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隆隆的炮聲穿透了晨曦海港的霧靄,而響徹在廣府大街小巷的軍民百姓的耳中時,


    許多人還在似醒非醒的睡意朦朧當中,不知所促的仰看這天空或是茫然顧盼四周。


    承平日久的歲月,讓他們已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對應這種變化和先兆了。由此聯動起


    來的雞飛狗跳,各種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聲,還有人乘火打劫而逐漸蔓延開來的喧


    鬧嘈雜聲,就是五城大部分坊區的最好寫照。


    然而與此同時,


    如果有人從廣府上空俯瞰的話,就會發現隨著一連串沉悶的炮響聲中,廣府下關最大


    的軍用港區中的多條官船和戰艦,幾乎是接二連三毫無防備的被從側近方位擊中;


    而紛紛冒出濃煙和烈火,一邊垂死掙紮式的掉落下螻蟻一般的人來,一邊慢慢的在努


    力升帆向外行駛的過程中,一一的翻沉或是擱淺在近岸的海麵上;


    而以炮響為信號和發令,從海兵署的多個營防和水師的駐泊地裏,相繼衝出了十幾支


    人馬,而以一個半圓向心的方向衝進,廣府最外圍的衛星城區內。


    而在他們衝擊的方向上,那些衛星城區外牆城門和關卡,卻沒有發生任何阻卻和防禦


    的功效,就轉眼陷沒失守或是被超越過去了;甚至在一些城區的駐防地裏,那些集結


    的兵士們,也沒有任何衝突和抵抗,就紛紛掛上一條臂帶,而加入到他們的行列當中


    去。


    然後,又在廣府核心五城的門戶麵前,重新匯聚成幾大股浩浩蕩蕩的雜色洪流;這時


    候,隨著零星而雜亂的抵抗和短促的戰鬥,第一場流血終於出現在了城門內。


    那是一些不識時務而被同伴從背後殺掉的倒黴鬼,他們的屍體被從城頭上毫不留情的


    拋投下來,重重的在地上慣出鮮豔的大片血花,作為指引前進的方向和某種門戶易手


    的。


    然而,隨著這些雜色的濁流開始湧入城區大街小巷之後,更多迅速爆發開來的戰鬥和


    突然遭遇的抵抗,開始頻頻的出現在街道之上。


    這畢竟是南國大梁最核心的位置和心髒地區,不可能就這麽毫無波瀾的淪陷下去。但


    是這些本能的反應和忠於職守的自發抵抗,終究還是沒有能夠阻擋多久。


    特別是在城區中駐紮的大部分防軍,並沒有應時出動而陷入了某種內部混亂中之後,


    這些外來武裝的前鋒和觸須,就已經相繼控製了城中大部分的要害,而步步逼近了最


    核心的上城和老城的所在。


    這時候,也終於出現了聚集起來而主動迎戰的守軍,頓時在通往宮門的長街之上和城


    頭上,再度爆發開來大片的血雨腥風。


    而在此之前,下城的柳泉老街。


    羅氏大宅也像是被澆進了一盆滾油而迅速沸騰起來,畢竟,上一次聽到炮聲的時候,


    還是清遠軍變,而舉家陷入梅山行館的圍攻和死鬥當中。


    然後太陽漸漸升高之後,更多的消息也隨著匆匆逃回來的信使而變得眾人皆知。


    “上城和老城開始落門鎖關,禁絕出入了。。”


    “小江邊上所有的河橋和渡口被水營接管了。。”


    “根據東台門的消息,今早上大朝的官人們,與他們在外等候的仆役,全部失去了聯


    係。。”


    “大內的禦龍衛直接出現了了百官署衙之中。。”


    “防軍開始大索城中,說事有奸黨潛入意圖作亂。。”


    “已經抄沒好些大戶和顯赫人家了。。”


