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兒沿水東行,順風順浪,天黑時分,抵達衢州。


    眾人下得船來,因有十來人身負重傷,行動不便,就近找了一家大客棧住下。


    吃過晚飯,白玉天因心裏裝著張燕兒的安危,話別眾人離開客棧。一陣快步趕過,回到瞿府老宅,走近大門,隻見張燕兒背靠著門框,坐在門檻上睡著了,眼角邊閃爍著點點星光,心兒頓時隱隱作痛起來,他沒想到張燕兒癡情到了不顧安危的地步。走了過去,坐到她的身邊,輕輕地將她扶入懷中。


    張燕兒驚醒過來,見是白玉天,不安的內心立見歡愉,小聲說道:“白大哥,你去那裏了,我好擔心你。”


    白玉天將她的秀發摸了摸,將肺腑潤了潤,回話道:“昨晚聽蘇真兒說,我師兄從西邊東來。我怕江氏三雄不敵,便趁夜趕了過去,一探究竟。”


    張燕兒問道:“你師兄真的來了嗎?”


    白玉天答道:“來了,可惜去晚了些,六個鏢師無辜丟了性命。”


    張燕兒坐正身來,將白玉天全身看了看,問道:“你沒受傷吧?”


    白玉天回道:“沒受傷。不過...”


    張燕兒小聲問道:“白大哥,不過什麽?”


    白玉天溫言道:“你爹娘也來了,我怕...”


    張燕兒小聲問道:“白大哥,你是不是怕我爹娘將我帶走,咱們以後見不著了啊?”


    白玉天言不由衷地答道:“那有的事。你爹娘就你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你跟他們待在一起省去了不少的牽腸掛肚,我高興來著都唯恐不及。我一個外人,若是將你留在身邊,豈不良心被狗吃了,壞到了極點。”


    張燕兒有些力不從心地問道:“白大哥,我待在你身邊,你是不是過的不舒坦啊?”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答道:“怎麽說呢,我其實很想見到你的,也很想跟你待在一塊兒。不過每當我想起鶯鶯的時候,我會不自覺地想著疏遠你,跟你保持著距離,這樣我會好過些。”


    張燕兒道:“鶯鶯姐真的不喜歡我跟你待在一起嗎?”


    白玉天笑答道:“應該是吧。我每次想起她的時候,就害怕見到你。”


    張燕兒小聲問道:“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害怕見到她啊?”


    白玉天道:“也許吧。不過我害怕見到你那種感覺,比害怕見到她的那種感覺,每每要來的強烈些。”


    張燕兒道:“為什麽啊?”


    白玉天道:“或許是在這件事情上,我覺得你比她更善良,更具包容心吧。”


    張燕兒道:“白大哥,要是鶯鶯不願意我們在一起,你是不是真就不喜歡我了啊?”


    白玉天道:“大有可能的。我不能因為你而傷害了她,更不能因為她而傷害了你。她已是我磕過頭的妻子,隻要她還愛著我,我就沒有權力拋棄她,我有義務護著她,讓她一生平安喜樂。”


    張燕兒的眼淚流了出來,小聲問道:“白大哥,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嗎?”


    白玉天苦苦笑了笑,小聲答道:“或許吧。夫妻同心,鶯鶯不接受他的丈夫有著別的女人,我身為她的丈夫,自然不能有著別的女人。這是命,我改變不了,也不能改變,隻因我還愛著她,是發自內心的愛著她。”


    張燕兒道:“你怎麽愛著她了,你們才相處那麽點時日。”


    白玉天猶疑片刻,小聲說道:“想起她,我的內心深處很是和暖,好像冬日泡在溫泉裏一般的好受。”


    張燕兒摸了摸淚水,問道:“那你想起我呢?”


    白玉天道:“見到你,就像見到一片花海,兩眼喜樂,一心芳香。”


    張燕兒撲入白玉天的懷裏,羞怯怯說道:“那讓我陪伴你一晚吧,讓那片花海永遠定格在春天裏,喜樂一世,芳香一生。”


    白玉天聽著好生感動,將張燕兒輕輕地從懷抱裏扶了出來,小聲說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要辜負你的一片深情,本就錯了,若再讓你為我做出傻事,豈不是錯上加錯。此事以後切莫提及,斷斷不行。”


    張燕兒羞愧一臉,問道:“白大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白玉天道:“我是喜歡你來著的。不過...喜歡歸喜歡,擁有歸擁有。若是喜歡就要擁有,那人與人之間除了爭鬥不休,就是你死我亡,那還需要情意做什麽。”


    張燕兒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人,願意為他付出所能付出的一切,若是不能做到擁有,豈不白白糟蹋了這份獨一無二的情意,又豈會甘心。聽過白玉天的話,眼淚崩了出來,泣涕有聲道:“白大哥,我真的不能沒有你的,我這一生隻想為你而活著。”


    白玉天將張燕兒的小腦袋扶入懷中,拂了拂她的秀發,寬解道:“傻姑娘,你的一生當為你自己而活,不當為任何人而活。女人的幸福是男人用付出得來的,找個願意為自己付出的人,比找個自己願意為他付出的人來的實在。我不能為你傾盡所有,不值得你為我而活,知道嗎?”


