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蓉姐姐會生氣。”


    目送……呸,目視荊天明進了大門。


    頗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風采。


    高月偷偷扯了扯林朝辭的衣角,一雙大眼睛似乎會說話,斟酌了一下,如此跟林朝辭說道。


    “請把感覺二字去掉,謝謝。”


    林朝辭眨眨眼。


    成功把高月逗笑了。


    不過,笑罷,問題還是要回到正軌上。


    沒理會踹門找茬的荊天明。


    也沒理會去幫忙撐場子的少羽。


    抿唇歎息:“蓉姐姐可不是那麽容易被說服的人,他們這樣做隻會激怒蓉姐姐,就算蓉姐姐治了,也很有可能是抱著往死了去治的念頭醫治,其實,蓉姐姐心很軟的,隻要求求她,她未必不會答應,可你剛剛這樣做,這樣教他們,反倒弄巧成拙,讓他們要多吃不少苦頭。”


    “所以,月兒姑娘是在怪罪我?”


    “不,應該說,是在指責我?”


    林朝辭似笑非笑的看著高月。


    語氣依舊。


    可要是朱竹雲在此,一下子就能聽出來這句話中的不悅,以及那種令人如芒在背的試探與考驗。


    不過,高月雖未聽出來這麽多,她幹淨細膩的心思卻讓她免去了誤會,歉意的咬著唇,慌亂擺手,語氣也有點慌,隻是並不明顯:“沒有那個意思……我並不是在指責大哥哥你,也沒有怪罪,我隻是不懂大哥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明明我們有更好的辦法可以不用發生衝突的。”


    “月兒。”


    林朝辭第一次如此稱呼高月。


    令高月一驚,下意識抬頭。


    對上了林朝辭深邃的目光。


    林朝辭的口吻沒有教育的味道,可他說的話,確實讓高月受教良多:“三不救原則本就是個笑話,它存在的每一刻,都在踐踏著醫家的思想主張,如果你的蓉姐姐是旁門左道出身,比如說她是傳統的巫醫,她立下什麽規矩我都不奇怪,因為巫醫隻是巫道的分支,跟醫道的源頭不一樣,做法與思想主張更不一樣,可你的蓉姐姐師從醫家的念端大師,是最正統的醫家傳人,即便是秦國皇宮裏的首席醫師,論醫術、身份、輩分也都不如你的蓉姐姐,可是,就是這樣一位最正統的醫家傳人,踐踏醫家一視同仁、以人為本的思想主張,你知道這個頭一但開啟就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每一名醫生都可以憑著喜好去救人。”


    “意味著所有醫家弟子都背叛了醫家的理念。”


    高月緩緩吞咽下口水,身子有些發抖的說出了那個想象中的結果:“意味著所有醫家弟子再也不安全了,以前,醫家弟子一視同仁的醫治所有人,哪怕醫術不精,隻要急流勇退,便是各國的王公貴族,也不會問罪於他們,醫家隻有一種人不救,那就是殺害和下令殺害過醫家弟子的人不救,哪怕這些人能將醫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抓緊牢獄,說好了不治,就是不治……可蓉姐姐如今這三不救一出,明日,某個醫師就有可能拿出四不救,後日,就有醫師拿出五不救,大後日就是六不救,以此反複,任何人都可問罪於任何醫家弟子,醫家再無寧日!”


    “是啊!”


    “每一條規則背後,都是無數先賢用命給你們換來的安穩!”


    “好比史官。”


    “為什麽沒人敢殺史官?”


    “史官的原則又為何是史筆如鐵?”


    “是太史伯一家與崔杼抗爭的結果。”


    “殺了一個我,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我站出來,如實記錄伱崔杼弑君的過程,你能殺我一人,豈能殺盡天下人?”


    “他們用他們的死,換來了今後每一位史官不死的生機,盡管每一位史官必須要做到絕對公正,不公正的史官便會被某位帝王下令處死,可是,隻要保持絕對公正便可不死的職位,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太少太少了。”


    “醫家也是一樣。”


    “我一視同仁的救人。”


    “救不好,是我沒能耐。”


    “救死了,我擔責任,死而無憾。”


    “可我要說我救不了,我承認我的醫術不精,某個請我去的王公貴族就不講理的將我斬殺,那麽很好,從今往後,你將找不到任何一個願意為你治病的醫師,哪怕有的醫師能治,也會拒絕。”


    “故此,不殺醫師的規定才被立下。”


    “人吃五穀雜糧,難免有大病小災。”


    “哪怕是兩軍交戰。”


    “偶爾有醫師誤入其中。”


    “如未死於亂箭之下,便也會被其中一方擄到軍營裏,救治傷兵,而非將其當做俘虜一樣處置。”


    林朝辭轉過身,豎起大拇指。


    往身後的三不救原則方向指了指。


    隔著不短的距離,示意高月看看。


    話鋒一轉,麵露失望:“我看似是在與你蓉姐姐作對,實則是在救她,我不敢說我是在救整個醫家,可我敢說,如果沒我用這激將法,如果你的蓉姐姐還是堅持不聽我的話,千百年後,她必將被釘在醫家曆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那時,醫術才會成為衡量一位醫師的標準,醫德……那玩意就會成為啥都不是的玩意,甚至會有醫師鬧出見錢眼開的爛事,有錢,我就給你治病,沒錢我連看你都不看,就更別說給你診斷,再給你開藥了!”


    這不是林朝辭危言聳聽。


    後世有不少沒醫德的醫生都這德行。


    有醫德的醫生反倒是鳳毛麟角。


    這便是東西方觀念的衝突。


    西方把醫生當做一個職業去做。


    失職了怎麽辦?


    再找其他工作唄!


    可東方卻把醫生當做一種執念去做。


    我是為了心中的執念去救人。


    這份執念可能是我小時候被另一位秉持執念的醫生所救,因此,在我長大後,我也想成為這種人,去救更多類似於那時的我一樣的病人,留下的執念。


    也可能是偶然被觸動,認為這是一種高尚的事,我願意積德行善,相信所謂的輪回轉世之說,留下的執念。


    反正,執念千奇百怪。


    但終究是為了救人才當的醫生。


    這便是差距。


    “可蓉姐姐她真的能聽進去嗎?”


    高月想了半天,憋出這句話。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


    所以……


    “那就要看醫者能否自醫了。”


    “良藥苦口的道理,我想,沒人比她這個醫生更能理解。”


    林朝辭看著嘈雜聲漸起的莊內。


    從兜裏掏出一把瓜子。


    分給了高月一小撮,示意好戲開場,可以看戲了。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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