    因此,在以羅氏大宅為中心的數條街道,小半個坊區都在霎那間驚醒了過來,而發生


    了由裏而外的巨大變化。各條小巷被雜物堵塞起來,而大街上擺起了長條的拒馬和大


    車構成的街壘。


    分發刀槍的閃光和嘈雜聲,也頻頻出現在這些臨時掩體和工事的背後。而在屋頂和牆


    頭上,更多的預製觀察哨位和阻擊塔樓陣地,被一一的布置起來。


    就像是事先往複預演好的一樣,迅速轉變成某種外鬆內緊的備敵和警戒狀態;而對外


    露出某種含蓄不發的猙獰姿態。


    而在上城幕府居城,正對麵的一處車水馬龍的豪華公館當中,則成了這場席卷風暴的


    中心和要點之一。


    “正在接管宗藩院、寶泉街。。”


    “樞密院、大參事府”


    “少府寺和司農寺諸局、廳、所,並左右庫。。”


    “京兆府南北院和五官廳。。”


    “衛尉寺的憲營和五坊武庫,京大的訓導隊和京武的學軍營。。”


    “軍器南北監和將作監的護隊。。”


    “禦史台和通政司尚未肅清”


    “珍異坊的夜叉營和塞種營已經解除武裝了。。”


    “橫斷義從和驃子隊已經宣布加入大業。。”


    “胡貊營尚在青浦口老營頑抗當中,有神機軍一部炮手與之合流。。”


    “易州團練和慶州團練,還有花尾的後備鄉兵,願意交出營防而且做壁上觀。。”


    一個個被控製住的關鍵和要點,在一張詳細的大地圖上被意義的逐漸標識出來。


    “甄泉坊柳泉街的戰事再度受阻”


    一名武吏進來稟告道。


    “請求其他方麵的支援。。”


    “等等,甄泉坊柳泉街,可不在我們的預期攻占和控製方向上”


    他突然打斷對方,再次仔細查看了一番地圖後才道。


    “是誰自作主張攻打過去的。”


    “這裏可是就連第三類候補目標都算不上。。”


    “不是下令,派人就近監視和防止有人逃出報信就行了麽。”


    “這是誰人擅自行動的。”


    “最先是從第十路甄德全的手下開始。”


    “然後海外義從的陳子錕部,馮十三部,還有防軍蘇雲怡和劉懷德部,都相繼趕了過


    去支援。”


    “但是還是沒有能夠拿下,這才向中樞這裏請求別路協力的。。”


    “混賬,真是一群混賬”


    他當場就破口大罵了出來。柳泉街那個新晉了清河侯的目標,身份明顯有些微妙。雖然手握重兵在外


    ,卻對廣府的局勢鞭長莫及,屬於對局勢毫無影響的第三方。


    根本沒有必要過多針對和招惹,而隻消在事後予以拉攏,就可以事半功倍的對象。卻


    被這些家夥,因為個別人私心而馬上推到對立麵上去了。


    “是前靈璧侯和林漳泉的意思”


    ”該死,“


    那個靈璧候也就罷了,聽到後者這個名字,他也不得不暫時失聲了。因為,這個家夥


    的肆意妄為和無法無天,卻是連他都要有所忌憚的,也隻有把他從外域弄回來的那位國老,才能約束得了他。


    “難道真的要放任不管麽。”


    然而思前想後到了這裏,他還是有所退縮和妥協,放棄了派人約束或是另行指派的打


    算了。


    反正援引這些家夥的用處,是用作在那些尚未掌握局麵的城區內製造混亂,掩人耳目


    兼分散他人的注意力,以變相遮掩在宮中內外的行事;


    一亦大事一成,他們這些借助過的手尾,都要當作城中變亂的罪魁禍首而慢慢處置掉


    的,就姑且讓他們猖狂一時了。


    至少在東海道的水師已經末微,而大部分西海道和近畿水師,都站在自己這邊的情況下,已經沒有人能夠從海路出逃,或是把消息送出去了。


    而在另一個地方,路口上已經被橫七豎八的屍體和血汙,給填滿而無法下腳了,被街


    壘背後的彈雨給打的抬不起頭來的進攻人群中,也有人在大聲的抱怨著:


    “直娘賊的,這裏頭哪來的那麽多火銃啊。。”


    一名頭目摸著臉上的血痕。


    “打得像是雨點一樣的密,這讓人怎過的去呀。。”


    “真是虧大發了,這幾百號兄弟一鼓作氣投進去”


    另一名頭目接口道


    “就像是丟進了水裏。。連個響聲都沒有,這地頭真是邪性了。。”


