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爾彎著腰,凝視著巍恩,巍恩被他的眼光盯得頭皮發麻:“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


    圖爾道:“並不是毫無希望的,巍恩,你就是我們的希望。”


    巍恩雙眉一軒:“拜托,當我們談論嚴肅事情的時候,請不要開玩笑。”


    圖爾笑了笑:“我沒有開玩笑,我很嚴肅,巍恩。”


    巍恩看著圖爾的眼神,半晌方道:“大叔,這個位置雖然重要,但並不令人羨慕。”


    圖爾身體往後一靠:“我知道,可我有什麽辦法呢?”


    “我的父親臨終前曾經交待,解除我族宿命詛咒的唯一辦法,就是跟隨先知,為神完成三件事情,才能洗刷幹淨我們昔日的罪孽和無知,重新過上幸福的生活。”


    “打住,打住。大叔,我雖然不知道先知會是什麽尊容,可是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一個先知嗎?”


    圖爾仔細地掃視著巍恩,半天,他沮喪地歎了一口氣:“不像。”


    巍恩聳肩一笑:“說真的,我一向喜歡你的坦誠。”


    “不過。”圖爾盯著天花板:“父親並沒有提起先知的模樣,我估計,沒有人知道先知會是什麽模樣。”


    巍恩的笑容呆滯在臉上,道:“大叔,我似乎聽過這麽一句諺語,病急也莫亂投醫。”


    “巍恩,你能解除文森特的詛咒,這說明你具有非同常人的能力,也許如你所說,你並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不但不能抹殺你救活文森特這個事實,反而證明你可能對詛咒有天生的降服本領,這樣的人恐怕萬中無一。還有,通過成立合唱隊為伯爵獻歌的事情,我發現你不但善於組織,而且考慮周密,又懂得揣摩和掌握人心,這些,都是作為一個團隊領導者所必須具備的素質。我想來想去,實在沒有第二個更適合的人選了。”


    巍恩麵無表情地聽著,要讓馬兒跑得快,就給馬兒喂足草,這個道理他也懂。


    “對了,今天杜德克男爵跟我說,倘若不是伯爵要合唱隊前往裏約堡,定會留你在約克郡為他效力,他非常看好你的前途。”圖爾微笑道。


    巍恩搖頭道:“我對官場不感興趣,一入候門深似海,我向來不願趟這潭渾水。”


    “好吧,巍恩,你考慮一下,時間緊迫,我晚上來聽你的決定。”說著,圖爾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等等,大叔,如果我不同意,你們還會去裏約堡嗎?”


    圖爾盯著巍恩,嚴肅道:“是的,我們還要去。否則,該雅小鎮就永無寧日了。巍恩,從你選擇他們十幾個人的那天起,也許就注定了他們為小鎮犧牲的命運。”言畢,圖爾的兩眼似乎有些閃光,他急忙轉身走了。


    巍恩沒有起身相送,他仍舊坐在床上,陷入了思考之中。憑心而論,帶著這麽一堆年輕人遠離小鎮,就算沒有什麽宿命的詛咒,也絕對是一樁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他生性喜歡自由自在,怎願意受到這樣的束縛?可是,如果不管不問,任由姑娘小夥子們北上裏約堡,真要是出了什麽意外,自己又於心何忍?想到這裏,他不由地想起了剛才和卡門的對話,想起卡門那悲哀的表情,他的心裏一緊。自己不是要幫她的嗎?如果老鎮長所言是真,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她邁向死亡?卡門的性格外柔內剛,若是去了裏約堡,十有八九是不會再回小鎮了。


    巍恩歎了口氣,這次真是作繭自縛。依他本來的意思,幫小鎮渡過這個難關,還了人情後,他就準備離開小鎮,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可是帶了這麽一幫人,還怎麽遊山玩水?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讓老圖爾給算計了。


    晚飯前,圖爾出現在巍恩的麵前,巍恩道:“圖爾大叔,此事非同兒戲,我想我們應該和所有人談一談。”


    “這個沒問題。”老圖爾眉開眼笑,巍恩沒有強烈的拒絕,他喜出望外。


    很快,除了文森特以外,所有人聚在了一起,飯廳臨時成為了會議廳。


    圖爾宣讀了伯爵的手諭,年輕人們自然出乎意料,除了幾個還算老成的想起家族的禁忌,大多數人都立刻表現出了極大的熱誠。


    圖爾咳嗽了一下,道:“靜一靜。”


    老圖爾雖對巍恩和藹可親,其實馭下甚嚴,大家聞言都安靜了下來。


    “裏約堡離咱們小鎮幾千裏地,來回一趟得用上三個月,咱們這次奉伯爵大人的手令前往王都演出,大夥兒心裏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麽,我就不多說了。按理說,我本應該親自帶隊,怎麽把你們帶過來,怎麽把你們帶回去。唉,我也想去看看大城市的風景,但我年紀大了,恐怕還沒到裏約堡,你們就要把這把老骨頭送回小鎮下葬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紛紛道:“您老身子骨好著呢,比我們年輕人都結實。”


    圖爾揮了揮手,道:“別扯淡,先說正事。既然要去裏約堡,咱們就要立個規矩。我決定讓巍恩先生作為總負責,嗯,就叫領隊吧,全權指揮這次演出。在此期間,你們所有人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巍恩的命令,他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圖爾掃視了一眼眾人:“你們明白嗎?”


