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梅苑裏,鳥語花香,繁花團簇,蟬鳴悉悉,


    紫藤編的涼塌上,十娘正坐在我懷裏,為我解讀著新呈上來的各種消息和通告文書。


    “丹陽道分巡禦史江別,彈劾江寧府少尹楊顯之?”


    “籍以大婚淨街之名,大索全城而捕獲可疑人等數千之眾。。”


    “期間多寓居旅客之屬,悉令其眷屬親族納資以為擔保,頃刻所得巨萬”


    “又嚴令街邊店肆行所出納清道錢,統一采買指定的彩綢花表。。”


    “雖然深處陋街僻巷亦不得免。。自此破家出亡者不知凡幾。。”


    “果真如此的話,真是想撈錢想瘋了啊。。”


    聽到這裏我不由的感歎道。


    “不過,他的憑仗又是誰呢。。”


    “然而,這個丹陽分巡禦史江別,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她別有意味的瞥了一眼,我正在作怪的手繼續道來


    “據說在監守臨安郡任上,曾有以賑濟為名聚附流民,”


    “又冠以肅清大雲賊之名,殺之充功的事跡。。”


    “在東南鈔變的善後事宜當中,他也曾以通賊事拷逼兩浙大戶。。”


    “所得巨萬以付軍國事,遂得能臣幹吏之名。。”


    當然了,接手了部分留在大陸上的公孫世家遺產之後,在進入江南諸道的時候,就得以逐漸發揮出作用來


    了,尤其是十娘曾經負責過的這部分;


    雖然一些人事關係和背景大多還是數年前的舊資料,但是得益於公孫世家在東南方麵的長期經營和布局,


    對當地三教九流可以派上用場的各色人等,都做出了相應的記錄和長期留檔;


    雖然相應的渠道和人員接手過來之後,還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甄別和觀察,才能放心使用和派上真正的用場


    ,但是這些資料用作出身背景來曆和立場的參照物,就完全足以滿足大多數需要了。


    但不管他們誰是誰非,此時我最反感和討厭的就是。籍著大婚的名義謀取私利,或又乘機是黨同伐異的侵


    紮行為了。雖然我並不能直接幹預當地的政務,但是通過其他的渠道表態來幫掉一些絆腳石,還是可以做


    到的,隻是,我也不想平白做了別人的槍使。


    “那他又是什麽緣由。。”


    因此,我有些疑惑的搖搖頭。


    “在這個節骨眼上挑起這事。。”


    “當然是,欲以向您這位淮鎮當主示好了。。”


    “淮北道若是別設都督府的話,隻怕一個分巡淮東的禦史裏行,就不夠看了。。”


    “這麽說,他是看上了監察禦史的位置了。。”


    我微微的別了別眉頭,卻沒有將手從她鼓囊囊的胸懷裏抽取出來。


    “卻是不知道哪來的這種信心。。”


    “你忘了之前淮北道,要升格為都督府的傳聞了麽。。”


    她輕聲提醒道。


    “雖說年年都有人諸如此議,但隻怕這一次並非是簡單的空穴來風了。。”


    “或者說,亦是在籍此機會投石問路,試探相應的底線和態度了。。”


    “顯然是拿定了郎君,應在大婚之前是不是輕易翻臉了。。''


    我嘿然不言,這淮北道真要被升格為都督府的話,相應的布政使、轉運使、觀察使、采訪處置使等要職,


    就會一下子多出一批相應品秩的空缺,以及大量下級佐僚屬員的職級來;


    比如布政使下的左右參議、左右參領,轉運使的分巡副使,觀察使的副使、度支使等等,最少都是正五品


    從四品的職階,很容易就成為方麵大員或是封疆大吏的資曆和前置的基礎。


    哪怕是遙領的寄祿官或是留在家裏不上任的也好,相應的品秩職級和待遇卻是一點都不會少的;這無疑對


    許多拚命想往上爬的人而言,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和跳板。


    這時候,外間再次傳來一個通報,卻是有人拿著我昔日給予的信物上門求見,


    隨後,我就見到了作為我起家時的故人——前來拜見前江淮轉運使、江東道采訪置製使程煊,隻是因為作為釀成丹陽軍變的間接責任人和罪魁禍首之一,此時他已經被去職而革除一切功名,就差追還出身以來文字的最終懲罰了。