    “這麽下去,別說打進府裏好好的搶上一番,就連這條街口,都是沒法衝過去了。。


    ”


    “不然,你還以為背後那些大金主的好書,是那麽好拿的麽。。”


    另一個合夥的頭目冷聲到。


    “我們也不過是為人前驅而已。。”


    “正主兒那已經放下話來了,隻要能衝過去就賞錢加倍。。”


    “衝到門前算三倍,打破門戶衝進去後就給六倍的好處。。”


    “已經調了弓弩手過來支援了。。”


    這話聽的嶺外幾名頭目很有些不是滋味,本以為隻是一場例行的洗街抄掠活動,但沒


    想到會遇上棘手的硬茬子,又變成死戰不退的強攻硬戰了。


    在這段時間內,為了突破當麵的這片坊區,他們可謂是用盡了各種手段和方法;包括


    派人去爬牆探路,結果被牆頭上鐵蒺藜和尖刺,割的鮮血淋漓栽落下來;又集中人手


    鑿牆,隻是還沒鑿出各小坑來,就被牆頭上的飛石砸的死傷累累。。


    他們畢竟隻是一些輕裝的,並沒有像樣攻堅的手段和經驗,


    這時候他們的後援終於再次到來了,別號驍騎校的陳子錕,也滿臉扭曲和猙獰的隨著


    幾輛大車出現在後方的街區當中。


    “不用擔心,除了帶來和鐵臂弓和連弩之外。。”


    他咬牙切齒的道


    “我還搜羅了數車的火油和幹柴。。”


    “實在不行就沿著這片坊區,放火燒過去好了。。”


    “燒過去!,那這坊區裏還有什麽玩意,可以剩下來麽?。。”


    其他人有些驚訝和遲疑的道。


    “不能讓兄弟們白忙活一場啊。。”


    “當然不會白忙活。。”


    也就被某種怨念和雪恥心思所充斥的陳子錕,斬釘截鐵道


    “隻要解決了正主兒,那些大金主兒們的賞格,還會少麽。。”


    “就算是換個出身,弄身官服穿穿也不是問題的。。”


    。。。。。。。。。


    “報效軍上的恩德,就在今朝了。。”


    而在遠出街壘背後,一位瞎了隻眼而僅有七根手指的老軍周行文,也在或蹲伏或站立射擊的人群裏沉聲道。


    “哪怕肝腦塗地,也要護得府上周全萬一。。”


    “在此之前,先讓讓那些鼠輩好好吃些苦頭,方知道我淮軍健兒的厲害。。”


    “不管是誰,都別想就此好過。”


    “給他去死。。”


    “送他歸西。。”


    “打他娘各巴茲。。”


    街壘背後頓時一片轟然應喝到。


    這時候,高處瞭望的哨塔再次傳來了新的旗語。


    “東南角有數輛大車向這裏過來了。。”


    老軍周行文口中喃喃自語道


    “疑似縱火之物。。”


    看到這裏他轉而對著房頂大聲疾呼道,


    “彈射器和轉輪大銃準備,不要讓這些大車靠近過來。。”


    然後抄起一隻長銃,輕車熟路的探伸過街壘的縫隙,對著一名躲在大車背後人影勾下扳機,隻見一股細細的血泉飆了出來,最打頭的那輛大車頓然停了下來;進而又堵住了街道正中的去路,而讓其他大車不得不從旁邊繞過。


    “就是這時候。。”


    他揮動火銃對著牆頭上喊道。


    就聽的數聲沉悶的嗡嗡聲,幾個小甕一般的事物給拋投了出去;重重的擊墜碎裂在車輛附近,霎那間又變成了升騰而起的劇烈火光。


    轉眼將前後左右的周圍人等,都籠罩了進去而在焦頭爛額當中震天慘號當中,在人體被烤熟的焦臭當中,幾隻隊伍聚合而成的攻勢和士氣,也隨之如決堤之水而崩決而去。


    這時後方忽然突出一隻人馬,將這些敗退下去的敵人給衝殺的七零八落,進而潰不成軍的四散逃進大街小巷之中;領頭之人正是失蹤多日不見,而別號凶鳥的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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