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輕輕地迎麵吹來,清涼的小雨點連成絲線,疏疏散散地下個不停。


    胡燕青與張燕兒共撐著一把畫紙傘,漫步在不見泥濘的山路上,暈紅的笑臉秀氣橫生,婉約動人。


    卓一飛頭戴鬥笠,身穿蓑衣,走在最後,對著前邊的淨隱道長說道:“道長,還有多久能見到江郎山啊?”


    淨隱道長將鬥笠的前沿微微往上提了提,笑答道:“快了,出得這條山路,前邊就是。”


    白玉天道:“道長,你說今兒的雨點能停下嗎?在中午之前會不會出現太陽?”


    淨隱道長答道:“我看很懸。隻聽過好雨知時節,沒聽過細雨識人心的。”


    白玉天歎息道:“那太可惜了。”


    卓一飛笑道:“你小子,可惜什麽,別不識趣。看這小雨點下的有多好!前邊那兩美人兒走在雨絲中,身姿婉約,衣裙飄動,感動的心懷酥酥暖暖,就像喝著蜜漿一般。”


    白玉天道:“我是來觀峰賞景的,不是來觀賞美人的,太陽比雨點好。”


    張燕兒回過頭來,微笑道:“白大哥,什麽景色讓你這般在意?”


    白玉天笑答道:“你很想知道嗎?”


    胡燕青道:“你不說,她當然想知道。”


    淨隱道長見孩子們言語風趣,很是耐聽,幫白玉天答話道:“三爿石的亞峰與靈峰之間,相距不過一丈,世人稱之為一線天。每當雨後的太陽升至一天中最高處時,陽光會不偏不倚地照射進那個狹小裂隙,形成一道特有的美景,文人雅客們給它起名為‘天降垂簾’。”


    張燕兒笑道:“這麽好聽的名字,定是一道動人的風景來著。白大哥,要不我們在這裏住上兩天,看完這道景色再出山?”


    淨隱道長道:“你這孩子,隻要三爿石不倒,景色年年在,難道就不可以有個下次。”


    胡燕青道:“道長,風景是依舊,就怕物是人已非。”


    淨隱道長笑道:“你們這些孩子,正是春光爛漫時,就想到秋風送清涼了,真是不該!”


    卓一飛笑答道:“道長,姑娘家,除了多愁善感,就是善感多愁,沒什麽該是不該的。”


    “白大哥,你快看!”張燕兒驚叫一聲,趕忙將畫紙傘往後仰了來,生怕擋住了她那美麗的眼神兒。


    卓一飛放眼望去,隻見一塊巨石在一馬平川的平原上拔地而起,形如石筍天柱,狀若刀砍斧劈,猶如巨人屹立在群山之巔,氣勢磅礴,心兒驚歎不已。


    江山縣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稱,四處落滿山地丘陵。天地造化,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江山雕琢出了多種奇特的岩石,有的像伏牛臥虎,有的如球如璧,有的如鍾如鼓,千奇百怪、形態各異。


    五人從三清山一路走來,岩石見得多了,見怪不怪,趣味兒也隨之清淡了許多。此時見到如此巨石,心頭兒不免有些兒緊張,情趣兒不免有些兒放不開。


    卓一飛趕忙衝上前去,跟胡燕青走在了一起,隻因那塊巨石雲霧籠罩,像極了新婚之夜的新娘,迫不及待等待著新郎前去揭開紅蓋頭,一睹芳容。


    五人一邊邁著腳步,一邊由遠及近地打量著那塊石頭,生怕它過於渺小,不小心被神秘的大地給收藏了去。隨著腳步漸趨漸進,峰回路轉,巨石忽裂為二,轉而為三,如川字型排列,在雲層掩映下,蔚為壯觀。


    大弄峽,東南一峰為郎峰,體型龐大,宛若魁偉的城堡;中間為亞峰,上大下小,猶如天外寶劍插在峰間;西北為靈峰,體態渾圓,頂尖朝天。三塊巨石之間的岩壁平行而筆直,不得不讓人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張燕兒見著如此奇景,興高采烈地說道:“道長,這麽好看的石頭,有什麽好聽的名字嗎?”


    淨隱道長輕輕一笑,答道:“前來遊覽的人們叫它三爿石,金純山的主峰。”


    卓一飛笑道:“道長,這麽雄偉壯麗的石頭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白玉天不以為意,道:“卓一飛,好石頭要好心情,你今日心情好嗎?”


