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看到下麵遞過來的《內陳十二條》的時候,我還是略微吃了一驚的。


    令人吃驚的當然不是這份陳條的內容。


    雖然有些強調性的修飾和誇張,但是陳條本身的內容還是相當中肯的。列舉出來的弊端和問題,多少也是不同程度存在的,並非是空穴來風或是臆造腦補的產物。


    而且其中相當幾條內容,還是明顯用過心下過功夫的,甚至深入到最底層,腳踏實地實踐過的東西。


    真正我驚訝的是,這份看起來真材實料相當分量的東西,居然是這個時空裏,名為秦長腳的那位,給我整出來的。


    說實話,難道他不該走幸進路線麽,或是繼續按照原來預期嘩眾取寵的劇本,將博取目光的清流遊戲繼續玩下去才對麽。


    要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放心一些了,至少是我熟悉的那個軌跡和方向。但是我派去的人,居然從他身邊感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才能和進取心。


    這次的畫風顯然嚴重不對,讓人明顯吐槽無力啊。也讓人覺得更加不容易掌握和無從判斷了。


    因此,我思前想後,隻能做出一個不那麽糟糕的選擇,去他既然在流民事務裏幹出點心得來,那就繼續讓他沿著這個軌跡和方向去折騰好了。


    將他支調去剛納入整合未久的濟、齊等沿黃各州,名麵上是負責走訪和整頓,當地流民收納安置事務之中,產生弊情和違規之處,也算是某種實踐過程。


    當然了如果他有所異動和不軌跡象的話,來自黃河北岸的偶然“敵襲”,會讓他永遠的成為一個被銘記的對象。


    一想到,讓某個被唾罵千古的頭號大奸臣之流,去給我推行地方上的反腐倡廉工作,就不免生出光怪陸離的時光錯位和時不時糾結一番的嚴重違和感。


    關於這個秦長腳的問題,我私下也通過渠道,間接的詢問過各人的看法,


    “不過是個好大喜功的酷吏而已。。”


    “隻是個頗有心機的邀寵之輩。。”


    “隻不過迫切想做出業績來的,所謂急功好利之徒而已”


    “還算是各有想法的呆子,不是讀書讀成死腦經的”


    “一隻喜歡亂攀咬的瘋犬而已。”


    由此得到各種評價和結論,也幾乎是莫衷是一。


    想到這裏,我有些煩惱的揉了揉額頭,重新將思緒,集中到麵前的公文上去。


    我正在看各級士委會,反饋上來的組織生活報告,總體反響還是不錯的。


    當然淮東治下的組織生活,與後世那種黨組織色彩濃重的組織生活,完全是兩回事。


    這種組織生活,其實更類似後世大公司、大企業、行政、事業單位和社會組織裏麵,那種推廣的集體拓展活動。


    最初的原型,來自我這隻軍隊草創之初,為了防止紀律敗壞和自擾地方,而在隊伍中提倡組織的幾種簡單娛樂活動。


    然後經過了長時間的發展和完善之後,已經是初具規模,變成日常軍隊運作體係中的重要一環。


    就是在方方麵麵都組織起各種健康向上的活動:從說書、講談,戲曲,到鬥球,競射、搏擊、角抵、攀越、賽馬等競技遊戲。乃至更高層麵的研史、書畫、考古等相應的同好團體和興趣小組。


    一方麵是在公開場合讓大家正當接觸,另一方麵也是讓每個人的每一方麵都能公開展現在大家麵前。


    而通過這些健康有序的活動,增加各種交流溝通的渠道,而促成內部的和睦與協作的氛圍,增進向心力與團結。


    從光明正大的角度上看,這些組織生活能讓大家充分體會各種方麵,看到別人的優點,看到自己的不足。


    有利於新加入的將士,在集體氛圍熏陶下從情商、智商等各個方麵,都能得到觸動和提升,或是迅速打成一片找到認同感。


    而在對外的形象和宣傳上,也在沒有比軍隊或是官府背景組織的,諸如曲藝表演之類的東西,更容易親近民眾,而起到某種隱性輸灌和宣傳的作用


    從不那麽光明的角度來看,軍隊的監察係統也能從每一個角度來觀察內部成員,在人事安排上能夠任人唯賢。


    畢竟一個心思再怎麽深沉或是口是心非的人,也不可能全天候都能保持住,自己的偽裝和虛假形象的,反倒是更容易在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和細節上,曝露出端倪來。


    而有了相對充實組織生活之後,至少就沒有多少時間用在私人利害得失的閑事與是非之上。在這點上,組織生活對於整個軍隊與成員都是一種促進和保護。


    ...。。


    不久之後,


    廣府羅宅,總籌事務的大書房之內


    兩個小女孩兒,正在光可鑒人的木地板上,例行的滾來滾去,做那發泄消遣舒緩神經的日常活動。


    卻忍不防,沉悶撲通一聲震響,將正在地上翻滾的不亦樂乎的璐璐與阿萌,都嚇一跳。


    定睛一看,卻是作為大婦的謎樣生物,也隨著橫倒的躺椅,而栽倒滾落在地上。


    被阿紫重新扶起來之後,她蹩著好看的眉毛,齜牙咧嘴的抱怨道


    “這個該死的秦長腳,”


    “居然跑到你的手下去了。。”


    “這到底算是你的幸運還是不幸啊。。”


    “難道你被那個趙不舉給附身了。。”


    然後她繼續吩咐道


    “來人,給我去梅山送個口信。。”


    “就說我需要淮東這位禦史裏行的相應情形。。”


    ...。。


    濰州,昌邑縣,下營港。


    粗粗修繕過的港區內,突然被湧入的一隻,龐大而旗號雜駁的陌生船團,給停駐的水泄不通。


    而在岸邊的堤圍上,早已經等候多時,從早上開始就沒挪過地,吹了好幾個時辰海風的,提調商椎院兼舶務司事柯山夢,也有些心情激動而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


    因為,這是自從登州鎮覆亡之後,逃散流亡外海的那些遺民勢力,最大一次規模的回歸故土的行動了。


    因此,對於柯山夢這樣的登州老人來說,充滿了某種特殊的意義與價值。


    正是他作為登州殘餘代表的四處奔走運作,居中擔保和協調,又在淮東政權的支持下,往複的派人出海去勸說與宣傳,才有了現今這些回歸之舉。


    畢竟,他們這些遺民與現今據有淮東的地方政權,毫無糾葛與衝突,反倒是有不少淵源和往來,而現今的淮東官府,也需要他們的回歸,而加快對登萊各州的開拓和複興。


    因此,隨船靠岸妝卸下來的不僅僅是成箱成包的貨物,還有緩緩蠕動而下的扶老攜幼的人群,其中不乏白發蒼蒼的駝背老者或是總角丫髻的孩童之類。


    他們多數是麵呈緊張而謹慎的表情,略帶著猶豫與期盼的仔細打量這左右的一切,在人群的推動下,緩緩下行著。


    隻是當真正踏上岸上的那一刻,其中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就禁不住跪在了地上,抓著一把沙土而嚎啕大哭起來。


    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流離蹉跎的歲月,還是那些早夭逝去的親人


    “真是好大的風啊


    此情此景,就連醞釀了一肚子話要說的柯山夢,也不禁眼眶發張,而偷偷用袖子在眼角抹過。


    在這一刻,什麽增加自己影響力的利害得失,什麽如何運用這些遺民的心思算計,都暫且被他拋在了腦後。


    台風登陸,不停的停電和斷網,我都已經被屢屢斷稿,折磨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了,所以更新也延遲了,暫且隻有這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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