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淺色窗簾外透進來充沛的陽光。


    顧爽爽覺得香港這邊的太陽好像都不一樣的,照在身上會有很明媚的感覺,這本身就是一個四季不明的摩登大都市。


    她把窗簾開了一縫,走到牆邊的矮床,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她去開門,是叔叔的主治醫生帶著一眾住院醫師進來查房會診了。


    這片動靜把兒子女兒吵醒。


    雪糕一醒來就喊媽咪,顧爽爽立刻過去抱住兒子,親了親小額頭給一個早安吻:“媽咪在呢,在這。”


    兒子顯少會表現出很明顯依賴她。


    這回的綁架,對他心裏造成的影響不小。


    醫生會診完畢,吩咐護士和病人家屬,需要注意的點。


    顧爽爽都細心記著,臨了又問進食的問題。


    主治醫生詳細回答,忌口的東西和藥物說了許多,顧爽爽攥了攥叔叔被包成拳擊手套模樣的左手,眼裏淚光蒙蒙。


    不知道要養多久,才會好了,留疤她不怕,就怕以後不靈活。


    醫生們走後,沈墨城才皺著眉頭說話,“男人的身體和女人不一樣,別把你的嬌弱慣性思維用在我身上,我這沒幾天就好了。”


    “讓你下次還打架!武力解決問題那是莽夫!”


    顧爽爽扔下他給護.士管著,冷臉給他瞧。


    其實沒說實話,上次叔叔和沈浩宇在醫院大打出手的樣子她見過,雖是被他又凶又狠嚇壞,但也不得不承認,骨子裏她還是偏向斯文時夠高雅清貴,痞氣時又足夠血性一身功夫的男人。


    打架時,叔叔很帥,狠戾的眼神也迷人。


    顧爽爽攤開沙發前桌子上的早餐,給寶貝們吃了。


    她看看時間,和精神仍舊不太好的雪糕商量:“媽咪等會兒帶寶貝去個地方,做一些小測試好嗎?”


    雪糕擦擦小手,又給小爪子都黏糊了椰蓉的mm擦了小手,沉默地點點頭。


    顧爽爽歎氣,希望兒子多說話。


    她收拾用過的早餐餐袋,出了病房一趟。


    十分鍾後回來,沈墨城注意到她一進來就拿那雙大眼睛往自己這裏小心翼翼地瞧,微微撅著小嘴,要說不說的。


    最受不了她這幅煩死人又很會撒嬌的樣子。


    “過來把床弄起來。”


    顧爽爽立刻過去,伺候他很主動,床搖起來了,她就借機說,“我帶雪糕去見兒童心理輔導醫生,但是小雪糕也跟著我就很累。”


    沈墨城正眼看她,想說什麽?


    顧爽爽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小雪糕呆在病房裏,你躺著不能動,又不能照顧她,不如讓我媽……她反正閑著,就在外麵,小雪糕經過一天多的相處,也不排斥老人家。”


    沈墨城不開腔,深邃眸底鬱著一股寒氣。


    顧爽爽就知道他心裏還梗著呢,雪糕被綁那晚他那麽說,也隻是因為兒子丟了,怕她傷心著急。


    現在大事情解決,媽媽的事情又重新攤出來了,膈應著他。


    她俯身有點討好意味地撒嬌,吻了吻他剛毅的額頭,軟軟歎息地說:“叔叔,你閉著眼睛休息總可以?”


    “上一輩的事情我知道你一時沒辦法接受,但我媽媽她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糊裏糊塗不清醒,現在就認準小雪糕是小時候的我了,小雪糕睡在房間的這段時間,她就在外麵,沈清書哄都哄不走,剛才我出去,老人家又在哭,你就讓小雪糕暫時跟她在一塊吧,好嗎?”


    她說著又淚眼紅紅,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沈墨城沒轍,對她這樣最沒轍,閉上眼睛偏過頭去,悶沉著嗓音:“讓她安靜點。”


    顧爽爽高興,往他幹燥的薄唇上啄了一口!


    離開前,把池宛如安排進來了。


    顧爽爽和媽媽講道理,講了好久,池宛如聽明白了,看見小雪糕就咧咧地笑,對著顧爽爽一個勁兒地點頭,食指豎在嘴上,眨眼睛,表示會聽話,不會吵。


    顧爽爽看著這樣癡癡傻傻或許連十歲兒童智商都沒有的媽媽,心裏就像被一隻手握住了一樣,很痛。


    媽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成這樣子?


    她昨天在洲際酒店嚴肅問過沈清書,沉悶又懦弱的男人,閉口不談的態度非常堅決。


    反正你怎麽逼問,他沉默就行了。


    顧爽爽毫無辦法,她心裏打算,等叔叔情況好一些,她要提前飛回a市,去監獄見一趟顧海,a市是她從小呆到大地方,肯定有媽媽當年居住地的線索可查。


    媽媽的經曆,受過的苦,她當女兒的一定要弄明白。


    ……


    去心理谘詢科前,顧爽爽和雪糕先去了一趟沈浩宇的病房,看看他人怎麽樣了。


    在門口,她沒有進去,被病房裏整齊站列的沈家氏族的族人親屬,那個陣勢嚇住。


    二十來個男人,年紀有比沈浩宇小的,有比他大的,全部恭敬地稱呼沈浩宇‘少爺’,看著嚴肅緊張的氣氛,是在商討什麽。


    顧爽爽遠遠看了眼,沈浩宇半靠在床上,俊顏清瘦蒼白,胸膛固定住,鎖著雙眉疲倦不已地在打電話。


    受傷這麽嚴重還要處理一堆尾事,不能休息,顧爽爽暗暗感歎,沈家之主,這日子也不是人過的。


    沈浩宇看到了她,抬起泛著紅血絲的眼睛。


    顧爽爽做口型,指了指,“等會兒再來。”


    他點頭。


    顧爽爽牽著雪糕進電梯。


    兩個小時,她坐在椅子上等待著,兒童心理導師在裏麵和雪糕溝通交流,會做一些測試。


    快十二點,雪糕才被放出來。


    顧爽爽讓他在屋子裏的拚圖上玩會兒,她進去和女醫生了解情況。


    總體來說還好,女醫生笑笑,說孩子的心理素質不錯,暫時不需要服藥,如果做惡夢的情況頻繁出現,再帶著過來就醫。


    顧爽爽這顆心總算放下了,也沒別的辦法,孩子遭遇綁架後,爸爸媽媽隻能全心全意陪在身邊,慢慢解除他的心理障礙。


    雪糕像了叔叔,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了男子漢頂呱呱的一麵了。


    這是顧爽爽特別引以為傲的。


    ……


    帶著兒子在醫院的花園裏轉了轉,顧爽爽一直在和小家夥說話。


    雪糕知道媽咪擔心自己,懂事的孩子即使心底沒有徹底緩過勁兒來,也衝媽咪露出小小笑臉,精致的眉眼告訴媽咪,我沒事了!


    顧爽爽撒歡地抱起兒子往回走,經過藤花的長廊,看見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站著一個女人,側麵,纖瘦文靜,攥著雙手她在看地麵。


    有個傭人模樣的走過來叫她,“阿靈小姐,江先生醒了,發脾氣在找你,你乖些,快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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