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疾,甚是涼爽,蚊子也消停了不少。


    魏豹等人輪流守夜,躲在暗處,歡喜之至。


    心想,敵人來襲,房門口的燈光不滅,一覽無餘。就算實在犯困的厲害,稍微打會兒盹,呼嚕聲隻要掩蓋不住蟲鳴聲,敵人一時也難以察覺。


    盡管如此,魏豹等人還是打著十二分精神,視察著周邊的一切動靜,不敢懈怠半分。畢竟,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環境越對自己有利,敵人若是願意來襲,自然對他們也有利。


    夜色有時太過安靜,魏豹三人為了消除疲累,不至於犯困打盹,學著文人雅士,試探著吟詩作對起來。


    魏豹望著天空中的繁星,冥思苦想一會,歡聲念道:“織女此夕愁無限。”


    其他兩人自覺沒這方麵的天賦,認輸道:“老魏,要不換個題目,講個故事也行。”


    魏豹為了擺脫武蠻子的身份,鼓勵道:“沒什麽難的,多想一會兒,就能對上。”


    兩人學著魏豹,仰望星空,冥思苦想,過的好久,一漢子滿心歡愉,高聲說道:“河漢三更望牽牛。”


    魏豹歡言道:“不錯,老馬,棄武從文,可從你開始。”


    老馬笑答道:“你硬趕鴨子上架,不行也得上不是,總不能冷了場子。”


    魏豹哼笑兩聲,道:“趕鴨子上架既能行,那我再想想,讓老宋也來對上一對。”望向四周,一片寂靜,冥思苦想起來。忽聽得外邊響起三更鼓聲,思緒猶如神助,快語道:“半夜三更三更半。”


    老馬道:“老宋,該你了。”


    坐一旁的老宋道:“你們這不是為難我嗎?”


    魏豹笑道:“這哪是為難你,是幫你。”


    老宋才不這麽認為,快語道:“我不通文墨,你硬要我做那‘用新桃換舊符’之事,那裏是在幫我,明明是在坑我。”


    魏豹聽過,微微歎息一聲:“老宋,白天宇大哥當年不善權變,遇事隻問是非曲直,不懂得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些可以不是敵人的人都變成了敵人。有人帶頭發難,群豪響應,一夜之間,就從中原第一大俠,變成了人人除之而後快的武林公敵。試問為什麽?”


    老宋答道:“我一草莽武夫,去那裏知道這些。”


    魏豹道:“十年前,我途經泰山,在一寺廟裏借宿,有一老僧認識我,說起白天宇大哥之事,無不感慨惋惜。他告訴我,白大哥之所以不容於江湖,是他事事太過較真,缺少了那份‘笑對微風輕拂、仰望浮雲淡薄’的閑心,讓好些人心生恐懼,就怕有朝一日栽在他的手裏,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老馬跟著微微歎息一聲,接話道:“現在公子出山,若想不重蹈覆轍,就得愛惜武力,該講理的講理,不能講理的,也要學會適時地做出讓步。這些年來,為求活著,東奔西躲,漸漸想明白了一件事。人之所以壞,壞在一顆心。這顆心,既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養成的,也不可能一時半會兒被他人改變,習慣成自然。”


    魏豹道:“所以啊,我們這些做手下的,雖說該勇字當先,但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講打講殺,當學點文人雅士的闊達,幫少主蓄點肚量,能化幹戈為玉帛的,盡量不結冤家。”


    老宋道:“可我大字不識幾個,真不是吟詩作對的料。”


    魏豹笑道:“老宋,你知道中秋怎的選在月半嗎?”


    老宋道:“我怎麽知道。”


    魏豹道:“世人崇尚中庸之道,喜好執兩用中,前後各一半,不就是文武兼備嗎。”


    老馬道:“你瞎說,明明是月到中秋分外明。”


    “八月中秋,還是月中。”老宋自言自語一下,突然興奮起來,歡聲說道:“有了,中秋八月八月中。”


    “半夜三更三更半,中秋八月八月中。”魏豹微微一驚,歡聲道:“好。最不愛讀書識字的老宋終於開竅了,好。老馬,記下來,找個時間好好慶祝一番。”


    “半夜三更三更半,中秋八月八月中。”老馬念了念,總覺得幾個數字擠在一塊,念起來不是特別爽口,道:“老魏,這兩句雖然對仗工整,但念起來總覺得不是特別爽,要不改改。”


    魏豹聽後很是高興,順口將兩句話重新念了兩遍,道:“是念起來不是特別的爽口。”


    三人安靜下來,集思廣益,過了好久,老馬說道:“你倆看改成這樣好不好?”


    魏豹道:“是不是這樣,三更半夜三更半,八月中秋八月中。”


    老馬道:“你怎麽知道?”


    魏豹笑答道:“咱們兄弟二十多年,能想不到一塊兒嗎!”