    胡燕青笑答道:“白少俠,除了你的心情不好,我們的心情都好著呢。”


    白玉天小嘴一翹,道:“我的心情有什麽不好的。三峰一青如削,卓立千尋不可幹。正直相扶無依傍,撐持天地與人看。”


    卓一飛笑道:“小白,你那言辭有些過於端正,不適合跟女孩子家家一起遊玩。”


    張燕兒回過頭來,喜笑道:“卓大哥,你那兒有什麽能讓女孩子家家聽著高興的言語,不妨送白大哥幾句。”


    卓一飛一把牽上胡燕青的小手,對著前邊的三爿石大聲喊道:“安得此身生羽翼,與君往來醉煙霞。”


    聲音傳散開去,清風兒感動,樹木兒搖曳,花朵兒落淚。


    張燕兒偷偷看了白玉天一眼,心窩兒好想裝個甜蜜,慰藉慰藉那顆跳動著的芳心。


    白玉天沒什麽好心情,隻因見著前邊有幾縷輕煙升起,趕上淨隱道長的腳步,走在一起,道:“道長,聽說那江氏兄弟二十年來沒離開過江郎山,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淨隱道長答道:“當年江湖各路豪傑受人欺騙,一起圍攻白天宇,江氏三兄弟也參與其中。在絕情穀之戰中,江氏三雄借偷襲白天宇妻子之機,傷了白天宇的手臂。白天宇見手臂受傷,又要護著妻子,終究難逃一死,選擇了跳崖自盡。江氏兄弟事後得知白天宇純屬是被栽樁嫁禍,心裏過去不去,從此歸隱江郎山,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卓一飛道:“道長,既然如此,今天不是白來了嗎?”


    淨隱道長朝白玉天看了一眼,微笑道:“白少俠,你覺得今天是白來了,還是沒白來?”


    白玉天見淨隱道長話裏有話,答道:“道長說沒白來,那就沒白來。”


    淨隱道長笑道:“好。江氏三兄弟,老大江郎峰,老二江亞峰,老三江靈峰,都是真正的英雄豪傑來著。與蔣道功相交二十多年,除了每年一起喝上幾次酒水,不摻雜任何利益往來。”


    胡燕青笑道:“道長,豈不是君子之交淡淡如水也!”


    淨隱道長笑答道:“應該有這麽一說吧。”


    卓一飛道:“蔣總鏢頭被人偷襲暗害,江氏兄弟身為好友,於他有著往昔情意,豈有坐視不管之理。”


    白玉天道:“那倒未必。他們歸隱山林,十幾年不過問江湖之事,本就是為了躲避江湖紛爭,對江湖的爾虞我詐避而不見。若是為了個江湖恩怨是非而出山,豈不違背了當初歸隱的初衷。況且蔣總鏢頭與他們相交,應該也從未有過讓他們出山相助自己的念頭。”


    張燕兒道:“白大哥,那我們今日不就真白來了嗎?”


    胡燕青笑道:“那有白來的,這美麗的山水,比江湖恩怨是非好看多了。”


    淨隱道長說道:“今日到底有沒有白來,全看一個人的表現。”


    張燕兒道:“道長,誰有如此有能耐,能請得動江氏三兄弟出山?”


    淨隱道長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張燕兒信以為真,停下腳步,轉動身子,四處張望,不見人影,極為失望。


    卓一飛自覺沒那個能耐,朝著白玉天看了一眼,道:“道長,你說的那個人不會是說小白吧?”


    淨隱道長道:“有什麽不可以是他嗎?”


    胡燕青接話道:“道長,白大哥雖然武藝高強,卻跟江氏兄弟一無交情,二無親情,拿什麽來說動他們,讓其出山相助。”


    淨隱道長笑道:“拿什麽,拿手中的三尺長劍。”


    張燕兒打趣道:“道長,若是三尺長劍這麽管用,人世間的交情也就無需以禮相待了。”


    淨隱道長笑道:“俗人才以禮相待。江氏兄弟不是俗人,是隱士,無需以禮相待。”


    卓一飛不解,道:“道長,小白手中的桃木劍雖然雕工精湛,但也不是什麽珍稀品,用它來請三位高人出山,我看分量還是不夠。”


    淨隱道長笑道:“我師兄臨走時說了什麽話,你們可還記得?”


    胡燕青答道:“不就誇讚了一下白大哥一劍門的劍法很好嗎,沒有其他的啊!”


    淨隱道長笑道:“用一劍門的劍法打敗了我師兄的人,這世間就兩個人,一個是白天宇,一個是白玉天。”


    胡燕青驚愕道:“道長,你是說白天宇夫婦尚在人間,江氏三兄弟無需自責,可以出山了。”


    卓一飛朝白玉天看了看,道:“怪不得劍法如此超凡脫俗,原來身後有著名家指點。”


    張燕兒緩過神來,道:“道長,你不是又要白大哥跟人比劍吧?這樣不是很好的。”


    淨隱道長聽過,靜了一下,朝白玉天說道:“小白,燕兒說的對,我不該老想著讓你跟人比劍。”


    白玉天道:“道長言重了。若是比試一下劍法,就能請得江氏三雄出山相幫龍威鏢局,實為幸事,也不枉蔣總鏢頭對我的一番信任。況且跟用劍好手比劍,是我畢生喜好。”


    淨隱道長聽過,朝著前方一指,道:“前麵那片水就是鏡子湖,江氏三雄就住在那裏。”


    卓一飛朝大池塘望了一眼,道:“道長,那就一個池塘,是不是名過其實了?”


    胡燕青微微搖了搖頭,道:“真是個土包子,雅居用雅名,這都緩不過來。”


    淨隱道長朝四人看了一眼,道:“好了。現在大家都靜靜心,將剛才說過的話全都忘了先。”


    四人一個默不作聲,跟在淨隱道長的身後,朝著鏡子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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