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軍前押班兼淄計官未久的陳淵,也在巡視和查看著熱火朝天的河工工地。


    這個新差遣雖然是權設的,但從理論上說滄州都監管下軍民的屯駐、訓練、軍器和差役等事務,他都可以沾手上一點邊,正可謂是相當重要卻又是庶務繁多而瑣碎的職責。


    當然了,他更多時候是發揮監督和的作用,而不是貿然插手把專業的事情搞糟了的結果。


    而在陳淵的眼中,這也是格外紛忙和充實的一段時間,比起當初在益都忙的腳不著地的那段日子,還要更加辛苦的多,但也讓人更覺得有盼頭的多。


    來到了這河北之地獨當一麵之後,原本加入淮東軍後就低調少聞,乃至不甚起眼的鵬


    舉哥哥,也像是重新煥發出了異常的光彩一般;


    畢竟從另一個方麵說,作為曾經混跡其中苦苦掙紮求生的一員,再沒有比他更了解這


    些蝗蟲一般到處流竄就食,的所謂義軍或是匪類了。


    因此,在來自淮東物資和甲械的全力支援下,他很快就以少而精的部伍,轉戰滄州周


    邊各州,將這些地方加起來至少十數倍義軍、土團、鄉勇,給打的四散奔逃而俘獲無


    算。


    奪取大小城邑七座,而摧毀的堡寨和市鎮至少二十幾處,為滄州境內正在疏通和整修


    的河工,前後貢獻了至少兩三萬名勞力;


    而他麾下的人馬也在一路收降納叛,擇檢精壯之中日益穩步壯大;再加上以屯點為核


    心,新建起來的十幾個守備團,名下的武裝力量也擴充到了近萬人。


    這還不算那些“刑州軍”的建製,他們主要是那些被淘汰的俘獲和降兵,所組成的外


    圍力量,也有大小十幾股人馬;


    依靠淮東暗中派出的聯絡官為引導,而對周邊的地區特別是張邦昌治下的州縣,進行


    抄掠和洗劫;然後用擄獲的人口和財物,從滄州境內換取相應的錢糧、輜重、甲械等


    不能自產的軍需品。


    因此,可以以較少的力量輕而易舉的,撬動了很大一片地域的勢力擾動,在偌大的河


    北東部,也算是一隻舉足輕重的力量了。


    用某些新收幕僚的話說,這怕還沒有一州刺史或是團練使的格局,就是成為新補的一


    路兵馬使,也是綽綽有餘了。


    可見經過前些日子的風波和變相蟄伏之後,鵬舉哥哥這是重新得到大用了。


    不由讓陳淵與有榮焉卻又慶幸無比,還好在聯校的時候再怎麽辛苦,都沒有把學業給


    拉下來,不然還真的跟不上鵬舉哥哥的腳步了。


    這難道是鵬舉哥哥早有累死的預期和打算,才未雨綢繆的堅持讓他完成基本的學業麽


    想到這一節,他愈加惱恨起那個藉此大做文章,而作為自己晉身投獻之資的秦長腳來


    ;可惜這廝在淮東同樣也混的不錯,甚至相當的滋潤;至少再沒有多少可以交集,或


    者說清算舊怨的地方了;


    當然了,按照鵬舉哥哥與他小飲淺酌時,曾經與之交過的底,是希望他能夠以輔佐參


    讚軍中的功勞,獲得相應的身姿和地位之後,再轉入地方上的文途;這樣有機會還可


    以經濟事務的手段,更好的配合和輔助鵬舉哥哥的事業和前程。


    雖然有那位鎮帥大人的青眼相加,但不意味著就能高枕無憂或是不思進取了,關鍵還


    得靠打鐵自身硬的本事,才能把握住上頭給予的機緣和運氣。


    。。。。。。。。。。


    與此同時,


    洛都城中的攻防,再次進入了雙方的“垃圾時間”;對陣的雙方互相豎起拋石機和弩


    砲,飛火雷和炮車,石彈與鐵球的軌跡,交錯在半空來來去去,


    時不時的擊墜轟倒一處街壘或是工事,或是將若幹倒黴蛋砸的骨催肉爛。


    臨時設立的高台之上,一名謹慎抖擻的將官也在用鐵皮卷筒大聲的訴說著什麽。


    “國朝在危難中!不能前進的軍隊,寧可戰死在堅守的疆場,也不能放棄托付他們保


    衛的每一寸土地。”


    “同史上的一切曆史性時刻一樣,我們此時的口號是:不勝利,毋寧死。我們必勝!


