心的人才能做到踏著累累白骨一路向上。


    所以他才是個成功的商人。


    因為所有東西在他心裏都是明碼標價的,一物換一物,隻要他覺得值得,沒什麽加碼是他開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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