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恩與文森特策馬進入了小鎮,小鎮靜悄悄的,隻有廣場的方向傳來人聲,他們來到廣場,栓好馬匹,鑽進了人群。


    廣場圍著很多人,其中有很多婦孺老人,看來小鎮的居民全集中到了這裏。巍恩向廣場中心望去,隻見廣場上豎著一根長長的木樁,木樁上綁著一個年輕的男子,容貌憔悴,衣裳襤褸,想必吃了不少苦。他的腳底下圍著一層層木柴,旁邊站著兩個戴著黑色頭罩的漢子,手裏舉著火把,看樣子是行刑的劊子手,男子的前邊站著一位黑衣神父,手裏捧著聖經,嘴裏念念有詞,想來是在禱告,看來離動手還有一段時間。


    巍恩四下看了看,見旁邊站著一位老漢,問道:“大叔,那人犯了什麽罪,要被活活燒死?”


    老漢瞄了他一眼,沒有答話。文森特見狀從懷裏掏出一枚銀幣,遞了過去:“大叔,我們是旅行商人,已經好久沒有回王都了,不知道最近王都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這麽多的士兵在橋頭上守衛?”


    老漢接過銀幣,低聲道:“最近王都出了件大事,聽說是瘟疫流行,通往王城的所有道路現在都已經封鎖了,隻準進,不準出。”


    “瘟疫?什麽瘟疫?”文森特吃驚道。


    老漢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非常厲害的瘟疫,好像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文森特雙眉緊皺,不再說話,巍恩接著道:“那這人呢,又犯了什麽罪?”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剛才神父說,這人是從什麽隔離點私自跑出來的,所以要就地處決。”


    巍恩轉頭問文森特:“隔離點是什麽?”


    “我不知道。”文森特搖頭道。


    老漢道:“你們這些年輕人趕緊離開這裏吧,別一不小心,把小命搭上了。”


    文森特與巍恩齊聲感謝,但對老漢的建議不置可否,這老漢見他倆無所謂的樣子,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唉,賺錢不要命。”


    巍恩悄聲問道:“怎麽辦?”


    文森特道:“什麽怎麽辦?”


    “就是私自越獄,也不該活活燒死啊,何況隻是從什麽隔離點跑出來的,這也太目無王法了吧。”


    “教會做事一向如此,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就憑咱倆,恐怕救不了那人。”文森特苦笑。


    巍恩眼珠一轉,道:“或許咱們應該試試。”


    文森特道:“別胡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為什麽不試試呢?”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兩人一驚,齊齊回頭,隻見簫先生站在他們的身後,亮晶晶的眼神正凝視著他們,他身後站著一位含笑的老者,正是麥斯。


    巍恩心思飛轉,問道:“你們怎麽也來了?”


    簫先生神色自若地道:“和你們一樣過來看看。教會居然會在這裏執行火刑,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巍恩,你不想問問清楚,看看那人究竟犯了什麽罪嗎?”


    巍恩斟酌著,自己雖然不清楚簫先生的真實身份,但看他舉手投足間的雍容氣質,瞎子也能明白他不是個普通人物,當下慢慢道:“簫先生既然也有這個想法,那我去問問也未嚐不可……”


    “簫先生,恕我說句不禮貌的話,你要想知道原因,為什麽不自己問?”文森特突然接口道。


    簫先生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淡淡道:“如果你們不願去嚐試,那咱們還是回去趕路吧,免得耽誤時間。”


    文森特和巍恩互相看著對方,盡管知道簫先生在用激將法,可是誰也說不出就此轉身回去的話,巍恩一咬牙,道:“那好,我去問一下,不過去之前,我要先管簫先生借點兒東西。”


    廣場中心,神父的禱告已經結束。那被捆在木樁的年輕男子臉色象青銅一樣僵硬,淩亂的頭發下,兩眼黯淡無光,嘶啞的聲音兀自叫道:“我沒有得病,你們不能燒死我,你們不能燒死我。”


    神父合上了聖經,向劊子手一點頭,準備行刑。忽然,身後一個人叫道;“慢著!”


    神父轉身,看到一位年輕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這男子衣著普通,濃眉大眼,黑發黑眼,不像是本地人。他皺眉道:“你有什麽事情?”


    巍恩走到神父的身前,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尊敬的神父,我是一位過路人,今天,在這裏,能夠親眼目睹這莊嚴而神聖的火刑,看到神的榮光降臨在凡人的身上,使有罪的靈魂得到永久的解脫,我,作為神的虔誠的子孫,這是多麽的榮幸啊,是多麽的美妙啊。”


    神父聽得發楞,道:“很好,聆聽主的教導……”


    巍恩沒讓神父說完,繼續道:“主啊,你高高在上,無所不在,通過你偉大的使徒,這位神父先生把你的福音傳遞給我們這些無知的人,我們這些生活在愚昧、困惑和罪惡世界裏的人們是多麽需要你的教誨啊。主啊,如果不是我還需要養活我的八十歲老母,我也願意接受這無比神聖的火刑,來洗清我滿身的罪孽。”


    神父哭笑不得,道:“教徒,你應該去教堂懺悔,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親自為你做禮拜。”