    ”


    隻是,回應他的則隻有是大片大片的靜默,以及麻木不仁或是疲憊不堪的臉孔和表情


    。


    直到成筐的吃食被端上來之後,這些拄著武器端坐在地上的人群,才會恢複了那麽些


    許活力和聲囂。


    然後才友人用有氣無力的聲調,跟著台上嘶聲力竭的喊話,一遍遍的重複起來匯聚成


    一陣陣聲浪。


    然後好了好一陣之後,才能排隊領到一人兩個巴掌大餅子,還不到半指厚,往上麵抹


    一點稀薄的黑醬,就這麽順著涼水硬嚼下去。


    許多人臉上都不免露出了某種為難或是皺眉的表情來,卻是被這兩塊餅子裏無所不在


    的麩皮和沙子,給咯到了牙或是噎住了喉嚨,需要費上好一口氣力,才能囫圇吞咽下


    去。


    “還是老樣子。。”


    這名軍將走下來對著身邊一名小校道


    “那些安排好在人群裏帶頭叫喊的,每人多加一塊餅子。”


    “叫得最賣力的,多給一勺大醬。。”


    “隻是。。”


    小校嘴巴蠕動了下猶疑道。


    “含嘉倉城裏配給的糧食,怕是不敷所用啊,”


    “這是什麽話。。”


    這名軍將瞪了他一眼


    “難道那些庫管和糧台官,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克扣軍前麽。。”


    “倒也不是不足額。。隻是”


    小校猶豫了下繼續道。。


    “裏麵好些放得過久已經汙糟了,或是生蟲黴朽不可食了。。”


    “隻怕牲口都不吃的東西。。”


    “什麽叫做牲口都不吃,你就不會摻到軍中的口糧配額裏,”


    軍將恨鐵不成鋼的鄙視了這名小校。


    “在鍋火裏做熟了,這些丘八還能吃出各什麽甚來。。”


    “若是份額還不夠,就多加點木屑和灰渣增重加稠好了。。”


    “難道這種小事情你都做不好麽。。”


    “隻要正軍那兒不出問題。。”


    這名軍將理直氣壯的教訓道


    “這些新募軍的些許雜音又有何妨。。”


    “反正他們吃了這頓,未必還有下頓了。。”


    “李軍主,事情不好了。。”


    這時候,一名校尉行色匆匆的跑了過來,對他低聲匯報到。


    “南佬在軍前開始以吃食招降納叛。。”


    “已有多處前沿防地出現了帶械奔逃事件了。。”


    “軍府嚴令各軍將帥迅速前往坐鎮彈壓,”


    “就地地處分此類苗頭。。”


    而在在城東的河南別遣軍的陣地上,正是補給到達之後歡天喜地的氣氛。


    滿身大汗淋漓的夥頭兵正在赤著膀子的軍卒幫助下,用新運到大桶開封的棕櫚油,煎煮著同樣從代肉罐頭裏開出來的肉餅。


    這種用大豆、豬羊血、內髒做成的肉糊糜糜,經過油脂的烹炸之後,濃鬱散發的焦香氣,甚至可以順風傳播數裏範圍。


    而在蜀軍控製的城西方向,則是傳來了某種辛辣的香氣;卻是這些來自劍南的三川子弟,正在用露天的大鍋烹製當地特色的雜碎菜和麻辣豆腐,


    而在這個背景下,是那些被俘獲的北兵,參差不齊的叫喊聲。


    “快過來吧,過來就能吃飽。。”


    “別再那些老爺們給賣力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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