    “白玉天,有你這句話,我爹總算沒看走眼。”一個聲音開開心心地傳來。


    白玉天放眼一望,蔣龍威從兩丈開外走了來,扶著張燕兒起身相迎道:“蔣大哥,你怎麽來了?”


    蔣龍威笑答道:“這是我家,我怎麽不能來。”


    白玉天幫張燕兒抹幹眼淚,微笑道:“那是,小弟言語有失。”


    蔣龍威道:“心情好嗎?我有事跟你聊聊。”


    白玉天道:“蔣大哥,若不怕隔牆有耳,請到屋內敘話。”


    蔣龍威笑道:“這是我家,就算隔牆有耳也是我家裏人耳朵,有什麽好怕的。”


    “那就請吧!”


    白玉天手一伸,陪著張燕兒走在蔣龍威的後頭,進得府內,來到張燕兒居住的那個院子,坐到院中的石桌邊,做好了開聊的準備。


    蔣龍威道:“今日聽我家小桃紅說,你無心繼任總鏢頭之位,可是真的?”


    白玉天答道:“龍威鏢局是你外公與你爹兩代人打拚出來的,可謂是用心血凝聚而成,我一個外人無權強行占有,理應無繼承總鏢頭之位之心。”


    蔣龍威心裏有些疑惑,問道:“那你為何讓楊鏢頭他們在鏢局裏為你拉幫結派,讓淨隱道人為你搖旗呐喊,讓我妹妹為你站崗助威?”


    白玉天笑答道:“蔣大哥,鏢局的運行,全靠手低下那些鏢師。新主繼位,若看不見那些人是真心擁戴,那些人是假心假意,那些人是見風使舵,你日後如何鞏固地位,又拿什麽來振興鏢局,守住祖輩們的心血成果。”


    蔣龍威埋怨道:“可你這麽一鬧,鏢局裏的人開始離心離德,四分五裂。就怕到時我當上了總鏢頭,實力也將大不如前,鏢局衰敗已是遲早的事。再者,總不能由於心意不合,將他們全部趕走換成新人吧,難道新人真就那麽好用。”


    白玉天見蔣龍威想的長遠,有著憂患意識,很是欣慰,微笑道:“蔣大哥,為了鏢局的長治久安,該換人還是要換人的,切莫用情意填充了智慧,瞻前顧後,心慈手軟。我已幫你物色好了幾個人,若是你介意,願意接納他們,盡心盡力地經營鏢局,他們是可以保鏢局平穩過度的。”


    蔣龍威問道:“你物色了幾個誰?”


    白玉天答道:“江氏三雄,卓一飛,柳青,蘇真兒。”


    蔣龍威問道:“卓一飛是誰?柳青是誰?蘇真兒又是誰?”


    白玉天答道:“卓一飛是胡莊主胡一秋的女婿,柳青是九凝山的弟子,蘇真兒是屠龍會朱雀堂堂主,也就是你現在的意中人小桃紅。”


    蔣龍威聽過,猶如晴天霹雷猛擊著自己的腦袋,道:“蘇真兒,屠龍會,朱雀堂,小桃紅。白玉天,你若是信口開河,我絕繞不了你。”


    白玉天淺淺一笑,道:“蔣大少爺,我與蘇真兒是盟友,也認了她做姐姐。若不是她一心想與你修成正果,她愛你之心比你愛她之心還來的真誠,我才懶得將她推薦給你。”


    蔣龍威已從淨隱道長的口中得知,是屠龍會害死了他爹,而小桃紅竟然是屠龍會的人,讓他好生心痛,但又不能避開不談,問道:“白玉天,你如實告訴我,蘇真兒是不是事先就知道屠龍會要謀害我爹?”


    白玉天痛痛快快地答道:“知道。”


    蔣龍威一掌劈打在石桌上,石桌裂了一條大縫,站起身來,順便將眼淚撒進石縫間。他是多麽想白玉天回答他一個“不知道”,就算將他當成傻子,忽悠他一下也好。


    白玉天見蔣龍威起身走開,站起身來,道:“蔣大哥,其實蘇真兒她告訴你,或不告訴你都一個樣,改變不了什麽,你無理由記恨於她。”


    蔣龍威終於聽到了一個能原諒蘇真兒的話頭,打住腳步,轉過身來,道:“她若真的想跟我在一起,為何明知道有人要害我爹,卻不告訴我?”


    白玉天走了過去,將蔣龍威拉到石桌邊坐下,答道:“她若不說出她是屠龍會的朱雀堂堂主,是屠龍會派她來勾引你的,你會相信有一個憑空出現的屠龍會嗎?別說你不會相信,就怕連你爹都不一定會相信。就算你願意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你又拿什麽來與屠龍會為敵,他們心如蛇蠍,組織嚴密,勢力龐大,且又躲在暗處,不是哪一個幫派可以抗衡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俠骨飄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塘周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塘周家並收藏俠骨飄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