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進入江南道,但在放緩下來行進過程當中,後方的消息還在通過快馬和河運,以及鴿子和鷂書等手段繼續的匯聚而來。


    比如,在我剛剛拿到的一份夏收後的再次統計數據通報當中,光是預計今年的鋼鐵產量,可以達到約六百五十七萬斤;除了少數專供軍事和精密工業技術,所需的高端特種鋼鐵製品之外;其餘的產能足夠更進一步的推進淮鎮治下,在生產生活當中的鐵製品運用了普及了。


    當然了,這種滿足也是暫時性的,根據工業發展和生產環境的互動關係,隨著這些鋼鐵製品在生產生活中帶來的增益積累到一個臨界點,又將形成更多更大的鐵製品需求市場了。


    不過,這個數字聽起來固然很大很嚇人,但折算成後世的基本產能單位,甚至還遠不及20世紀六七十年代備戰備荒時,倉促上馬的一個縣級“五小工業”的產鋼基本規模。


    但是,經過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和運作,總算是讓淮鎮治下跨越式發展的有些畸形的原始工業體係,初步具備了基本的自我繁殖能力;也就是說在淮鎮如今的技術水準和工業標準化積累下,隻要有足夠的資金、人力和相應的生產資料等來源,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迅速鋪陳和扶植出類似的東西來。


    當然了,這一切發起的源頭以及初期完成積累的奠基過程當中,還是少不得隱隱帶有濃重的血色,而鋪墊在累累的無名屍骨上的。


    即將抵達江寧城之前的一夜,我再次收到和確認了一份名單和相關的材料;主要是這次隨著大婚奉詔前來的送使和陪臣名單,以及當地官員將領的情況,還有新近出現在江寧城內,又值得關注的對象和目標;


    但是其中的重點,還是在駐防軍馬和國朝情治機構的一些消息。


    駐軍方麵比較簡單,隨著大本營和行在的撤走,原本,目前江寧府境內主要是五路行司總管兼江寧留守寧衝玄麾下,以守衛陪都為名所重建得三個較小的下軍序;分別是以駐守石頭城行在的部分殿前軍,殘餘的神機軍和少量拱衛十二軍的左後衛為基礎,所擴充編練起來的神捷軍、義勝軍和果勇軍。


    不過因為作為軍費和其他投入上的有限,這三隻新軍在編額和配備上嚴重不足,其中部分兵甲軍械還是淮鎮翻新賣出去戰利品和淘汰貨,前後三個軍序加起來也不過十七個營約一萬三千多員,而且新募之卒占了很大比例。


    平時各自主要駐地和就食之所,分別在當塗、蕪湖和六合三縣,以半年一次輪流差遣兩營部隊,到江寧城中負責值守外郭諸門之要。


    此外江寧外郭之內,還有大概隸屬於文官係統——江寧尹麾下的五個營陪都防軍,不過在訓練和裝備上,也就是那麽回事了。據說除了彈壓市麵和維持秩序之外,就算是在當初江寧府形勢最緊張的時候,也沒有人指望過他們的戰鬥力。


    最後,石頭城的別宮裏,尚有數百到一千規模的,各色班直所構成的離宮衛士,他們直接聽令的對象則是當地的宮苑總監梁靜賢。也是我需要格外關注的一個對象,畢竟,親迎之禮就將在石頭城的行在內舉辦的。


    相比之下,更值得我注意的則是國朝在當地的強力機構和情治部門,。


    畢竟,作為一個有誌於改天換地的野心家和體製下潛在造反勢力的領頭人,我怎麽可能對國朝的密諜情報係統及其手段和對策,沒有相應的了解和準備呢。


    事實上光是在每年在淮鎮境內出過意外,又能夠確認身份的可疑人等,沒有上百也有好幾十例,不過更多的時候都是掌握了身份之後,就幹脆放在明處反監控起來以安人心而已。


    所以我南下之後,對於可能要麵對和接觸到的國朝密探組織,大致可以分為幾大類。


    其中處於金字塔最頂端,最為精幹也行動力最強的,無疑就是與禦庭衛士一起直接向幕府當主負責的四海衛了。


    他們可以參與的範圍幾乎無所不在,刺察的權限也很廣泛;但是似乎因為相對人數少而精,而通常隻出現在一些事關軍國機要的重大事件和關鍵領域當中。


    比如在一些領兵大將和封疆重臣身邊,按插上數量不等的四海衛,是曆朝曆代最常見不過的事情了。但是大多數情況下,也許監控者和對象相處到死,可能都沒有機會暴露/察覺身份的。