    因此,形容消瘦而身材有些佝僂的他,一身的青衫璞頭看起來有些寒酸和落魄,與多年前在我麵前決定攜手一起發財的意氣風發,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隻是那會我還是國朝新組建的模範新軍區區一個第七將,而他已經是構成國朝第一大行營,東南行司的六


    路置製使之一。然而,現在彼此的身份卻是完全的顛倒過來了。


    這一次見麵並沒有多久隻說了幾句話而已,而他也隻是前來我這裏,低聲下氣求一個幕下棲身的前程而已;


    具體說起來就是在他失勢之後,原本的政敵和競爭對手乘機下狠手,而斷絕了他在國朝仕途和起複的一切可能性,就連昔日的部屬、門人、食客都離散光了。


    但他又不怎麽甘心這麽多年資曆和營鑽就此白費了,所以隻能厚顏仗著昔日往來的關係,上門來求取我這個昔日的故舊了。


    當然了對我而言他也是個比較有所爭議的複雜人物,


    從早年的接觸而言,他顯然屬於那種精於庶務的能吏,在籌辦後勤支應事務上很有一套,也善於在職權內以無損大局的情況下,手段巧妙的挖牆腳來進行損公肥私的勾當,屬於典型實幹型的官僚;


    因此,在我當初起兵時的原始積累當中,他委實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隻是後來隨著他轉任別處之後,相應的接觸逐漸減少起來,淮鎮也有了更多的選擇和渠道,這才逐漸兩相淡化而去。


    但顯然他在其他方麵,比如軍略和治領手段上卻是一團糟糕,所以才會在轉任為江東道采訪置製使任上,累至生變而釀出一連串事端來。最後一次聞的他的音訊,就是在衝擊到江寧府的丹陽兵變當中,作為第一責任人的他就此失蹤的消息。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並且能夠出現在我的麵前;當然了,就算他這般情況複雜的人物,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接納不接納也隻在一念之間。


    最後考慮到舊日淵源和處於恩遇的名聲計,我還是決定暫時收容下他好了;實在不行就給他安排個顧問、參事之類的閑職優養起來,姑且算作是對過往一個交代把。


    當然了,該有的防人之心不可無,至少在證明他不是別人派來的眼線和別有其他用心之前,是沒有機會接觸實務和內情的。


    。。。。。。。


    與此同時,


    “武德司的人是幹什麽吃的。。”


    在城中另一處武德司的秘密駐地內,另幾個官人也在相互計較著對方的責任。


    “行館的眼線處報告,程仲明已經去見了那位了。。”


    “畢竟隻是奪了官身,卻沒有定罪下獄啊。。”


    “想要限製人身的話,也已經是晚了一步了。。”


    “就算如此,難道他還想翻了天去麽。。”


    “還不是因為,你們之前在秦長腳的那件事情上,實在是做得不夠地道啊。。”


    “難怪別人會生出想法來。。”


    “難不成他想效法秦長腳的故事嗎。。”


    “就算如此,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


    “且不要說的這般咄定。。難道你的人就敢闖入行館拿人麽。。”


    “萬一他籍此逃離了監控,真的北逃淮上了。。”


    “就算沒有任何實證,以他知道的那些東西,也是好些麻煩和手尾。。”


    “那你又能怎麽樣,現在廣府方麵強調一切以大婚為重。。”


    “在成禮前後,隻怕不會授權和準許任何的輕舉妄動把把。”


    “那就派人潛入別館,給我先把人盯住了再說。。”


    “你倒是說道輕巧,平日的別館與今日的別館,豈可同日而語。。”


    “當中所有服侍的人手,包括買菜跑腿的雜役,都以不合心意而被全部打發出來了。。”


    “你倒是給我替換個人進去啊。。”


    “不要弄得盯人盯不住,反倒是被那位拿住了把柄,”


    “我輩倒是無所謂,你們武德司的人就要好看了。。”


    “擅自刺察朝廷重臣的罪責,可不是那麽好背的。。”


    “甚至構陷你一個窺探邊鎮軍機,當場設計打殺了,也隻怕沒處說理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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