    三人嗬嗬一笑,微微閑聊兩句,重回安靜之中,察看四周動靜,聚精會神。


    月亮西行,已過三更,院子外有著幾個輕微的腳步聲,引起了三人的重視,側耳細聽。


    不過一會兒,五六條黑影悄無聲息地躍牆而入,一個東張西望過後,快速散開,輕手輕腳地朝寧鎮安、西門清、歸海明、陸連海等人的房門靠近了去,手中刀劍閃閃發亮,寒意襲人。


    魏豹見之,大喝一聲:“來著何人?”帶著老馬、老宋兄弟現身。


    六條黑影受到驚嚇,轉過身,操起家夥,朝魏豹三人合圍過去,正要發起攻擊,六七間房門同時被打開,閃出一兩人。


    一條黑影一見,慌忙止步,大喝一聲:“有埋伏,撤!”縱身躍上屋簷,飛奔而去。


    其他五條黑影一見魏豹他們人多勢眾,且又不知對方武藝如何,於是縱躍上屋,奔逃而去。


    魏豹見幾個兄弟跟著上的房頂,正待追趕,連忙喝止:“窮寇莫追,小心有詐。”


    漢子們打住腳步,躍下屋簷,相互話別,各就各位,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留給魏豹三人一片寂靜。


    魏豹同著老馬、老宋,院裏院外視察一番,見無異樣,重新回到暗處,等待天明。


    雞鳴三聲,天空微亮。


    白玉天蘇醒過來,想起魏豹等人熬著夜,這個時候最容易犯困。憂心西門清等人安危,起床出得房門,朝寧鎮安等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進得院子,將四圍環顧一周,見無異樣,便轉身走向院門。誰知前腳剛踏出門檻,後腳就聽到了異樣的聲音,回頭一看,兩個黑衣人正好越牆落地,兩雙眼睛裹在黑布罩頭裏,看著自己,不知是驚訝還是有些不適從。


    白玉天走了過去,冷言道:“你們是何人?”


    黑衣人借著微弱的光線,朝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見其年紀輕輕,身板秀氣,很像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自覺殺了白玉天這種人非英雄好漢所為,朝四圍的房門看了看,不以為意地說道:“沒你什麽事,不想死就滾遠點。”


    白玉天上前幾步,好聲回話道:“你們要是為尋找朋友而來,是可以不關我的事,若是為尋求敵人而來,那非關我的事不可。”


    一個黑衣人惋惜一聲:“小子,我本不想傷你,是你自找的。”言語未落,手中長劍一抖,疾速一劍朝白玉天刺來,涼風習習。


    白玉天一個閃身,用上三五分內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黑衣人拍出一掌。


    黑衣人一驚,一掌對上,借著掌風飄回原地,對身旁的另一黑衣人道:“一起上,解決了這小子再說。”


    另一黑衣人也覺得該當如此。兩人縱身躍起,對準白玉天,以劍尖說話。


    白玉天見兩把寶劍左右相攻而來,不敢怠慢,桃木出鞘,左撥右挑,戰在了一起。


    五六招比劃過後,兩個黑衣人沒占到半分便宜,甚是心慌。果不出他倆所料,戰圈四圍站滿了人,正是魏豹兄弟等人。


    白玉天擊退黑衣人的進攻,大聲問道:“現在可以說說,你們為何來此吧。”


    黑衣人朝四周環顧一眼,見魏豹等人都是兵刃在手,蠢蠢欲動,很是憂心,溫言答道:“很顯然,你們為什麽在此,我們就為何來此了。”


    白玉天道:“兩位,你們雖武藝高強,但也不是天下無敵。就算今日如願以償地奪得秘籍,怕也是幫他人做嫁衣,除了空歡喜一場,搞不好還會為此丟了性命。依我看,還是就此離去,消除覬覦之心的好。”


    黑衣兩人互看一眼,一黑衣人拱手道:“少俠武功之高,在下生平未見,後會有期。”


    白玉天手一拱:“兩位武功之高,在下也是生平少見。恕不遠送。”


    兩個黑衣人一個拱手:“告辭!”縱身躍起,飄飄如飛燕,一閃既去。


    魏豹走過來說道:“公子,看兩人的身法,好像秋浦雙劍來著。”


    白玉天道:“你識得他們?”


    魏豹道:“秋浦雙劍亦正亦邪,醉心於武學,除了跟人比劍,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白玉天道:“我們要北上汴京,秋浦乃必經之地,可會有什麽麻煩?”


    魏豹笑答道:“公子放心,秋浦雙劍有個綽號,有一不二。”


    白玉天道:“何意?”


    魏豹道:“他們兄弟遇事,講究個一次得手,從不重複失敗。”


    白玉天笑道:“既然此,你們休息去吧,等會兒派人喚你們吃早飯。”


    魏豹等人道:“公子,那你呢?”


    白玉天道:“我進房看看他們的傷勢怎麽樣,吃過早飯,大家趕往黃山。”


    魏豹等人朝白玉天行禮話別,出得院子而去。


    白玉天送走魏豹等人,依次走向寧鎮安、西門清、陸連海等人的房間,幫他們療療傷傷,跟他們說說話,美好的時光在不經意間彈指即逝,迎來了窗外陽光明媚,院外熱鬧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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