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一路前行,左轉右繞,好不容易來到呂相國府邸前,呈上拜帖。


    守衛大門的衛兵接過一看,立馬就給遞了回來,說道:“相爺今日政事繁忙,太過勞累,不宜見客。請回。”


    薛雲飛想到討好,塞上幾兩碎銀子,人家瞧了瞧,在手中掂了掂,立馬遞了回去。


    呂夷簡,國之宰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是白玉天一個名不經傳的江湖白衣想見就能見的。白玉天其實早該想到,隻是事情緊急,又事關重大,不宜牽扯他人。且京城又是初來乍到,不知該往何處求助,懷著希冀而來罷了。


    薛雲飛見文武難用,拉著白玉天退了回來,另想對策。


    可他稱其量不過京兆尹府一捕快頭子,若不是有公務在身,在宰輔的宅邸前就是身份卑賤之人,一時能想到什麽好法子。隻是想圖個明日,看能不能從開封府府尹大人那裏賣個人情,給份推薦信什麽的。


    白玉天覺得薛雲飛的想法太過天真,不宜實行,幾經勸說,讓薛雲飛打消了此念頭。


    薛雲飛感覺求助無門,隻好將麵子折損,話別白玉天,難受而去。


    白玉天送走薛雲飛,在呂府外徘徊小半個時辰後,狠下心來,找了一偏僻處翻牆而進。很不湊巧,相府重地,戒備森嚴,前腳剛落地,後腳就迎來犬吠聲。


    一聲“有刺客”過後,守衛呂府的兵丁家奴齊上陣,將白玉天圍在了戰圈之中,刀兵相向。


    府兵們一開始想著捉拿,短兵相接,幾經較量,發現不對勁,轉為想著驅趕,箭拔弩張。一陣箭雨穿梭過後,沒傷到白玉天分毫,見白玉天步子往前,實難抵擋,不自覺地喊出一聲“保護好相爺”來。


    這就對了。白玉天不認識呂夷簡,更不知呂夷簡的臥室書房何處,隻好跟著驚慌失措的家奴一路歡跑,在一單獨的房子門口見到了一位身穿“禮數”的六十來歲的長者,被十來個兵丁家奴護衛了起來。


    那長者見有強人夜闖府邸,身邊之人卻無一人有受傷的跡象,納悶過後,鎮定自若地朝白玉天問道:“來者何人?夜闖本相宅邸意欲何為?”


    白玉天聽到“本相”二字,很是歡喜,桃木入鞘,上前躬身行禮道:“草民白玉天,以君子之道走正門求見相爺不能如願,隻好兵行險著,翻牆而入了。驚擾了相爺,有罪,有罪。”


    呂夷簡推開護衛在身前的幾個府兵,上前幾步,冷言道:“白玉天,既知有罪,為何還要翻牆夜闖。於大宋律,輕則流放發配,重則殺頭問罪,難道沒聽說過嗎?”


    白玉天躬身答話道:“聽說過。不過一人之人頭比起幾十人之人頭,孰重孰輕,草民還是掂量得清楚來的。”


    呂夷簡道:“什麽一人之人頭,什麽幾十人之人頭,簡直胡言亂語。”


    白玉天道:“昨晚皇宮失竊,有人一大早到開封府誣告是龍威鏢局的人所為,龍威鏢局幾十號人全被開封府抓了去,打入了大牢。說交不出昨晚皇宮失竊之物,明日就人頭落地,豈不是幾十人之人頭。草民夜闖相爺府邸,一旦被兵丁抓獲,以盜匪論處,豈不是一人之人頭。”


    呂夷簡道:“若有冤情,找開封府府尹鳴冤去,夜闖本相府邸算哪門子事?”


    白玉天道:“那誣告之人自稱是相爺的下屬。草民深知相爺朝堂執政十幾年,為大宋的江山社稷可謂嘔心瀝血,是不可能有此下屬的。便自作主張,前來告知相爺一聲,好讓想敗壞相爺名聲的歹人無可乘之機。”


    呂夷簡道:“既是懷著善意而來,到書房敘話。”


    一家奴道:“相爺,使不得。”


    呂夷簡道:“全部退下,不許他人靠近。”


    “諾!”家奴府兵退下。


    呂夷簡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白玉天跟上,將房門掩上。呂夷簡坐了下來,輕言道:“白玉天,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白玉天躬身道:“相爺,在朱仙鎮,不知任無忌與水不紋是相爺安排在屠龍會的間人,比試之時一個失手,讓兩人無辜丟了性命,還望相爺恕罪。”


    呂夷簡很是吃驚,好好看了白玉天一眼,輕聲說道:“何以見得那兩人是官府的間人?”


    白玉天道:“相爺手眼通天,屠龍通敵判宋,投靠了西北邊的李元昊,相爺豈會不知。要想鏟除屠龍會,自然要拿到實證,安排一兩個間人加入屠龍會,情理之中。”


    呂夷簡憤然說道:“你們既已知曉他們的身份,為何他人一個不傷,偏偏殺了他倆?”