    巍恩急忙道:“親愛的神父,感謝你的和藹訓導,你的聲音是如此的安詳,如同聽到了讚美歌,我從中感受到了聖潔與慈祥、無私與光明……。”


    已經擠到人群最前麵的文森特三人,聽著巍恩如潮水般滔滔不絕的阿諛之詞,都覺得汗毛倒豎,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文森特低聲道:“兩位先生,等下巍恩如果惹惱了神父,出了什麽意外,我必須要出手救他,卡門他們,就先拜托你們了,在下感激不盡。”


    簫先生道:“這個沒問題,我向你保證她們的安全。”


    麥斯老臉強忍著笑容,道:“文森特,對你的兄弟有點兒信心,讓我們靜觀其變吧。”


    神父被巍恩的喋喋不休纏得不勝其煩,可這人出口閉口就送出了一頂頂大帽子,自己又不好發作,隻得無奈道:“你到底有什麽事?”


    “神父先生,我剛才來晚了,仁慈的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在這裏實施火刑,這人犯了什麽罪?是那些大逆不道的異教徒嗎?”


    “不是,這人的家屬得了黑死病,全家被送入了隔離點。按照主教大人的指示,黑死病是地獄的魔鬼在人間作祟,不能給予任何的慈悲,誰要是私自逃離隔離點,便是受到了魔鬼的蠱惑,妄圖把死亡散布到王國各地,各教區隻要抓住了逃跑的人,立刻就地實施火刑,用聖火來消滅魔鬼的誘惑。你細看這人,脖子的皮膚下已經出現黑色斑點,那就是黑死病的征兆,不出三天,他將高燒而死。”


    “原來如此。”巍恩咋舌道。


    神父嚴肅道:“好了,教徒,你已經知道了原因,就到旁邊觀看吧,已經被你耽誤很多時間了。”


    巍恩笑容一斂,湊到神父的近前,將一件物品遞到他的麵前,神秘地道:“神父,請看。”


    神父眉頭緊皺,接過巍恩手中一件淡黑色的腰牌,此物非金非鐵,不知道是什麽金屬所鑄,上麵清晰地刻著花紋,花紋中間印一個字“


    SHAW”,正是簫先生身上的那塊腰牌。神父看完,雙眉舒展開來,嘴角也擠出一絲微笑:“閣下是簫府的人?”


    “不敢,我是簫府的一名采辦。”


    “嗯。”神父將腰牌換給巍恩:“請問有什麽事情?”


    “我有一事和神父商量,倘若成功,那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巍恩笑道。


    “你說吧。”


    “如今城中鬧瘟疫,我奉命出城采辦可以治療的藥物,結果呢,這次還真讓我找到了一些特效藥,據說藥到病除,是絕對的好藥。”


    神父感興趣地問道:“那你不趕緊把藥送回簫府,跑這來幹嘛?”


    “神父有所不知,為了這些特效藥,我著實花了很多銀幣。倘若這藥有效,我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是無效,那可是失職的大罪,在這當口簫府絕饒不了我。”說完,擺出了一臉苦瓜相。


    簫先生看得一笑,回頭道:“麥斯,這人的神態倒真和多梅尼格總管有幾分相像。”麥斯點頭微笑。


    神父道:“哦,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暫緩火刑。此人既然受了黑死病的汙染必死無疑,可否讓我先試試我的特效藥,若是有效,我就放心回府,若是無效,那我也就沒必要回城了,繼續找藥去,嗬嗬。”


    “這個嘛,”神父為難道:“不太好吧。”


    巍恩笑道:“我知道我的要求不太妥當,不過我們可以變通一下。這樣吧,神父先生,”巍恩聲音壓低,隻要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如果藥有效,我便送給你一些,如果無效,我也會拿出銀幣作為謝禮,你看如何?”


    神父頓時心動,銀幣倒可以放在一邊,關鍵是那特效藥,誘惑力絕對不容置疑。這黑死病非常厲害,就算是神職人員,一樣死得苦不堪言,如果真有這救命的藥,那分上一點兒可是件大好的事情。


    巍恩繼續道:“神父,不瞞你說,這藥量不多,就是主教大人,恐怕也分不上多少。”


    神父來回踱了幾步,考慮了半天,猛地停步,重重道:“好吧,你去給他喂藥,看看效果如何。”


    “喂完藥後要經過一晚上,才能看出效果。”


    “一晚上就一晚上,你去拿藥吧,我來安排一下這裏。”神父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巍恩。”


    “巍恩先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到時候,主可能真得會如你所願,讓你分享一下他的聖火之光。”神父沉聲道。


    巍恩微笑道:“神父,說到底,我隻是個商人而已,難道會做賠本的買賣嗎?”


    接下來,巍恩四人騎馬回到車隊,路上簫先生問道:“巍恩,你真有治療黑死病的藥?”


    巍恩道:“沒有。”


    “那你這麽拖一拖,無非就是延遲那人的死亡,於事無補吧。”


    “現在沒有,”巍恩一笑:“但我可以現造啊。”


    眾人回到車隊,大家急忙圍了上來,紛紛詢問。巍恩道:“你們問文森特吧,我現在有事。”他爬上了大篷車,摘下車蓬後的簾子,道:“文森特,請你幫我守著,我出來之前,千萬別讓任何人打擾我。”


    文森特道:“好的,你盡管做吧,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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