    其次是其中名聲不顯,但是存在感最為廣泛的,則是歸屬在朝廷體製內的正式組織——五房判事官,又稱樞機五房,直接沿襲自前朝大唐全盛時代的體製,有著嚴密而相互製衡的分工體製;


    其中具體分列有兵、禮、戶、刑、吏五科,以大判事、判事官總覽其務。


    以兵科掛在衛尉卿名下,對口樞密院的軍監司和邊戎處,主對外征防敵刺和戰情探查,平時受總參事府參調遣,戰時派遣至各行司、軍鎮一級協助。


    戶科以司農寺為掩護,對口監理戶部,核查天下戶口民籍,財稅流通,與管理國庫的太府寺下稽核局互為表裏,相輔相成,日常對口三司使而行使職權。


    吏科掛在禦史台名下,檢查百官德行陰私,對皇帝和禦使大夫負責,並受禦使台調遣。


    禮科掛在鴻臚寺名下,主日常對域和藩國差遣各種密諜、暗間,對皇帝和尚書省左仆射負責。


    刑科掛在大理寺名下,主國中防間查諜,以及造反謀逆等重罪之屬,也有協理刑部監察江湖會黨,遊俠人士,對皇帝和尚書省右仆射負責。


    另有工事房,主器械、訓練、研製、營地、雜務管理,上述五房的人員選配,在前朝大唐的時代,是直接對皇帝和總參事府負責。


    而到了南朝大梁鼎立之後之後,則改名為五房判事,歸屬於了幕府領下的禦庭會議和政事堂的二元體製雙重下轄。也是正式編製最為龐大而分工明確詳盡的一個綜合情治部門,而具體人數和下屬設置,在曆朝曆代有所側重而發生添減變化;


    目前大約維持的員額,模糊估計有一萬兩千到三萬五千之間不等;主要是因為是吃皇糧的正式編製,其中應該還有不少已經成為勳貴和蔭官子弟,所竊據的空頭銜和虛位了;再加上國朝的財計緊張,恐怕已經沒有那麽多實質幹事的在編人員了。


    而在目前國朝的形勢需要下,主要人員和資源都應當是側重和集中在了兵(北伐平叛),吏(朝黨紛爭)、禮(海外藩務)三房為主。


    事實上,我手下收容的情治人員當中,也有少數其實是來自於這些,被裁撤了基層人員和廢並了相應職能的次要部門當中。


    此外還有一些隸屬部寺監下轄,在專業領域內擁有類似職能的中低層調查機構,比如京兆尹的左右軍巡院,軍造總監管下的內察人員,海兵總署和水師的糾檢隊什麽的;不是職權範圍過於狹窄,就是編製相當有限,也實在不成什麽氣候和規模了。


    於是最後算下來,反而是武德司這種分布在都亟重地和大城望要之邑,隻對國內偵聞中下層民間消息,明顯屬於二流的情治偵聞組織;


    因為吸收了大梁良莠不齊的外圍耳目和下線人員,而導致被詬病最多、深以為患的各種擾民和公器私用的例子;反而成為了明麵上最為臭名昭著,也令人望而生畏,貌似最有威懾力的存在了。


    因此我到了江寧方麵,主要可能麵對的也是這幾方麵的力量;


    在這種思緒當中,我再次看到雄踞在奔流的大江之畔,高聳寬大的江寧城牆,以及城外新簇立起來的迎接牌坊;比起之前那些用竹木臨時搭建的彩樓、彩棚,這座用雪花條石構築而成的石牌坊,無疑更顯得高大上的多。


    牌坊下的鼓吹班子也變成了演奏起《大雅》、《韶樂》、《懷慶》,一色緋衣烏雲履朝天冠,正兒八經太常寺清商署的均平班和燕樂班;


    這一刻,我也將由此踏上人生舞台的一個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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