    大家紛紛表示沒什麽意見。這段日子,巍恩嚴格講雖是個外人,但和每個人相處得很融洽,尤其是他的角色將代替老古董圖爾,大家自然喜歡。


    巍恩看到眾人同意,掃了一眼若拉,見她端坐在那裏,既不說話讚同,卻也不反對,心裏暗暗感到奇怪。


    鼓手本森開口問道:“除了演出以外,生活方麵也由巍恩負責嗎?”


    “廢話。”老圖爾瞪了一眼:“什麽叫領隊?就是你們所有的活動,一切吃喝拉撒睡都要得到巍恩的批準。明白沒有?”


    若拉輕輕咳嗽了一聲。


    圖爾老眼一眯:“當然,女孩子可以適當鬆一點兒,但是外出,就餐這樣的事情也必須經過巍恩的同意。”


    大家哄笑了起來。弗拉米很想問問憑什麽女孩子就可以鬆一點兒,但一想起老鎮長平日的嚴厲,還是決定閉上嘴巴。


    圖爾見事情已定,道:“巍恩,你有什麽要講得嗎?”


    巍恩搖頭,示意沒事。


    圖爾從座位上站起來,道:“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就這麽決定了,明日一早,你們隨伯爵府的賀壽車隊一塊兒走。我醜話說在前頭,這可是咱們小鎮這麽多年的頭一樁大事,誰要是不聽指揮,就知道胡鬧,到時候闖了禍,我可要家規伺候。而且,”右手一按桌子,聲音變得有些陰沉:“還要讓他的家人跟著一起受罪。好了,都散了吧。”


    大家都縮了縮脖子,知道圖爾不是開玩笑,心裏暗暗戒惕。


    待眾人散去,巍恩忽然拉住了圖爾,道:“大叔,若拉也去?”


    圖爾一愣道:“當然。”看著巍恩的神色,隨即笑道:“明白了。等下我就跟若拉講,讓她好好配合你。我這姑娘雖然有點小脾氣,不過你放心,她不會不分輕重的,而且若拉見過不少世麵,我相信她能成為你的好幫手。”


    巍恩忽然雙眉一蹙,道:“鎮長,若拉不是你的女兒嗎?為什麽她可以走出小鎮,去外麵上學?難道她不怕詛咒?”


    “哦,這事說來話長。若拉小時候曾得到了霍華德主教的祝福,主教大人還將他親自祈禱過的十字架賜予了她,解除了她所背負的宿命詛咒,所以不用害怕。”圖爾答道。


    “大叔,那你當時何不讓霍華德為全鎮人祈禱,做做好事,把你們的詛咒都解除了?”


    圖爾吃了一驚,瞪著巍恩道:“你在開玩笑吧?霍華德大人乃是堂堂的紅衣主教,豈能為鎮裏的所有人祈禱?再說了,就算他願意,我們也拿不出那麽多的銀幣啊。”


    巍恩也吃了一驚:“怎麽?教廷做善事也要錢?”


    圖爾苦笑:“現如今的教廷,做什麽不要錢啊?”說罷,轉身搖頭離去。


    巍恩默然站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向本森特的房間走去。


    走進屋裏,文森特仍舊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芬妮趴在窗邊,正在嘟嘟囔囔地不知說著什麽,看見巍恩進來,她推了推文森特的胳膊,道:“爸爸,爸爸,叔叔來看你了。”


    文森特睜開眼睛,試著坐起來,巍恩把他按了下去,道:“覺得怎麽樣?”


    文森特道:“覺得還行。就是沒什麽勁兒。”


    “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你身體那麽結實,這點兒小病算什麽?”


    “嗬嗬,兄弟,別跟我打馬虎眼,你以為我自己不知道怎麽回事嗎?”


    巍恩聳了聳肩膀,笑道:“嗯。對了,文森特,我這次要帶隊前往裏約堡為一個什麽夫人祝壽,你跟我一起去如何?”


    文森特沉吟了一下,芬妮看著爸爸,露出急切的表情。裏約堡,那可是她做夢也想去玩一玩的大城市啊。


    “老哥,你既然清楚自己身上的事情,我就直說吧。我認為目前就不適宜呆在這裏。倘若你的仇家找上門來,你自身都難保,芬妮就更加有危險了。”


    文森特長歎一聲:“你說得不錯,現在確實應該離開這裏了。”


    “除了芬妮以外,反正你也沒什麽值錢東西,咱們說走就走。路上有伯爵大人護送賀禮的官兵保護,就是打起架來,咱們不也多幾個幫手,你說是不是?”巍恩繼續微笑道。


    文森特摸著芬妮的黑發,問道:“芬妮,你想去裏約堡嗎?”


    芬妮小臉堅定地點了點頭。


    文森特道:“唉,兄弟,那就又要給你添麻煩了。”芬妮聞言“哦”地一聲,跳著小腳,拍起了手掌。


    巍恩站起身,向房門走去:“芬妮,走,跟叔叔吃飯去。”他抱起芬妮走到門前,文森特忽道:“兄弟,謝謝。”


    巍恩轉臉看著他,眨了眨眼睛:“謝什麽?”


    文森特正色道:“謝謝你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麽。”


    巍恩為之氣結:“老哥,我是在問你準備拿什麽謝謝我,不是原因,是結果。明白?”


    芬妮突然抱著巍恩的臉重重地親了一口,“叭”地一聲,然後甜美地微笑道:“我替爸爸謝謝叔叔。“


    “哈哈。”兩個男人同時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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