    白玉天道:“相爺,他倆不死,你又如何輕易鏟除屠龍會,為朝廷除害。”


    呂夷簡靜默片刻,低聲道:“按你的意思,你們殺人還殺對了?”


    白玉天道:“相爺,正元鏢局在朱仙鎮為難龍威鏢局,明麵上是屠龍想給龍威鏢局製造麻煩,暗地裏卻是屠龍想借刀殺人,借龍威鏢局之手清除掉官府安插在屠龍會的眼線。屠龍會倚仗協助朝廷鏟除那些以武犯禁的俠客豪傑起家,壞事做盡,日後也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豈有不時時防著朝廷之理。任無忌與水不紋頭腦簡單,自作聰明,身份早已暴露無遺,死了比活著於大局更有利。殺了他倆實屬逼不得已,全為大局著想,還望相爺理涼一二。”


    呂夷簡道:“屠龍派人偷走了陛下的玉璽,向本相索取龍威鏢局那些人的人頭。本相為了朝廷顏麵,江山社稷,授意開封府府尹這麽做也是迫不得已。”


    白玉天道:“相爺,隻要您對龍威鏢局以往的過失既往不咎,草民願意協助開封府的薛捕頭追回聖上的受命寶,為錯殺任無忌與水不紋兩人將功贖罪。”


    呂夷簡道:“白玉天,你們能將衢州府的貢銀安全護送進京,是有幾分能耐。不過追回玉璽之事關乎國本,容不下半點閃失,空口白話恐怕不行。”


    白玉天躬身道:“相爺,草民雖出身卑微,卻從不打誑語,向來言必信,行必果。”


    呂夷簡道:“幾日為限?”


    白玉天道:“明晚將玉璽送到相爺府上。”


    呂夷簡道:“本相明晚要是見不到玉璽怎麽說?”


    白玉天道:“明晚若是讓相爺見不到玉璽,草民願意奉上項上人頭給相爺當球踢,讓相爺發泄心頭的怒氣。”


    呂夷簡起得身來,大聲說道:“本相就信你一次。”


    白玉天道:“相爺,龍威鏢局那些人呢?”


    呂夷簡道:“屠龍會既已威脅起朝廷來了,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了。隻要龍威鏢局的人願意跟官府一起對付屠龍會,本相可對你們以前所犯下的過錯既往不咎,視你們無罪。”


    白玉天道:“多謝相爺!”


    呂夷簡微微咳嗽一聲,道:“現在言謝還為之過早。明晚本相要是見不到玉璽,你就提前安排好人幫他們收屍吧。西北邊疆千萬將士為國奮戰,可不能輸了士氣,就當龍威鏢局那些人是在歃血祭旗好了,也算是在為國捐軀。”


    白玉天道:“相爺可是有恙在身?”


    呂夷簡歎息道:“年過六旬,已經老了,身體不中用了,動不動就寒熱在身。”


    白玉天道:“相爺老成謀國,大宋可少不得您,可要好好保護身體。”


    呂夷簡聽著這等言語很是舒心,溫言道:“去吧,追回玉璽,什麽事都好說。”


    “草民告退。”白玉天朝呂夷簡溫溫一躬,轉身而去。


    呂夷簡跨出門檻,見白玉天想越牆而去,連忙說道:“走正門。”


    白玉天轉身行禮道:“多謝!”轉身跨步而去。


    呂夷簡目送走白玉天的背影,朝天空的月亮看去,隻見一隻雄鷹展翅翱翔而上,漸漸沒入其中,與月共生。不禁感慨萬千,想起年輕時的自己,那可謂是才識卓優,清慎勤政,有著“廉能”之譽。知濱州時,上疏朝廷請免除農具稅,先皇(宋真宗)準奏,頒行天下。在禮部員外郎任上,諫言先皇建築宮觀是勞民傷財,請罷除冬天河運木石。先皇不僅準奏,稱讚他“有為國愛民之心”,數次委以大任。曾出使契丹議和劃界,為維護大宋疆域寸土必爭,返朝後升任知製誥之職,成為先皇近臣。想到這些,會心一笑:“年輕就是好啊!”


    白玉天出得呂相府邸,夜色已深,想著在八方客棧等待消息的人,顧不上觀賞街市上的繁華盛景,能飛則飛,不能飛則跑,不能跑則疾步而行,速速趕回八方客棧。


    蕭若雲得知白玉天回來,連忙來到白玉天的臥房,一問究竟。得知呂相爺隻要追回玉璽,就可萬事大吉,心中那塊難以擊碎的巨石被擊了個粉碎,散落一地,再也別想拚湊到一起。


    白玉天見過大家的笑容,心思突然靈巧起來,道:“李老,古老,晚輩想好好利用一下這塊玉石,要挾正元鏢局一番,讓劉高升從此改邪歸正,一起對付屠龍會。”


    明智上人道:“想法是好,不弄巧成拙就行。”


    白玉天笑道:“定是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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