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爽爽是經過,聽見‘阿靈’兩個字,回頭,那女人一動不動,更低了頭。


    傭人歎氣:“阿靈小姐,我知道你尷尬,等太太領著少爺從病房裏出來,我們再進去。江先生要是發火,你又要受苦啊。”


    顧爽爽仔細瞧才看清楚,那女人是在抬手抹眼淚的樣子。


    阿靈。


    是不是沈浩宇口中那個幫了雪糕的江城的女人?


    顧爽爽猶豫著想走回去看看,正巧兒子抱住她的頸子,“媽咪,我很惦記那個和我一起被綁架的阿姨,我們現在去看看她好嗎?”


    顧爽爽回頭,那女人已經跟著傭人走了,背影柔弱,看著有些可憐。


    “好啊,我們去看看舍命救了雪糕先生的那位勇敢阿姨。”


    顧爽爽笑笑,抱起兒子,往相反的地方走。


    詢問過醫院總台服務係統,顧爽爽才知道姓名叫做沈遙的女病人安排在了哪裏。


    池夕今晨八點才從手術室出來,直接送進重症監護病房,與叔叔和沈浩宇在同棟,不同樓層。


    顧爽爽領著雪糕進電梯。


    沈家人受傷,病房自然都是頂級的,池夕住的這一樓層就沒有什麽病人。


    顧爽爽到的時候,見沈清書正從隔離室裏詢問護.士出來。


    眉眼間有著喜色,“小寶快醒了!原先說十二小時的危險期,這麽快就挺過來了,我去把小如叫過來。”


    他像是喜不自禁對顧爽爽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地絮絮叨叨。


    顧爽爽想起叔叔,又看看沈清書那副招人恨但又令人很無奈的樣子,擔心沈清書等會兒去病房直接說什麽‘小寶醒了’,這一臉做父親的喜悅,叔叔聽見看見心裏難免膈應。


    “我去叫吧。”


    顧爽爽把雪糕留下,和沈清書在這等著。


    回了病房,叔叔睡著了,一臉疲倦蒼白。


    顧爽爽心疼的去內置浴室打了溫水,沾濕毛巾,給他擦擦額頭上的汗,肯定是身體痛得受不了,才出這麽多汗。


    把一個有照顧人經驗的老護.士請過來,顧爽爽才放心地帶著媽媽和女兒離開。


    下到三層重症監護區域,隔離室的門打開,護.士站在門口。


    中午正是探視時間,巧的是池夕真醒過來了。


    顧爽爽往玻璃門裏看,手術醫生再做檢查,跟著好幾個住院醫師。


    謹懷哥也在!


    身形頎長氣質溫潤的男人,身上的手術服還沒換。


    顧爽爽是第一次見穿手術服的謹懷哥,灰藍色的手術服,顯得他清冷漠然了幾分,這時候瞧,他倒真是一個很帥又極其專業的厲害醫生了。


    平日裏,顧爽爽從愛開玩笑性格儒雅的謹懷哥身上,其實感覺不到太多的醫生呆板氣質。


    主治醫生走出病房,謹懷哥便應雪糕的要求,搬來一把椅子。


    雪糕爬上去,精致的小五官上有著笑容,一雙小手撐在床沿,聚精會神地朝床上正慢慢睜開眼睛的女孩看。


    池夕帶著呼吸罩,隻露出一雙眼睛,開始瞳孔渙散,慢慢聚攏恢複到黑白分明,艱難的轉動著。


    “hi!”雪糕高興地打招呼,和池夕顯然建立了深刻的革命友誼。


    見她還疑惑著,雪糕就說:“這裏是醫院啦,阿姨,我們被救出來了,回到香港。”


    池夕明白了,對視著小家夥,眼尾爽快地彎了彎。


    “小寶。”沈清書撫摸女兒被紗布包裹的腦袋。


    池夕看到爸爸,眼眶忍了又忍,到底那層冷漠偽裝不來,經曆生死,情緒其實很脆弱,慢慢地眼睛紅了。


    沈清書歎息著俯身輕輕抱了抱,“醒了就好,爸爸在這,哪裏痛啊?”


    顧爽爽望著那個從前了解的嘴毒又囂張跋扈的女孩,此刻她也就是個小孩子,對著沈清書,扁著嘴哭得無聲無息。


    “腦袋和肚子是不是?受傷了,小寶,你要忍著點,手術成功,你很快會好起來的。”


    父女倆的感情,表麵上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顧爽爽又不禁替池夕悲哀,池夕並不知道吧,那日在沈家祖宅,沈浩宇說到要救小寶需要沈清書回a市,沈清書猶豫了啊。


    從頭到尾都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小寶,媽媽在外麵呢!”沈清書直起身,走到門口,衝池宛如招手。


    顧爽爽把池宛如牽過去。


    沈清書摟住妻子的腰,“咱們女兒醒了,小如,去看看小寶。”


    “小寶?”池宛如有些疑惑,但神情又像是對這個名字很熟悉,直到走到病房前,還是沒認出來池夕是女兒。


    顧爽爽注意到,池夕的臉色那一刻就變了,煞冷,僵硬。


    沈清書著急,指著池夕對池宛如說,“小寶啊,我們的寶貝女兒。小如,小寶受傷了,你哄哄女兒。”


    池宛如卻搖搖頭,眼睛看著玻璃外顧爽爽懷裏的小雪糕,對著丈夫認真地說:“清書,不對的,女兒是笨笨哪。”


    沈清書尷尬,望向池夕。


    池夕很快地閉上眼睛,整個人突然就很空洞。


    從前她會發脾氣,會失望絕望地哭著尖叫!指責池宛如,搖晃著媽媽的身體,問媽媽為什麽就不記得她這個從小帶在身邊的女兒!


    但現在她一點力氣都沒有,覺得一丁點意思都沒有。


    每一次,每一次,心痛的快要沒了呼吸的感覺,她很熟悉。


    顧爽爽看得挺難受的,同時心裏更多的疑問,沈清書說池夕是和媽媽相愛時生下的,是愛情的結晶。


    但媽媽為什麽會糊塗到認不得自己的女兒?


    顧爽爽留意到,媽媽不肯靠近病床,像是下意識的行為,在排斥什麽?池夕這個親生女兒嗎?


    可是池夕那麽傷心的樣子,分明又是在渴望池宛如能夠關心關心她。


    在得知池宛如就是失散多年的媽媽時,說實話顧爽爽嫉妒過池夕。


    此刻卻不這麽認為了,相反的,她覺得池夕這些年或許比她沒有母親更難過吧。她五歲失去媽媽,但那份思念依舊美好,池夕一直有一個媽媽,近在眼前,卻過的還不如沒有媽媽的孩子。


    “爽兒。”


    顧爽爽回頭,是謹懷哥。


    溫謹懷洗漱過了,柔軟的短發滴著水,額前碎發稍長,溫潤如玉的模樣很有種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美感。


    手術服換成矜貴的休閑男裝,不過還是掩不住眉眼間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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